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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92 字 3個月前

去。如今那群人,一個個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沒人願意與她說話,她又何必自討沒趣。隻有一個林芷蘅,遇見了還肯對她笑笑,但也僅限於此,再無多話。她慢慢也習慣了,習慣了好幾日不開一句口,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沉思。

事情走到這一地步,她不知道她留在紀家還有什麼意義。跟這車隊往南,純粹是慣性使然。這一路走來,皆是崇山峻嶺,莽林荒野——紀雲瑄刻意避開了城鎮——她就算要走,也不知該往哪裡走。更何況,陸劍一還生死不明。即使決意了要放手,可到底還是惦念他的安危。如果,如果有那麼一天,她確切得悉了陸劍一的死訊,或許,她便會毫不猶豫地決然遠去。

柳溪溪在崖邊上找了個僻靜角落,屈膝坐下,默默地望著天際流雲發呆。

不知道坐了多久,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坐得這麼邊,也不怕危險!”

柳溪溪一震,僵硬而緩慢地轉過脖子,映入眼簾的是紀雲瑄溫和平靜的臉龐。這是紀雲瑄這一個月來首次開口跟她說話。她驀地喉頭一陣發緊,語氣竟有些哽咽:“二哥哥……”

紀雲瑄撩開下袍,在她身邊坐下:“一個人在這裡想什麼呢?”他淡淡問道,語氣平靜,一如既往,仿佛之前的衝突從未發生過。

柳溪溪驚喜交加,不敢置信地問道:“二哥哥,你不生我的氣了?”

紀雲瑄垂下頭,沉默片刻方緩緩說道:“我已經失去了家齊,不能連你也一塊失去。”低沉的聲音裡有著一縷若有若無的感傷。

柳溪溪驟然明白。即使紀雲瑄內心清楚她隻是個冒牌貨,可她這個軀殼的存在,對他來說還是一個莫大的安慰。事實往往過於慘烈,讓人寧可自欺欺人,也不願直麵正視。

靜默須臾。紀雲瑄換了一種輕快的口氣,開口道:“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跟你說件事。”

“何事?”

“是這樣的。爹爹那邊最近跟敵軍打得很是激烈,前陣子一連折損了好幾員大將。如今那邊將領不足,爹爹想讓我過去領兵……”

話未說完,即被柳溪溪一聲驚呼打斷:“領兵?你又沒打過仗,怎能去領兵作戰?”

“爹爹以前請先生給大哥教授兵法時,我也有在旁聆聽。這些年,我也一直在閱覽兵書,多少還是懂一些的。”

“可那不過是紙上談兵!怎比得上戰場上的一刀一劍來得真實?更何況,你的武藝……”柳溪溪無意貶低紀雲瑄,可紀雲瑄的武藝確實稀鬆平常,他不比紀雲峰,自小就預備著走武道一途,故而常年習武。

紀雲瑄淡然一笑:“兵書讀得再多,終歸是要到戰場上去見真章的,否則也隻是廢紙一堆。至於我武藝疏淺,其實並不打緊。你沒聽過,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麼?其實將領真正上陣殺敵的並不多。”

柳溪溪很想說,如果將領真正上陣殺敵的並不多,那之前的那些大將又是如何折損的?可見紀雲瑄一副事已議定,今日不過是來知會你一聲的模樣,便不敢再多%e8%88%8c。既然他已經決定了,又何苦打擊他的自信?但一雙杏眼裡,卻浮起了一股隱隱的擔憂。

紀雲瑄繼續接著方才被柳溪溪打斷的話說道:“我過兩日就要過爹爹那邊去了。車隊的事情,就交給你二嫂嫂接著管。可你二嫂嫂身子底子本就虛弱,這些年又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的,身體越發的不濟了。我怕她太過勞心傷神,所以想讓你去給她搭把手。”

柳溪溪遲疑說道:“不是還有大嫂嫂麼?為什麼不找大嫂嫂?”柳溪溪並非不願幫手,隻是知道安家慧一直熱衷於爭權奪利,一直忌恨著紀雲瑄大權獨攬,如今紀雲瑄抽身離去,這管事之權落入林芷蘅手中,定會叫她不快。自己再從旁分一杯羹,怕是更惹她惱怒。如今這種情形,柳溪溪不願再為自己樹敵。

紀雲瑄仿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思,說道:“大嫂嫂那個人,你彆看她表麵上咋呼得厲害,實際上不過是隻紙老虎,外強中乾。她是很想管家,可她不是那塊料。把紀家交給她,我不放心。”

他側過頭來看著柳溪溪:“你二嫂嫂,外柔內剛,平日裡好像全無主見,但其實她有她自己的原則與底線。她處事公正,進退有度,把紀家交到她手裡,我再放心不過。唯一的顧慮,就是她的身子……”

他黯了眼神,慢慢地低下頭,“若是她也因勞累過度而病倒,我到時要怎麼跟晞和交代?”

柳溪溪默然不語。她自是知曉紀雲瑄的意思。現今車隊藥材早已告罄,此刻再染恙,無異於死路一條。

她強打起精神,故作輕鬆說道:“二哥哥不用太擔心,我會儘力幫著二嫂嫂,不叫她太操勞就是了。”

紀雲瑄朝她暖暖一笑。二人之間,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刻。他依然還是那個疼她愛她,包容她寵溺她的二哥哥……

兩人坐在懸崖邊上,紀雲瑄正細細跟她交待車隊的一些事務,突然身後的空地上,姚千影一聲驚恐的尖叫,把兩人齊齊嚇了一跳。

回過身去,卻見姚千影一臉的驚慌失措,抱著紀晞桐語無倫次地喊叫:“桐兒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回事呀?桐兒,你不要嚇娘。你醒醒!你醒醒!”

原來紀晞桐年幼體弱,近日得了風寒,高燒不退,此時更是發展至驟然驚厥。姚千影初次遇到這種情況,嚇得手足無措,方寸大亂。

柳溪溪放眼望去,隻見紀晞桐滿臉通紅,兩眼翻白,牙關緊咬,癱軟的身子時不時抽搐,似是已失去知覺。姚千影一邊喊叫一邊搖晃著她,六神無主;薑英和%e4%b9%b3娘立在一旁,卻也是一臉的束手無策。

薑英不擅兒科,這也是她第一次遇見小兒高熱驚厥,不知該如何處理;而%e4%b9%b3娘,當初姚千影為了奶水好,堅持要找個首次生育的婦人當%e4%b9%b3娘,故而她其實對養育幼兒也全無經驗。

車隊裡隨行的其他女眷,也未曾遇見過此種病症,一時皆是愛莫能助。

柳溪溪自然也不懂醫治,但前世的常識告訴她,高熱時沒有退燒藥,也可以用物理降溫。而且,發燒時需要散熱,衣物不能捂太多,可姚千影怕紀晞桐發熱畏寒,竟給她穿了厚厚好幾層的衣裳。

急切之下,她一時沒有想太多,疾跑過去,伸手便去解紀晞桐身上的衣物:“快給她%e8%84%b1掉一些,捂太多了反而容易發熱!”

姚千影先是一愣,回過神後眼裡閃過一抹怨怒,啪的一下打掉柳溪溪的手:“你給我滾開!不許你碰我的女兒!”

柳溪溪吃痛縮回了手,顧不上和她計較,隻急急說道:“大人的恩怨先放一邊,救人要緊!她衣服穿多了,熱散不出來。再燒下去會把腦子給燒傻的。”一邊說著,一邊複又伸出手去,麻利地將紀晞桐的外袍給%e8%84%b1下來。

姚千影遽然暴怒:“你%e8%84%b1桐兒衣袍作什麼?!她汗還沒捂出來,%e8%84%b1什麼衣服?你要凍死她麼?我就知道你這個女人不安好心!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乾嘛,你就是想借機除去我家桐兒!滾開!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離我們遠一點!”她一邊叫罵,一邊抱緊了懷裡的孩子,急遽後退。

退了三四丈遠,淩亂的腳步突然被地上一塊凸起的石頭一絆,她踉蹌一下,身子猛然往後仰跌,懷中的紀晞桐猝然拋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像一顆不能回頭的流星般,迅速而決絕地墜向山崖。

這一幕發生得太過突然,眾人皆來不及反應。離紀晞桐最近的是站在崖邊的紀雲瑄。見狀他縱身一躍,飛撲過去,堪堪抓住了紀晞桐的小腳。

卻不料紀晞桐來勢凶猛,紀雲瑄那一抓根本止不住她的慣性,她腳上一滑,小小的身子便如快速墜落的隕石,以一種義無反顧的姿勢絕然地投入大地母%e4%ba%b2的懷抱。

紀雲瑄看著手中僅留的那隻小巧玲瓏的軟緞鞋,臉上一片慘白。

幽深懸崖下叢林密布,雲霧繚繞,看不出究竟。片刻之後,方有一聲沉重的悶響從崖底下隱隱傳來。

姚千影陡然放聲尖叫:“啊!”尖銳高昂的嗓音直入雲霄。

“你這個掃帚星!是你害死了我桐兒!你這個歹毒的女人!你賠我桐兒!賠我桐兒!”她衝著柳溪溪撲過來,釵橫鬢亂,狀似癲狂。眼裡的恨意深刻而怨毒,恨不得將柳溪溪撕成碎片。

周圍的仆婦和女眷齊齊上前攔阻,成筐的安慰從她們嘴裡汩汩吐出,卻半句也沒有進到姚千影耳裡。//思//兔//網//

“你們滾開!不要攔著我!我要殺了她!殺了她!為我桐兒報仇!誰敢擋道我就連他也一塊殺掉!”她若一隻發狂的野獸,一邊咒罵,一邊奮力掙紮,尖利的指甲又抓又撓,在眾人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眾人不敵,紛紛後退。紀雲瑄見此,急步走到姚千影背後,翻手為刃,一個手刀狠狠地敲下去,姚千影登時身子一軟,如爛泥般癱倒在地。

姚千影被人扶了下去。柳溪溪還仍然怔怔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泥塑木雕。她滿腦子裡隻來回盤旋著一句話:“陸劍一那麼愛晞桐,他要是回來了知道這事,得有多傷心!”

作者有話要說:

☆、誘敵不成陷險境

紀雲瑄去了大軍那邊。紀家車隊在林芷蘅的帶領下,有條不紊地繼續往南遷移。

紀雲瑄走前,生怕姚千影會對柳溪溪不利,在姚千影身邊安插了兩人日夜盯著。又從其他女眷那裡抽了個機靈的丫鬟,貼身跟隨柳溪溪。

但姚千影終是沒有異動。紀晞桐的死似是耗儘了她所有力氣,她沉默而消沉,像過了花期的鮮花,一日日緩慢的,卻又不可避免地凋謝下去。

×××××

十月初,紀家車隊跟著林芷蘅的步伐,終於進入了此程的終點站——葫蘆穀。

葫蘆穀顧名思義,地勢活像一個安放在群山中的葫蘆,一大一小兩圓相接,中間連接的通道與葫蘆嘴一樣,皆是窄窄的一線,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依著紀雲瑄留下的指示,他們從葫蘆嘴進入,一直深入到葫蘆底部才停了下來,就地駐紮,等候紀安大軍的到來。

柳溪溪驚訝地發現,這個葫蘆穀竟隻有一個出口,便是他們進來時所走的那條通道,除此再無其它出路。紀家選擇在此彙合,到底有何用意?

十天後,紀安大軍如約進駐葫蘆穀,意欲在此與敵軍決一死戰。

此地緊靠夏啟國邊境。之前紀安兩家已與夏啟國翼王爺達成共識,以五座城池與今後不必稱臣納貢為條件,換取夏啟國出兵相助。紀安原是盤算著,自己以身為餌,佯敗逃亡,深入葫蘆穀腹地。敵軍見此肯定不願錯失良機,十有八/九會挺進葫蘆穀大舉圍剿。待敵軍兵力全部進入葫蘆穀上端的小圓山穀時,夏啟國出其不意地派兵從葫蘆嘴進攻,紀安大軍從葫蘆底發兵,兩麵夾攻,一舉將敵軍擊潰。

紀安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