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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仙 吳沉水 4121 字 3個月前

手臂,正在翻看自己的傷口。

那榘螂怪想必也咬了她,傷口猙獰不平整,顯見是被咬的。

那她為何全無中毒反應?

孚琛此時心智澄明,腦子裡該有的慎密又都回來,他皺了皺眉,過去抓起小姑娘的手腕,隻見那裡傷口咬痕齊整,且兩隻手都有。

榘螂怪若要吸乾一個人,咬一處儘夠了,孚琛又以神識一探,隻覺小姑娘體內經脈裂縫甚多,丹田受損,此番受傷極重。

至於渾身骨頭多損傷,皮肉擦傷甚多這些,反而是小事了。

可就這樣,這徒弟還衝自己笑得那麼傻。

孚琛自儲物袋中拿出一顆“歸真丹”遞給她,小姑娘低頭吃了才問:“師傅你給我吃啥?”

“治傷的,彆多問。”孚琛手起迅速封住她各大%e7%a9%b4位,運起“紫炎秘文”功法,掌心凝聚一團紫氣,緩緩附在她手腕傷處,紫氣宛若暖流般潺潺流過,小姑娘舒服得像打顫,她低頭看,那猙獰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愈合,留下一個暗紅傷疤。

“你經脈受損,歸真丹隻能潤一時之用,卻無修複經脈之功,”孚琛皺了皺眉,道,“真是麻煩,原本就隻有練氣期三層修為,這下好了,跌一層了。”

小姑娘毫不在意,道:“哦,一層就一層唄。”

孚琛想嗬斥她不思上進,可見她一張小臉煞白無血色,想起適才洞中一睜眼即見這徒弟獨自支撐戰局,那些責備話語便憋了下去,又想起那“四象歸土盞”原是極為實用的防禦法器,人入其內,氣息隱蔽全無,而卻無礙觀看外頭動態,這等法器拿來防禦凶獸靈獸最為有效,然修士卻多狡詐,且有層出不窮的探測手段,若遇上高階修士,神識深廣,便是有十個“四象歸土盞”也無用。

他將小姑娘拋擲其中,乃是一片私心,怕這日後能派上用場的徒弟白白送命了可惜,同時也是托大,以為“紫炎秘文”功法霸氣十足,與榘螂怪一戰縱使艱苦,但必定能贏。

然他卻險些陷入幻境出不來。

孚琛此時已疑心這徒兒如何能出四象歸土盞,又如何能獨自周旋榘螂怪,他又催動神識,探入小姑娘體內,直達丹田,卻見一片空空蕩蕩,全無異象,靈力所剩無幾,虛弱得來個凡人就能一劍戳死她。

經脈是比常人要更堅固寬廣,然這點異常,也不見得有多了不得。

孚琛疑惑不解,再探她靈根,原此女娃有木、火、土三靈根,資質不上不下,若仙緣豐澤,修為能扶搖直上也不定,且有他看著,日後修為進階至築基旋照,辟穀金丹,都不是不可能的。

可此時一探卻發覺,那土係靈根微弱到所剩無幾,木係靈根竟然隱隱發亮,金係靈根也熠熠生輝。

孚琛驚詫莫名,以為自己看錯,又探了一遍,再度確定,若非如自己這般神識深厚的修士,尋常修士若不細查,沒準會以為這小姑娘就是兩係靈根,天賦超前的好苗子了。

四象歸土盞屬土性法器,木克土,小姑娘若全力催動木係靈根,木係靈力灌入其中,還真能打開那個防禦罩。

孚琛微一沉%e5%90%9f,換了種堪稱%e4%ba%b2和的微笑,問:“痛吧,往後還敢不敢不自量力去找死嗎?”

小姑娘誠實地點頭道:“痛啊,可不找死就是等死,那還是找死好,沒準死不了呢師傅。”

孚琛看著她,皺眉問:“你年紀小小,哪來這許多奇談怪論?”

小姑娘正經地歎了口氣道:“師傅,一聽你這話就是不當家的,你不曉得寒冬臘月餓肚子的滋味,人要真餓起來,便是給你一把刀去宰殺大蟲豹子,你也敢去的。”

“為何?”

“不殺了它就不能吃它啊,難不成等著它來吃你?”小姑娘忽而高興了起來,比劃著告訴她師傅道,“我打獵可在行了,便是這麼大的老虎我也不犯怵,我跟你說哦師傅,畜生都是有靈性的,你不怕它,就該它怕你了,你下刀但凡慢那麼一丁點,它就能咬斷你的咽喉……”

孚琛沉默了,看著眼前因提及她在行的事而目光發亮的小姑娘,忽而覺著自己拐彎抹角試探她有些無聊,他清清嗓子,直接問:“你怎麼在榘螂怪手下打了那麼久還不被它吞了?”

“它想吞我來著,我就狠狠揍它,揍完趕緊跑唄。”

“血是怎麼回事?”

小姑娘心忖這問題要說到自己姓曲,又能以血引陣,又能吸走怪物身上力氣這些了,這麼多事說出去太長太複雜,她自個都沒明白怎麼回事,怎麼跟師傅坦白?再說了,她可牢牢記得瘸子說不能告訴人姓曲的話,且在瘸子之前,她也記著自己%e4%ba%b2爹因自己姓曲而要把自己如何如何。

妖魔。

傅季和娶的女子這麼罵過她。

她雖年幼不曉事,可對人的好惡卻有野獸一樣的直覺,她曉得這些本事怕是尋常人不會有的,便是師傅這樣快成仙的修士,他身上也沒有。

這事不僅不能說,而且說出去,還得被人厭棄唾罵。

曲陵南瞥了自家師傅一眼,心忖你不還沒有成仙嗎?隻要你還是凡人,你就難保見識短淺,會當我是妖魔。

還是不說了。

她於是撿要緊地回道:“那醜玩意想吃了師傅,我就咬自己,放點血引它先吃我唄。”

這也算不得撒謊,當時她確確實實是放血破陣,引榘螂怪過來。

隻是師傅不用知道那麼多細節,就如她往常曆儘千辛萬苦扛著獵物回家,娘%e4%ba%b2隻需知道今兒個有沒有肉吃就成,至於這過程受了多少傷,她也一句都沒對娘%e4%ba%b2說。

被照料的人,不需要知道那麼多有的沒的。

孚琛定定地看著她,眼前的小姑娘目光坦蕩,直視自己,眸光清澈見底,全無半分猶豫,就連眼珠子都一動不動。

她不是撒謊。

孚琛莫名地不想繼續追問下去,他破天荒以手遮住小姑娘眼睛上的日光,溫言道:“睡吧,你的傷需休憩。”

“那師傅你呢?”

“我在一旁。”

“彆亂跑啊,”小姑娘不放心又囑咐了一句,“待我好了再給你找珠子去。”

“行了,閉眼吧。”孚琛手一拂,一個“昏睡術”使過去,總算讓這孩子閉上嘴。

他托起這個傻徒弟,徐徐往山下飛去,丹田處關竅阻滯又裂開三分,這回,他要找個靠得住的地方好好衝關。

天地下,最靠得住的地方,莫過於在師尊涵虛真君身邊了。

瓊華派離了數十年,也不知變化幾何,看來是時候該回去了。

☆、29第 28 章

曲陵南這一覺睡得夯實,小姑娘已有多年未嘗如此好好睡過一覺,便是幼年在娘%e4%ba%b2身邊,她也不曾如此踏實過。

多少年來,每晚入睡前,她必做的事均是先查好門窗爐火,再數好屋裡剩多少口糧,躺下後還得默默盤算明日能做多少活計。有時候半夜裡有個風吹草動,還得起來提燈拿刀巡夜,最怕刮風下雪天氣,屋漏偏逢連夜雨,收拾起來沒個完。

小姑娘雖對娘%e4%ba%b2沒指望也沒怨怒,可日子過得難,她禁不住有時也會麵無表情地懷想,若事情與現下不同,若有些難處稍微容易些,她又會怎樣。

比如,若她與旁的總角孩童一般,也有爹在,娘也像樣些,那日子可會好過好多?

再比如,若自己是個男孩,而非女孩,那個子可會長快些,力氣可會不同些,昨日射不中的那隻麋鹿,是否今日便能拖回來佐餐?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小姑娘心知肚明這些念想換不得吃喝還耽誤工夫,可做活之餘,嚼著草根子潛伏在灌木叢後守著陷阱時,她偶爾還是會放縱自己做這些無用的白日夢。

就如給自己%e8%88%94一下臆想中的糖,%e8%88%94一下,甜味出來了,那些真正的苦,吞下去便也不算如何。

那會她就想,若有朝一日,她曲陵南也能不愁吃穿,不憂寒暑,若真有一天她能無需理會這些,那她就不再罵這賊老天。

非但不罵,她還要跟愚夫愚婦一般,初一十五叩頭燒香,次次不落。

她從未想過,有天真的能這樣,跟著這個師傅,雖說脾氣古怪了些,平素挑剔了些,模樣也太紮眼了些,注定往後麻煩事怕是不斷,然他身上所有這些毛病,加起來都比不上她曲陵南有個師傅這樣的認知。

有了師傅,便意味著這世上再不是獨自一人,便是以身涉險,以命相搏,總也不再是孤軍奮戰,無所歸依。

想那般醜陋厲害的榘螂怪,都被師傅一刀削掉半個腦袋,小姑娘心中暗暗覺著,這個師傅拜得值。

原本不花錢,還得了師傅不少好處,小姑娘心中就有些過意不去。

師傅雖口口聲聲要拿她做餌,可小姑娘沒覺著那有什麼不好。若他師徒二人中有一個需得做餌,她做和師傅做,有什麼區彆?

且她記著的,是一遇上動真格的危險,師傅一把抓起她丟入那個四象歸土盞中的舉動。

那一刻師傅沒想她受傷。

他沒說,可曲陵南知道。

小姑娘從未試過有誰將她護在身後,她覺著很新奇,新奇之餘,又有些酸澀之意湧上心口,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覺著每每想起,便又是歡喜,又是難過。

諾大風險都挨了過來,餘者便皆是小事,自那盤根錯節,單調枯燥的冰洞一出來,則世間所見皆是可愛之物,便是睡夢裡,呼吸到的空氣,嗅到的味道,皆是花香草甜,暖陽和煦。

最緊要的,是她在師傅身旁。

師傅在,便是再厲害十倍百倍的凶獸,他也會手起刀落,一刀一個。

小姑娘對此堅信不疑,因此她很放心,哪怕渾身骨頭疼得厲害,肌肉經脈跟火燒似的一陣陣炙痛,她還是覺著很放心。

她與睡夢中甚至有了這麼個念頭,這回可是能安心喊疼了。無需忍著,疼了就喊。

喊了有人應。

她果真喊了,她喃喃道,師傅,我好疼。

果不其然,有隻冰涼的手搭上她的額頭,隨即,一股暖流自頭頂百彙%e7%a9%b4徐徐流入她體內,滋養一般撫慰過她的五臟六腑,奇經八脈,暖流過處宛若點燃明燈一般,她經脈中細細點點的光點,逐漸一點點地亮了起來。

那是師傅的手。

小姑娘心中雀躍,那光點也似乎愈發調皮起來,一個個跳動不息,光線越來越強,像逐一蘇醒過般,一起湧向她丹田內一大團濃墨一般淤結不開的東西。小姑娘以內視審之,這團東西發出一股冰寒尖刺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