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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36 字 3個月前

柳溪溪淚眼迷蒙,胡亂地點頭:“我會的,我會的……”

“還有,男紋虎,女紋蝶。紀家的規矩,你千萬不要忘了……”紀雲瑄終於忍不住眼裡淚水,潸然而下。

“我記住了……”柳溪溪捂著嘴,泣不成聲。

紀雲瑄終於掉回頭看向陸劍一。雖然不情不願,卻還是一字字囑咐道:“照顧好她!”

陸劍一擁著柳溪溪,鄭重地點頭:“我會的。你儘管放心!”

天色陰晦暗沉,北風呼嘯而過。

莫言非望望天色,揮了揮手,示意隊伍啟程。於是兵卒吆喝著,將手裡的皮鞭甩得啪啪作響,催促眾人動身前行。

柳溪溪看著紀雲瑄的單薄身影,回想起跟他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霎那間心如刀絞。她驀地緊緊抓住陸劍一的前襟,苦苦哀求:“劍一,你既能救我,也應該可以救我二哥哥!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陸劍一滿臉為難:“溪溪,不是我不肯,我真的救不了……皇上隻答應赦免你和桐兒,其餘人等,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柳溪溪卻陡然眼睛一亮,一疊聲喊道:“可桐兒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劍一,一命換一命,拿二哥哥頂替桐兒……求你!”

陸劍一稍稍愣了一下,把遲疑的眼光投向了莫言非。

莫言非捋著山羊胡子,一臉的不為所動:“不行!紀雲瑄乃首犯之一,罪大惡極,怎能赦免?紀晞桐不過是一稚齡幼童,懵懂無知,皇上這才網開一麵的。”

柳溪溪心裡湧起一股絕望,哭倒在陸劍一懷裡。

紀雲瑄眼裡閃著淚花,嘴邊卻浮起一抹淡笑:“三妹妹,不要為我求情了。你的心意,二哥哥心領了!”

他正要舉步,旁邊卻一聲尖叫:“那就拿晞和頂桐兒的名額!”說著,猛衝出一人,踉蹌幾步,奔到柳溪溪他們麵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卻是林芷蘅。

隻見她一臉急切地哀求:“三妹妹,陸……陸公子,求求你們,救救晞和!他才剛剛四歲而已,他什麼都不懂的,紀家的叛亂,與他一點乾係都沒有……桐兒,桐兒已經沒了,求你們,求你們換下晞和,我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們……”她語無倫次地乞求,眼裡閃著期冀的光芒。

紀雲瑄在她身後喝道:“芷蘅,你回來!不要這麼低三下四地去求人!不過就一死而已!”

林芷蘅霍然回頭,淚水漣漣的眼裡迸射出決絕的光芒:“阿瑄,你兒子的命重要還是你的尊嚴重要?!我林芷蘅陪著你謀反作亂,陪著你上黃泉下碧落,甚至賠上我娘家的一百多條人命,我一句怨言也沒有!可是,我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孩兒也跟我們一樣,命喪於此!他才剛剛四歲!他的人生還沒完全開始!隻要能換回他一條命,拿我的命去換都可以,更何況區區一張臉皮!”

回過頭,她對著柳溪溪他們重重地磕下頭去:“求你們!救救我的晞和!你們可以給他改名換姓,永遠都不要對他提及他的身世和父母,讓他成為一個普通人活下去就可以了。他還那麼小,他什麼都不會記得的,他會把有關我們的一切都忘了的。求你們……”她放下所有的身段,伏在地上悲泣,卑微得如同田地裡任人隨意踐踏的野草。

紀雲瑄仰著頭,緊緊,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但卻有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從眼縫裡滲了出來,在臉上蜿蜒,再凝聚成滴,一滴滴,一滴滴地砸到堅硬的土地上。

柳溪溪怔愣半晌,回過神來,也撲通一下跪到了莫言非麵前:“莫師叔,求求你!讓我們拿晞和頂替下晞桐!我保證,我絕不告訴他任何有關他身世的事情!他不會知道這一切的!莫師叔,求你了!”她也重重地磕下頭去。

莫言非望著這兩個在他麵前連連磕頭的女人,眼裡掠過一抹不忍。可到底,他還是硬著心腸說:“斬草必得除根。若有遺漏,後患無窮。”

林芷蘅狂叫起來:“不會的!不會的!你們不要讓他知道他的真實身世就可以了。他還那麼小,他很快就會把我們忘記了,把這一切都忘得一乾二淨的!你們永遠也不要對他提及,讓他像一個販夫走卒那樣生活,我就心滿意足了。”

莫言非沉%e5%90%9f不語,臉上有著猶豫與思量。

一直靜觀的陸劍一此刻也緩緩跪下:“師叔,從今天開始,這個孩子姓陸,不姓紀。我%e4%ba%b2自撫養他,他不再跟紀家有一絲一毫的牽連。你放心,我不會跟他提及有關紀家的所有一切,今後,紀家對我們而言,隻是曆史書上的一個逆臣,再無任何乾係。求師叔成全!”

莫言非定定看了他們三人半晌,終於慢慢、慢慢地點了點頭。

林芷蘅咧著嘴想笑,眼裡的淚珠卻簌簌而下,糊了滿臉滿麵……她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暴風雨中的落葉,是上是下,往東往西,皆是身不由己的悲哀。

一個軍士從俘虜隊伍裡把紀晞和抱了出來。林芷蘅死命掙紮起來,高聲叫喊:“讓我再抱一抱他!讓我再抱一抱他!”

軍士把詢問的眼光投向莫言非。莫言非默然頷首。於是軍士用刀割開林芷蘅背後的麻繩,把紀晞和遞給了她。

林芷蘅緊緊摟著紀晞和,淚如雨落。她有滿肚子的話要跟他說,卻不能說,一句也不能說!而今,她唯一希望的,就是他把她給忘了,把她這個%e4%ba%b2娘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忘了,再也不要留一絲一毫的回憶。隻有這樣,才能保得他的平安。

紀晞和睜著一雙懵懂眼睛,雖不明白怎麼回事,卻也本能地感到害怕,緊緊抱著他的娘%e4%ba%b2,哭叫起來:“娘……”

未幾,軍士上前,強行拉開了那母子倆,複又把林芷蘅縛上麻繩,押著回了大隊伍。林芷蘅一邊掙紮,一邊回頭對著柳溪溪大喊:“幫我照看好他!拜托了!”

大隊重新啟程。林芷蘅一步三回頭,紀雲瑄卻一眼也未曾回望過,踽踽涼涼的背影,冷清中仍保持了一絲孤傲。

黃土飛揚,風沙漫天。望著一眾蹣跚遠去的紀家族人,柳溪溪抱著紀晞和,悲傷得不能自己。淚水仿如決堤的河水,在臉上肆意地奔流。

她本就有病在身,再加上這般接二連三的刺激,終於挺受不住,兩眼一黑,身子一軟,暈倒了在陸劍一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

☆、塵埃落定話家常 (尾聲一)

暮春三月,草木葳蕤,桃李芳菲。燕雀在枝頭啾啾啼囀,空氣裡氤氳著這個時節特有的甜香味道。

柳溪溪推開窗戶,院子裡一左一右兩株杏樹,含苞吐蕊,如噴火蒸霞,煞是好看。庭院裡空落落無人,隻有丫鬟小久蹲在廊下煲藥,清苦的藥香四處飄散。

這裡是莫言非的玄極山莊,位於離定州不遠的鐘驪山半山腰。玄極門本就是為了紀家而設立,如今紀家已滅,玄極門再沒有存在的必要,莫言非便把玄極門交給了陸劍一,讓其真正地成為一個純粹的江湖門派。而莫言非自己,也從皇帝的幕後暗棋轉為人前的股肱之臣,堂而皇之地進入廟堂封官拜相了。

陸劍一接手了玄極門,除了莫言非帶走的三十來個弟子,剩下的還有七十多號人。如今玄極門已跟朝廷沒有關係,官府自然不會再暗中撥銀供養,這七十多號人的吃喝拉撒,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令陸劍一很是頭痛。索性一勞永逸,除了實在無處可去的七八個弟子,其餘的每人分了一筆銀子遣散出去。

小久是在南門關買的丫鬟。那時柳溪溪身在病中,小晞和又日夜哭鬨,要找爹娘,把陸劍一忙得一個頭兩個大。無奈之下,趕緊去人牙子那裡買了個小丫鬟回來幫手。

小久年紀不過十四,卻是窮苦人家出生,乾活手腳極是麻利。她來了之後,陸劍一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她剛進門時,聽得陸劍一喚柳溪溪“娘子”,便也自動自覺地喊了柳溪溪一聲“夫人”。誰知柳溪溪卻微紅了臉,狠狠瞪了陸劍一一眼,扭捏說道:“彆喊我‘夫人’。我與他並未成%e4%ba%b2。他不過就愛占我口頭便宜。”♂思♂兔♂網♂

陸劍一卻在一旁大大咧咧說道:“就這麼喊著吧。省得過幾個月後又得改口。沒的麻煩。”

小久終歸還是喊了“小姐”。畢竟她是柳溪溪的丫鬟,哄得自己主子歡心,才是正經。這點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不過,到了晚上臨睡前,她又狠狠地吃了一驚。她正在外間的軟榻上鋪床,陸劍一走了過來,把小晞和往她懷裡一塞:“今晚你就辛苦點,帶著他睡吧。這裡小姐夜裡要茶要水的,我來好了。”

小久傻了眼。雖說知道他們兩人已有婚約,但沒有拜過天地就這樣同宿一屋,還是不合規矩吧。

陸劍一對她的呆愣模樣視而不見,一把將她推出了房門。

第二天,她來幫柳溪溪整理床鋪,更是訝異得差點掉了下巴。那軟榻上的被褥,與她昨晚鋪的一模一樣,顯見是沒人碰過。她轉回頭望了望裡間唯一的一張床榻,心裡不可思議地想著,難道,陸公子昨晚竟是在裡間過的夜?

在南門關過了十日左右,柳溪溪身體略好一些,陸劍一便買了輛馬車,帶著他們回了玄極山莊。

在葫蘆穀去南門關的路上,柳溪溪已受了風寒。之後又為紀家一事傷心難抑,氣鬱於懷,是以身體遲遲未能痊愈。直到來了玄極山莊一月有餘,才漸漸有了起色。但平日裡還是湯藥不斷。

小久端了藥進屋,見柳溪溪正坐在窗前吹風,輕呼一聲,放下藥碗便要過來關窗:“小姐,你身子才好一些,仔細吹了風又受涼!”

柳溪溪回頭笑道:“哪就這麼弱不禁風了?現在天氣也暖和了,讓屋子透透氣才好。”

兩人正說著,院門吱呀一聲,卻是陸劍一滿頭是汗地走了進來。

柳溪溪“咦”了一聲,道:“你今兒不是要去跟佃戶簽約的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事情辦好了?”

玄極門在山腳下有幾畝薄田,原本是由玄極門下的弟子自己耕種,可如今弟子已被陸劍一遣散得所剩無幾,陸劍一自己也不耐去搗弄這些農活,索性出租了出去,落得個安逸。

陸劍一一邊拿袖子擦著汗,一邊大跨步走進屋來:“還沒呢。這天越來越暖和了,我熱得受不了,回來換了衣裳下午再去。”一眼掃到案幾上的那碗湯藥,不由得蹙了蹙眉,“這藥我已經加了不少甘草進去,不苦了,怎麼還不肯喝?”

柳溪溪笑笑:“這才剛煮好的,放桌上涼一會。”

“這藥就是要趁熱喝,冷了療效就不好了。”陸劍一說著,衣裳也不急著換了,端起桌上的藥碗,送到柳溪溪嘴邊,哄小孩似的說道,“來,娘子乖,把嘴張開,乖乖的把藥喝了啊。”

柳溪溪一陣羞赧,微微側了頭避開他:“你放著,我自己來。小久在看著呢。”

陸劍一回頭瞟了小久一眼,滿不在乎地說道:“怕什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