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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16 字 3個月前

切看著紀雲瑄:“她……”

紀雲瑄擺擺手:“應該無礙了。她既然肯開口說話,也肯進食了,應該就不會再鑽那個牛角尖了。”

柳溪溪放下心來,卻見紀雲瑄把弄著手中的酒杯,對她笑道:“我不知道你也在,要不就多帶一個杯子出來了。”

“沒關係。我不好這一口。二哥哥自己喝就是了。”柳溪溪淺笑應道。

紀雲瑄點點頭,也不與她客氣,自斟自酌起來。柳溪溪知他心中鬱悶,也不出聲打擾,隻靜靜地陪著他月下獨酌。

紀雲瑄淺啜慢飲,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輕緩優雅,並不見他喝得如何急,但眨眼間一壺酒卻已去了一半。

滿天星鬥,璀璨如鑽,在漆黑的天幕上閃閃爍爍。庭院靜寂,偶有幾聲蟲鳴唧唧。

柳溪溪望著星空,幽幽歎了口氣,問道:“二哥哥,我不明白,我們紀家富貴也算滔天,為何不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卻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來造反?為了那一個皇位,賠進去這麼多人命,值得嗎?”

紀雲瑄聞言自嘲般的一笑:“安安穩穩過日子?三妹妹,若真能安安穩穩過日子,誰願意過這種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官逼民反,此話說得一點不差。”

柳溪溪從天邊收回視線,疑惑看向紀雲瑄:“官逼民反?紀家不是過得好好的嗎?哪裡受壓迫了?”

紀雲瑄盯著酒杯裡微漾的琥珀色酒液,默默出了會神,才慢慢說道:“三妹妹,我以前跟你說過,先祖有過遺訓,不許紀家後人入仕為官。你可記得?”

柳溪溪點了點頭:“記得。”

紀雲瑄舉起酒杯一飲而儘,才說道:“紀氏一族一直沒人入仕,原以為真是謹遵祖訓,可實際上……三十多年前,族裡曾有一人,才氣過人,滿腹經緯,不願做這行商沽利之事,一心隻想為仕為官,指點江山。他不願自己滿腔抱負為這祖訓所束,便偷偷改名換姓去參加科舉考試,結果一路高中,最後還參加殿試得了狀元。可沒等他的任命下來,就被朝廷發現他偽造身份一事。朝廷查出他是紀氏一族,連解釋的機會也沒有給他,當即就將他斬首了。這時我們才知道,並非是先祖不讓我們入仕,而是朝廷根本就容不得紀家人入仕!先祖不過是怕後人枉送了性命!”

“可這世道,士農工商,身為一介商賈又有何地位可言!想當初,紀家還在中部豐陵時,雖然富甲一方,可卻連一個小小的知縣都可以來刁難我們!紀家每每破財消災,可長此以往,難免心生怨氣。母%e4%ba%b2娘家杜氏一族,在豐陵是簪纓世家,原本也瞧不起紀家,若不是爹爹後來被封了懷仁侯,又尚過公主,他們怎肯將女兒嫁入紀家?”

“那個短命的靜陽公主,不知於爹爹是禍是福。有了她,爹爹才能娶得大姨母和我們的娘%e4%ba%b2,可也正因為她,才讓我們紀家在豐陵呆不下去。”

“這是為何?”柳溪溪詫異問道。

紀雲瑄舉壺傾酒,徐徐飲下一杯酒後,才繼續說道:“那年大災,康平帝向紀家舉債不還,以靜陽公主下嫁爹爹。誰知靜陽公主福澤淺薄,過門三月即染惡疾離世。據說康平帝與其皇妹靜陽公主的感情頗好,為此大怒,怨恨紀家對靜陽公主照顧不周,可明麵上他又挑不出紀家的過錯,隻能在暗地裡下手。那幾年,各種各樣的苛捐雜稅,還有憑空而出的各種條例禁令,擾得紀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舉步維艱。”

“剛好前幾年安王爺被逐南嶺,他對紀家頻頻示好,幾次邀請紀家去南嶺大展宏圖。爹爹原本還顧念祖宅基地,不願遠離故土,可那幾年,生意在豐陵實在是做不下去了,爹爹不得已才帶著族人舉家搬遷至南嶺。”

“二十年前的南嶺,瘴鄉惡土,貧瘠蠻荒。今日你所見的繁華昌盛,皆是爹爹和安王爺二十年來一磚一木地構建出來的。這其中的辛苦,你是體會不到的。”

柳溪溪不解:“我知道這必定極其艱難。可是,不管怎麼說,那畢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現在紀家在南嶺不是很好嗎?為何不能安於現狀?”

紀雲瑄一聲哂笑:“三妹妹,你怎能如此天真?安王爺當初為何對紀家另眼相待,為何力邀紀家來南嶺,爹爹心裡是一清二楚。他答應了安王爺來南嶺,其實就是已跟安王爺達成了共識。三妹妹,紀家與安王爺的謀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早在二十年前就開始謀劃了!”

他眯眼,眺望天邊遙遠的星光,語氣裡有著一絲難掩的疲倦:“況且,你以為紀家現在的狀況就很好麼?在南嶺,若不是有安王爺在背後撐腰,你以為那些官宦世家會正眼瞧我們一眼麼?我們紀家,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

“你可知道,這些年紀家的日子一樣不好過。我們在南嶺做得有點起色,那狗皇帝便又一再打壓我們家的生意。先是把糧道鹽道收了回去,後來又尋借口把礦產權也拿走了,稅賦上也越來越苛刻,各種名目,聞所未聞。還有錢莊當鋪,更是變著法子出台各種條規加以限製。諸如此類,舉不勝舉。近些年,我們家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到如今,竟不到以往盛年時的一半。我們再不反,隻怕是要給那狗皇帝壓榨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柳溪溪默然。暗想,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皇上要是能眼睜睜看著富可敵國的紀家做強做大,如日中天般繁榮昌盛,那才真是奇了怪了。槍打出頭鳥。紀家若不是這般冒尖,隻做過一個普通的商賈人家,大概也不會遭此逼迫。可是,這些話也隻能在心裡想想罷了,對著紀雲瑄,她終究不敢說出來。

但是,她心裡卻還有另外一個疑問:“可是,二哥哥,這安王爺並不是好相與之人,我們紀家就算要謀反,為什麼要與他一道?此等心狠手辣之人,難道就不怕事成之後,他過河拆橋嗎?”

柳溪溪還在安王府時,偶然聽到府中有人議論安王爺先前的舊事,說及他當初不顧留在京城作人質的妻兒,執意營結舊黨,密謀造反,結果那一百多號家人,全被康平帝斬殺以示威懾,安王爺卻無動於衷。此事令柳溪溪印象很是深刻,此等冷酷無情,實屬少見。

紀雲瑄淡淡答道:“安王爺無情無義,爹爹早已知曉,也有所防範。紀家助他舉事,其實也隻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這天下,早已為安家取得。紀家若是謀逆,名不正言不順。但安王爺卻又不同了。他身上有皇家血脈,由他來登基,雖然是換了個皇帝,但天下終歸還是姓安的。那些皇室藩王,也不能說什麼。我們就會少好多阻力。此為其一。其二,紀家這些年都沒人在朝中為官,若僅憑錢財開道,要滲透到廟堂之上,不是件容易的事。安王爺在朝中好歹有些舊部勢力,有了他幫忙穿針引線,在朝堂上收買官員,安插自己的人手就方便許多了。”

“至於說事成之後,安王爺過河拆橋……”紀雲瑄冷冷笑了一笑,“到時候誰拆誰的橋還說不定呢!”

柳溪溪一驚,%e8%84%b1口說道:“你是說……”

紀雲瑄卻截住了她的話:“三妹妹,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對家齊怎麼樣的。爹爹說了,這天下姓安還是姓紀並不重要,隻要它是掌握在我們紀家手中就可以了。”

“將來若是事成,憑大哥的戰功,封個鎮國將軍不在話下;而我,憑借紀家的財力和與家齊的交情,當個宰相也不成問題。如此,朝政之上,武有大哥文有我,不怕安家能反出我們紀家的手心。”

他看了一眼柳溪溪,嘴%e5%94%87動了動,似還要說什麼,可最終卻還是把話咽了下去。這個三妹妹已不比從前,不再像他與大哥一樣,事事以紀家為重,有些話,還是等遲點再告訴她吧。

柳溪溪卻不知道,紀雲瑄未說出口的話,其實對她至關重要。紀崇霖對朝堂的安排如此細致周密,又怎會遺落了後宮這一關鍵地方?自古以來,後宮對朝堂的影響便不容小覷。故而,前方廟堂有紀雲峰、紀雲瑄兩兄弟把持,後宮就要由紀雲璃來壓陣。是以,紀崇霖明知柳溪溪在安王府受了委屈,卻還一再狠心將她送回去,便是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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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溪還有疑問未解,問道:“可是,既是二十年前就開始謀劃,為何拖到今日才舉事?”

“那時時機不成熟,安王爺手中無兵,爹爹口袋沒錢。再說了,安王爺在南嶺其實也不過隻是個空有名號的王爺,實際上沒權沒勢,周遭還遍布朝廷的眼線。要密謀舉事,並不容易。”

看到柳溪溪吃驚的樣子,紀雲瑄搖頭輕笑:“安王爺其實並不像他表麵看起來的那樣風光。當年,他與康平帝爭皇位敗北,表麵上是封王封地,實際卻是被流放驅逐。他單身一人在南嶺,不過一光杆王爺,封地上的守疆將士,直接歸康正帝管轄,而地方官員的委任,也由康正帝委派,由不得他插手。他手中,其實並無任何實權。康正帝隻給他留了五千%e4%ba%b2衛的兵力以自保,明令禁止他蓄養私兵。若他不是孤掌難鳴,又怎會放下`身段,主動拉攏紀家?他要的,就是紀家的財勢啊。”

酒壺已空。紀雲瑄晃晃酒壺,隻甩出最後幾滴,無奈笑了笑,把酒壺扔倒一邊去,歎道:“若是南嶺真的掌握在安王爺手中,我們今日又怎會狼狽至此?大哥又何必為了區區幾座城池置安危於不顧?實在不行,我們與正祺帝以湘江為界,隔江而治,不也可以麼?隻可惜,辛苦了二十年,還是沒能策反了南嶺……”

清風拂影,蟲鳴唧啾。紀雲瑄似是有些醉了,以手支頤,半眯著雙眼,喃喃似自語般:“你問我,為了一個皇位,賠進去這麼多條人命值不值?其實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值又如何?不值又如何?現今我們已沒有了退路,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柳溪溪望著浩瀚星空,心中充斥著一股難言的滋味。她本是安安分分的一個人,卻稀裡糊塗地被卷入了這場蓄謀已久的叛亂裡。更不知,這場充滿凶險血腥的謀逆還要將她帶往何處?前路漫漫,去向未卜。何處才是歸途?

作者有話要說:

☆、大勢已去逃亡路

威武將軍林海川的死亡,對紀安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正祺帝沿著林海川這一線索,又順藤摸瓜揪出了紀家和安王爺隱藏在朝中的一批眼線。對於查明的紀安同黨,正祺帝概不手軟,動輒滿門抄斬,三族連坐。一時間,大臻國血雨腥風,山河變色。

紀家與安王爺多年來精心布置的棋子,雖未被全網打儘,但僥幸留下的幾個,本就是被黃白之物收買的利欲熏心的小人,此等貪生怕死之徒,又怎有忠誠可言?一見風向不對,立馬易轍改弦,投靠到正祺帝那邊去。紀安一下子斷了朝廷情報來源,卻也無計可施。

正祺帝的一番鐵腕手段,讓紀安全軍上下都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們已無退路,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