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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05 字 3個月前

怨生恨,進而絕了對三妹妹的念頭。

陸劍一一怔,有一刹那的悲痛。但他也知道,此時此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容不得他在此悲懷傷情。他臉色霍然一肅,猛地推開了姚千影,對著那百夫長冷冷說道:“她不是我娘子!我要提的人不是她!”

姚千影先是一愣,旋即醒悟過來,紀雲皓這是要棄她而保紀雲璃了!一時激憤難當,她破口大罵:“紀雲皓!你撒謊!我不是你娘子誰是你娘子?難道你還想讓你三妹妹當你娘子麼?你罔顧天常,亂倫逆理!怪不得你們紀家會一敗塗地,九族皆滅,這就是報應!是上蒼給你們紀家的報應啊!你們活該!”

一旁的百夫長不曉得姚千影罵的是什麼,但終歸知道她在罵陸公子。這陸公子可是莫將軍身邊的紅人,得罪不得,當下一招手,讓屬下把姚千影捆了起來,還堵上了她的嘴。

陸劍一對姚千影的叫罵置若罔聞,疾步走到一眾女眷麵前,眯著眼在人群裡快速地搜索。但所有的女眷,一個個披頭散發,又都低著頭,一時之間竟難以分辨。

陸劍一正心煩氣躁,卻聽得紀崇霖在那邊悲愴大叫:“真的是你!真的是皓兒你叛變!你被玄極門養了二十年,就忘了你身上流的是紀家的血麼?!”

陸劍一冷冷地擰過頭去,盯著紀崇霖一字字說道:“我姓陸!不姓紀!”

紀崇霖老淚縱橫,卻仰頭大笑:“你姓陸?你姓陸!好!好!好!陸意之養出來的好兒子啊!把我的兒活生生地變成他的呀!再用我的兒在我%e8%83%b8口上插一刀!陸意之,你好狠啊!你贏了!你贏了!你終於為你和靜陽報了仇了!你該高興了吧!哈哈哈……”蒼涼的聲音在曠野上飄蕩出很遠很遠,帶著難言的愴痛。

陸劍一微蹙了眉頭,知道紀崇霖還在誤會,但他此時當務之急卻是找到柳溪溪,沒時間與他一一辯解,遂也不作分辯,扭回頭對著那群女眷喊道:“溪溪!溪溪!”

但卻一直沒有人應答。陸劍一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難道說,溪溪已死在戰亂裡?

他眼光一掃,瞥到一旁的紀雲瑄,正死死盯著他,通紅的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來。他快走幾步上前,扯著紀雲瑄的衣襟把他拎了起來:“三妹妹呢?三妹妹呢?三妹妹在哪裡?!”聲音裡掩不住的慌亂。

紀雲瑄看著他,憤恨的眼光像兩把匕首,恨不能在他身上紮出兩個窟窿。他一字一字冷冷說道:“三妹妹死了!你不用找了!”

陸劍一腦裡轟隆一聲巨響,旋即揪緊了紀雲瑄的衣領,沉著聲音從牙縫裡一字字擠出來說道:“我知道你恨我,但現在隻有我一人能救三妹妹,你難道要她和你們一起去送死嗎?”

“就算是死,也比跟著你這個叛徒苟且偷生好!”紀雲瑄直直回瞪著他,不甘示弱,“你現在真是愈來愈不知廉恥了。什麼事不要臉,你就做什麼事!背信棄義,敗亂天倫!你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陸劍一臉色雪白,眼睛卻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我說過我不姓紀!我跟你們紀家沒有什麼關係!談不上背不背叛,亂不亂倫!我問你,你三妹妹在哪裡?你自己要送死沒人攔你,彆拉著她一起給你陪葬!”

紀雲瑄卻隻是冷笑,半仰著頭斜斜睨著陸劍一,眼光仿佛淬了毒,刻骨的恨意顯露無遺。

陸劍一定定與紀雲瑄對視半晌,終是無可奈何,頹然撤了手,把紀雲瑄隨意往地上一扔,轉身朝那群女眷急急叫喊起來:“溪溪!溪溪!”一聲聲,一句句,夾雜了顫唞的絕望。

林芷蘅悄悄地問紀雲瑄:“他怎麼喊三妹妹‘溪溪’?”

紀雲瑄忿忿回瞪了她一眼。

一眾跪地的女眷,陸劍一一麵焦慮地叫喊,一麵一個個扳起臉來查看。他一個個找過去,心越來越涼,手也止不住地開始發抖。

柳溪溪終於,慢慢,慢慢地站起身來。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看見了陸劍一。但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陸劍一竟然會叛變。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陸劍一嗎?那個連活剝人皮都不能令他屈服的陸劍一嗎?那一日,紀雲瑄對陸劍一有所懷疑時,她是那麼堅定不移地跳出來為他辯解,可如今……眼前的這個,真的是陸劍一嗎?他又為什麼要叛變?她艱難地轉動腦筋,費力地思考。

後來,姚千影又被捆了起來。她也明白了,陸劍一是要棄姚千影而保她。如果放在以前,她會感激涕零,歡呼雀躍。可是,現在,在她痛定思痛之後,決定要對陸劍一徹底放手的時候,陸劍一卻來這麼一手,這算不算天意弄人?這到底是對是錯?她明明已對老天發過誓,再見陸劍一時,他們隻是兄妹,她不會再有那非分之想。他們之間的錯誤,不是早該結束了嗎?

陸劍一與紀雲瑄的對話,透過風聲飄渺地傳入她耳內。她似乎聽見了,卻又分明聽不清楚,更沒辦法將那一句句的話語串起來理解裡麵的含義。腦子如同生鏽的機器,死死咬著動不了分毫。她昏昏沉沉,越努力思考,腦海裡卻越亂成一團麻,直想得太陽%e7%a9%b4突突作痛,也想不出個頭緒來。

耳裡聽得陸劍一的聲聲呼喚,她卻一再遲疑。但陸劍一的聲音卻越來越慌亂,越來越絕望,那逐漸加深的焦慮與痛楚令她本能地心疼起來。不!她不要陸劍一那麼難過!下意識的,在她的大腦還沒有發出指令的時候,她的身體就已經做出反應,緩慢而艱難地站了起來。

她的身子已被凍僵,又跪得久了,站起來時有點不穩,踉蹌一下正要摔倒,陸劍一已猛衝過來,緊緊地將她摟進了懷裡:“溪溪!溪溪!你在這裡!你在這裡!”漫天的狂喜似洶湧的浪潮,瞬間淹沒了陸劍一。

作者有話要說:

☆、生離死彆不歸路 (二)

荒野裡一片寂靜,隻餘風聲淒厲。

紀家眾人皆抬著頭,口瞪目呆地看著這兩人。對於紀家兄妹的事,他們雖有耳聞,卻從未眼見。如今真人上演火辣激情戲,一時倒叫他們看戲看得忘了自己階下囚的處境。

良久,寂寂廣原裡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訝:“皓……皓兒,你……你和三丫頭……”卻是紀崇霖。

紀雲皓與紀雲璃的事在紀家女眷的圈子裡早已不是秘密,但那時軍情嚴峻,紀崇霖一心操勞軍務,倒也沒閒情去理會這些八卦;而紀雲瑄又嚴令封鎖消息,是以紀崇霖一直被蒙在鼓裡。眼下見到這麼一出,才猛然領悟到,方才姚千影叫罵的那一番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他驚怒攻心,一口鮮血噗的一聲從嘴裡猛噴出來:“你們……你們這兩個畜生!真是報應!果真是報應!紀家就是生生毀在你們兩個手裡!你們蔑倫悖理,老天也難容!才連帶著紀家也一同被滅!”

陸劍一回頭怒視:“你錯了!我根本不是紀雲皓!我與紀家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家的紀雲皓,早在五歲時就從樹上跌下來摔死了!”

“沒錯!他並不是紀雲皓。”一把清淡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卻是莫言非也趕來了。

莫言非看著眼前這個鬥了幾十年的對手,淡淡說道:“他隻是陸意之收養的一個棄嬰,與你們紀家並無分毫關係。”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紀崇霖怔愣半晌,驀地連聲慘笑:“難道,這是你們玄極門設下的又一個局?倒真是一招好棋!好棋!連我也被騙得團團轉!隻是,我還有一事不明,他身上的那個紋身,我已找人看過,少說也得有二十年的光景,難道說,你們二十年前就開始布這一局?”

“這並非我們布局。不過是陰差陽錯造化弄人。二十年前,劍一與紀雲皓在同一屋簷下長大,劍一見紀雲皓身上有這麼一個紋身,便吵著也要一個,我師兄陸意之憐子心切,便應他要求,也給他照著紋了一個。這不過是孩子間的戲耍罷了,誰曾想會因此而惹出這樣一場風波。”

紀崇霖良久無語。渾濁的老眼緊闔,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隻是身子卻在寒風中微微發著顫。

少頃,他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笑得涕淚四橫:“真是天意!天意!天意如此啊!這是上蒼要滅我們紀家啊!可笑我們死到臨頭竟還不自知,還妄想著與天命一爭高低!哈哈哈……”他桀桀怪笑,悲涼的聲音四處回蕩,漸漸被嗚咽的風聲所吞沒。

柳溪溪已震驚得不能言語。陸劍一拔出身上佩劍,一把割開她手上的麻繩,扶了她便往他坐騎那邊走。

紀崇霖卻遽然停住笑聲,對著柳溪溪厲聲喝道:“三丫頭,他是我們紀家的仇人,是我們的死敵!不許你跟他走!你若是膽敢貪生怕死,背叛紀家,我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要日夜詛咒你,讓你一世淒苦,受儘淩/辱,不得善終!”

柳溪溪本不信鬼神,這樣的威脅對她來說未免有點無力,但紀崇霖淒厲的語氣卻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陸劍一卻已是出離憤怒。他本就篤信怪力亂神之說,對詛咒之事更是深信不疑。好不容易與柳溪溪走到了這一步,若是讓紀崇霖攪了局,讓他情何以堪?

他眼裡噴出熊熊怒火,正欲反%e5%94%87相駁,卻聽得紀雲瑄沉痛說道:“爹爹,紀氏已要被滅族,你難道就不想為紀氏留下一點血脈嗎?!”

紀雲瑄本對陸劍一是恨之入骨,他覺得紀家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因為陸劍一叛變所致。然而,當陸劍一身份大明之後,他心裡的那股恨意倏忽消散於無形。陸劍一根本不是紀雲皓,哪來的背叛之說?雖說他確實是造成紀家慘敗的罪魁禍首,可這也不過是因為身份立場不同造成的。若換成紀雲瑄在他那個位置,說不定比他做得更心狠手辣。

紀家的敗局已無可挽回。但此人,卻可以留下三妹妹一命,為紀氏保存一線血脈。不管如何,他對三妹妹終歸是一片熱忱,把三妹妹交到他手裡,紀雲瑄也能放心。若真的要在三妹妹和姚千影兩人中挑一個留下來,紀雲瑄也真心希望,他能選擇三妹妹。

紀雲瑄的眼睛,黑黑沉沉地望著紀崇霖:“爹爹,現在隻有他能救得三妹妹一命。你難道想讓三妹妹跟著我們一起送死嗎?讓三妹妹跟他走吧。這樣,這世上好歹還有紀氏的一線血脈留存,也算是,我們對祖上的一點告慰……”眼淚漸漸蔓延上來,他哽咽不能成聲,終至無法再說下去。

紀崇霖滿眶熱淚,默默凝視柳溪溪片刻,終是緊緊閉上了雙眼,再不發一言。隻是,枷鎖上束縛著的那一雙手,雖然被攥成拳頭,卻在不受控製地顫唞,連帶得枷鎖上的鐵鏈,也叮叮亂響。

陸劍一望著紀雲瑄,真心實意地道謝:“多謝!”

紀雲瑄卻毫不領情,滿臉倔色說道:“不必謝我,我不是為你求情!”他轉而看向柳溪溪,眼裡淚光瑩瑩,“三妹妹,你要好好活下去!日後若是有了孩兒,記得留一個讓他姓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