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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323 字 3個月前

祺帝的討伐大軍鏖戰三年,彼此皆師老兵疲,隻靠一口氣強撐著。此時雙方對峙葫蘆穀,正祺帝舉國精銳已皆集中於此,紀安若能一戰得勝,則前方大路坦蕩,正祺帝再無強兵可擋,攻入京城指日可待。是以,葫蘆穀這一戰,定生死,決勝負,是極為關鍵的一場戰役。

然而,人算往往不如天算,世事往往出人意料。在這最後的時刻,紀安大軍的戰術部署,竟然出現了問題。

按照計劃,紀安大軍為誘敵深入,以身犯險將全部兵力屯集於葫蘆穀底部,隻待請君入甕。可意想不到的是,正祺帝的討伐大軍卻遲遲不上當,隻在葫蘆穀外守候觀望。到後來,更乾脆布置兵力將葫蘆穀的入口給層層封鎖,來了個圍而不攻。

此際已入冬,天氣漸寒,若時日一久,紀安大軍缺衣少食,必定不戰自潰。葫蘆穀外地勢開闊,若在那裡與敵軍開戰,雖有可能會被敵軍逃%e8%84%b1,但總比在此困死要好。紀崇霖與安王爺商議過後,決定改變計劃,通知夏啟國翼王爺提前出兵。

可消息傳送出去後,夏啟國那邊卻按兵不動,遲遲沒有動靜。紀安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妙。

在懷疑、猜測、算計、衡量中,一個月的時光倏忽而過。進入十一月份,紀安大軍明顯地躁動起來。紀崇霖與安王爺為了安撫軍心,命將率軍突圍。但葫蘆嘴地勢易守難攻,敵軍占據天時地利,紀安大軍幾次強攻均以失敗告終。軍心越發的動蕩,流言四起。

紀崇霖與安王爺此刻也終於出現了分歧,有時甚至能聽到大帳內傳來爭執之聲。但重重帷帳稠密厚實,隻隱隱聽得出聲音激烈高昂,情緒激動,但說的是什麼,卻聽不分明。

碧樹寒枝,草色枯黃。天氣一天冷過一天。雖然毗鄰的夏啟國,氣候常年溫暖如春,可葫蘆穀四周山脈連綿,高聳入雲,將夏啟國的濕暖氣流隔斷在外,故而大臻國葫蘆穀這邊,天寒地凍,與夏啟國截然是兩個季節。

此刻的紀安大軍,猶如困獸,麵臨著斷糧與嚴寒的殘酷威脅。

夏啟國那邊,一再送出的消息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點水花。後來有消息傳來,說正祺帝用與紀安同樣的條件,換得夏啟國臨陣倒戈。消息難辨真偽,但有一點卻是確鑿無疑,便是夏啟國那邊的支援已無從指望。

紀安走投無路,絕望中隻能孤注一擲,發起了全麵反攻。

鏖兵苦戰。戰役持續了三天三夜,把葫蘆嘴一帶的地麵都染成一片刺眼的鮮紅,觸目驚心。然而,儘管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紀安大軍還是沒能突出重圍。絕望悲觀的氣氛彌漫在軍營上空。

寒風呼嘯,正祺十年的最後一個月份挾風帶雪而來。形勢越發的嚴峻。軍中糧草已近告罄,開始殺馬充饑。饒是如此,也保證不了供應。全軍上下不得不減餐縮食,主要將領減為一日兩餐,而眾多兵士,每日隻能供應一餐。挨凍受饑致死的事件,在軍中時有發生。久而久之,眾人也開始變得麻木不仁,甚至還能麵無表情地猜測下一個會輪到誰。

未幾,馬匹殺光,糧倉裡的糧食也幾可見底。在這個寒涼嚴冬裡,紀崇霖平生第一次深刻理解了“窮途末路”這四個字。

×××××

正祺十年的最後一天,大軍主帳又起爭端。激烈而模糊的聲音時斷時續地透過帷帳飄出,惹得附近的軍士頻頻引領觀望。

紀雲瑄麵色陰沉地從帳內出來,一眼看到圍觀的軍士,一肚子火全發到了他們身上:“看什麼看!再看一律軍法處置!還不快給我滾!”

眾人哄的一下,如喪家犬般惶惶然夾緊尾巴溜走。紀雲瑄一臉怒氣,大跨步向女眷所在的營地走去。

×××××

紀家女眷的營帳與大軍營地隔了一段距離。因物質緊缺,故而沒能讓她們一人一帳,總共就隻設立了四頂大帳。

柳溪溪、姚千影、林芷蘅母子及安家慧母子,共住一個大帳。紀雲東等紀氏近%e4%ba%b2的家眷,合住一個大帳。剩下的奴婢仆從,以男女為界,各自一個帳營。

帳外寒風怒號,嗬氣成冰。女眷們大多畏寒,一個個躲在帳內不敢出去。柳溪溪也隨著眾人,一道坐在火盆旁邊取暖。

雖說這一屋子的人,恩怨錯綜複雜,可如今共同麵臨著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眾人倒也失去了相互計較的心思,難得的心平氣和共處一室。

火盆裡的炭火明明滅滅,偶爾爆出幾星暗紅色的光芒。孩子由%e4%b9%b3娘領著在一旁玩耍,四個女子,圍坐成一圈,正談論著這幾天無故失蹤的兩個婢女。

“這兩人失蹤得實在蹊蹺。”林芷蘅搓著手道,“一個是半夜裡起來解手,結果就有去無回了。另一個,則是大白天就不見了蹤影。據明香說,她和梅香一起在河邊洗衣,梅香內急,躲進林子裡去解決,她就在外邊候著。結果左等右等等不到梅香出來,進去一找,人已不見蹤跡了。好生奇怪。”

“會不會是這山上的野獸出來害人?”安家慧問道。

“不可能。”林芷蘅搖著頭,一口否定,“彆說現在是冬天,野獸甚少出沒,就算真是野獸所為,何至於連一聲呼救都沒聽見,人就沒了?再說了,我仔細詢過明香了,地上並無血跡,可見不是野獸害人。”

“那,難道是她們見跟著我們求生無望,自己跑了?”安家慧眼珠一轉,眨眼又提出一個猜測。

姚千影冷冷道:“就算是逃跑也沒有這麼蠢的逃跑。她們這樣子跑了,隻怕比跟著我們死得還要快些。”

林芷蘅點頭以示讚同:“確是如此。這周圍都是深山密林,根本無路可走。再者,我們群居於此,野獸不敢來擾,可%e8%84%b1離人群到了山上卻又不同。如此境地,她們一介手無寸鐵的弱質女子,又哪能翻得過山逃出生路?”

猜測一個個被否定,安家慧這回也悶聲不吭了。

柳溪溪一直沒有說話,這會才輕輕說道:“她們失蹤得無聲無息,要麼就是出於自己的刻意所為,要麼就是遭了暗算。如果說是第一種可能,是她們自己主動離開的,那她們為什麼要走?又能到哪裡去?方才二嫂嫂也說了,往山上去是不可能的,那就隻有一條路了:往出口敵營方向而去。有沒有可能,她們覺得自己不過是一普通奴婢,跟敵軍投誠求情,說自己是被紀家脅迫同行的,也許敵軍會放她們一條生路?”

林芷蘅麵色漸漸凝重起來。

柳溪溪接著往下說:“如果是第二種可能,她們遭了暗算。那暗算她們的又是誰?她們不過是平平常常的婢女,暗算了她們又有什麼好處?”

柳溪溪停了嘴。姚千影卻一下子抓到了重點:“失蹤的兩個都是年輕女子。軍營那邊可多的是青壯漢子。他們打了這麼長時間的戰,應該很久沒碰過女人了吧?”

此話一出,四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林芷蘅更是秀眉緊蹙。這兩種可能,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小事。

正沉默著,入門處帳簾一掀,卷入一股冷風,卻是紀雲瑄昂然而入。

林芷蘅徐徐起身,為他%e8%84%b1去身上大氅。因見他麵帶不豫,不由柔聲問道:“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紀雲瑄掃了帳內眾人一眼,覺得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也實在沒有隱瞞的必要了,遂歎了口氣說道:“爹爹和安王爺又吵起來了。敵軍隻守不攻,拒不入穀;夏啟國那邊又無緣無故背信毀約,安王爺懷疑,是有人向敵軍泄露了我們的作戰計劃,才叫正祺帝釜底抽薪,擺了我們一道。”

林芷蘅搬來杌子讓紀雲瑄坐下,道:“安王爺這麼想也沒錯。其實我也是懷疑出了內奸,要不何以敵軍的每一招,都恰好打在我們的死%e7%a9%b4上?”

紀雲瑄默了一默,瞟了一眼柳溪溪,方道:“可安王爺懷疑的這個內奸是雲皓!爹爹氣憤不過,才與他吵了起來。”

柳溪溪愣了一下,如被踩到尾巴的貓般驟然騰身而起:“這不可能!絕對不是他!”激烈的反應一時令帳內眾人皆對她側目而視。

柳溪溪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訕訕垂首。⌒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紀雲瑄略帶責備地看了她一眼,才緩緩說道:“爹爹就是不信,才會與安王爺爭執。我也是不信,可……”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兩道濃眉攢成一個川字,暗黑的眼眸幽幽沉沉,變幻莫測。

陸劍一自被俘後,便如斷了線的紙鳶,杳無蹤跡。紀崇霖本以為他被押解送京,交由正祺帝%e4%ba%b2自處置,但多方打聽,京城裡卻根本沒有要犯入京的消息。

敵軍一沒拿他來要挾,二沒殺他來漲士氣,三沒送京予皇上處置,這豈不奇怪?更讓人不安的是,斥候再三探查敵營,竟也沒發現有關陸劍一的任何下落。這個人,仿佛是遇熱的水蒸氣,憑空消失了。

想起陸劍一之前與玄極門的淵源,紀雲瑄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見紀雲瑄猶疑,柳溪溪心裡大為不滿,直替陸劍一不值。陸劍一若是貪生怕死之徒,早在景州淪陷那夜,儘可以一走了之,何苦等到今日才來叛變投敵?這種懷疑簡直是對他的侮辱!她憋著氣道:“不管你們怎麼想,反正我是不信!誰都有可能叛變,隻有皓哥哥絕對不會!”

斬釘截鐵的語氣深深刺痛了姚千影的心。儘管詆誹紀雲皓對她沒什麼好處,可她還是忍不住要出言諷刺:“三妹妹對雲皓的一片情意可真是日月可鑒!方才說到那兩個奴婢時,三妹妹眼睛眨也不眨的就懷疑她們叛主投誠,現在輪到雲皓了,態度立馬判若兩人。%e4%ba%b2疏之彆,可謂涇渭分明哪!”聽得眾人臉色皆是一變。

紀雲瑄卻被她話裡的另一層意思給吸引了注意力:“什麼奴婢?什麼叛主投誠?出了什麼事?”

林芷蘅張口正欲解說,忽然帳外傳來一聲淒厲的驚叫,把眾人皆嚇了一跳。

姚千影臉色一白,失聲喊道:“是玲瓏的聲音!”

四個女子快速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都想到了那兩個莫名其妙失蹤的婢女。來不及跟紀雲瑄解釋,林芷蘅帶頭衝出了帳篷。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後麵的兩章是連在一起的,所以就放在明天一起更。今天就隻得兩更了。

☆、兵痞大鬨紀家營

風聲獵獵,天地一片肅殺。

帳篷間的空地上,四五個兵痞子拖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正與紀家的幾個男仆僵峙。為首的一個,虯眉橫目,寬臉闊嘴;著小都統服飾,一身黑褐的鐵甲汙跡斑斑,已看不出本色;脖子上歪歪斜斜係著一條泛著油光的領巾;一把還在淅淅瀝瀝淌著血滴的大刀扛在肩頭之上。此刻他正昂著頭,睨著眼,冷眼旁觀他的幾個手下與紀家奴仆交涉。

紀家的家仆,雖然群情激奮,但顯然還是懼怕那幾個兵痞子手裡明晃晃的大刀。他們聚成一團,被那幾個兵痞子逼得連連後退,卻仍堅持著不肯讓開道路,七嘴八%e8%88%8c地叫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