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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55 字 3個月前

又已跑了一夜,此刻也已是精疲力竭,速度終究快不到哪去。

身後馬蹄聲紛亂,漸漸迫近。陸劍一鬆開韁繩,騰出手來自懷裡掏出一把閃著藍光的飛鏢,回頭揚手一扔,將飛鏢悉數射出。身後霎時響起一片驚聲慘叫,馬匹跪地,騎手摔落。其後緊追而至的騎兵一時收勢不及,被橫躺一地的戰馬及同伴絆倒,連人帶馬滾落下地,鬨哄哄亂作一堆。

經這麼一阻,西豐騎兵已無法再追上來,而陸劍一他們也已跑出箭矢的射程範圍。但陸劍一還是不敢鬆懈,仍揮鞭策馬又跑了一段,直至出了城門才讓馬稍稍放慢了速度。

柳溪溪縮在陸劍一懷裡,眼見道路兩旁的景物不再如方才般飛似的快速往後退去,耳邊風聲也漸漸小了下來,不由動了一動,抬頭看向陸劍一:“我們安全了?”

陸劍一低頭瞟了她一眼,說道:“暫時安全了。前麵有個林子,我們在那裡歇一歇再走。”

果然,再跑了約莫一刻鐘的光景,前方出現了一個小竹林。林子裡居然還有一條小河,水聲潺緩。陸劍一把柳溪溪抱下馬來,自己徑自去了河邊掬了水喝,奮戰大半個晚上,他早已%e5%94%87焦口燥了。

柳溪溪從未騎過馬,今夜在馬背上顛簸了一晚,全身骨頭似要散架。默默佇立了一會,才緩過勁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裙裾居然還綁在腰間,下`身隻著了一條單褲。趕緊將裙裾放了下來,卻又發現自己身上血汙斑斑,遂也走到河邊清洗一番。

清洗完畢,始覺得口中乾燥,也掬了水低頭便喝。堪堪入口,一旁的陸劍一突然出聲道:“夜寒水涼,喝兩口潤潤喉便好,彆喝太多。”

柳溪溪轉頭看他:“那你方才不是喝了許多?”

“我是男子,陽氣足。你如何能跟我比?”陸劍一嘴裡說著話,眼睛卻未停歇,在四周瞄來瞄去,找了塊平坦一點的山石,解下`身上披風鋪在上麵,“喝好了沒有?弄好了過來這邊歇歇。”

柳溪溪站起身來,麵上剛才洗臉殘留的水珠滾滾而下。她正要拿袖子去擦,陸劍一卻大踏步過來一把將她的手拉開,抓了他自己的衣袖細細替她拭乾:“彆把衣服弄濕。捂了濕衣,回頭又要受寒。”

柳溪溪看著專心致誌替她擦臉的陸劍一,突然一陣衝動,%e8%84%b1口而出:“你對姚千影也是這樣?”

陸劍一手上動作一頓,飛快地撇了柳溪溪一眼,也不回答,一臉平靜地拉了柳溪溪在山石上坐下:“抓緊時間歇息,呆會還要趕路。”

柳溪溪心裡也是懊惱不已,事已至此,如今再問這些問題又有何意義?當下隻默默在山石上靜坐,再不言聲。

陸劍一在她身旁坐下。夜風掠過,竹聲如濤。柳溪溪不禁打了個寒顫。十月份的夜晚已是寒涼如水,她又是倉促出逃,未來得及帶披風之類的禦寒之物。陸劍一瞟了她一眼,伸臂攬住了她,溫聲說道:“靠我身上暖和點。”

柳溪溪伏在陸劍一寬厚的%e8%83%b8膛裡,神思有刹那恍惚,似乎又回到了他們在鳳鳴山的時候。為了驅逐不該有的念頭,她搖了搖頭,輕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西豐軍為何會攻打安王府?”

“我也不知道。”陸劍一摟著她,平視遠方起伏的群山,聲音平淡,“我猜,應該是爹爹和安王爺密謀造反,事情敗露,反遭圍剿。”

“造反?爹爹?難道紀府也……”柳溪溪在陸劍一懷中直起身子,聲音裡滿是驚疑。縱然她對這個朝代的律法不熟,她也知道,不管哪朝哪代,謀反都是個誅九族的重罪!

“紀府大半也被西豐軍攻入了。不過你放心,我們在西豐軍入府前就已經逃出來了。爹爹,你娘,你二哥等,所有人都平安無事。”低頭看了柳溪溪一眼,他又說道,“我們以為你也隨安王爺撤離了,誰知到了臥羊坡才知道,那老東西隻顧自己跑了,把所有女眷都留在府裡了。”

“所以你才趕回來救我,是不是?”

陸劍一想起剛才險境,仍心有餘悸,手下不由用力摟緊了溪溪,歎道,“幸好我到得及時……”

溪溪靠在陸劍一懷裡,乖巧得像隻綿羊:“爹爹和安王爺為什麼要謀反?事情又怎麼會敗露?”

陸劍一默了片刻,才道:“我也在想這些問題。我入紀府的時間不長,爹爹並沒有將這些事告知我。我也隻是猜測。但是,若不是蓄意謀反,紀府為何會手擁重兵?且今夜被襲,他們似早有對策。至於事情暴露,恐怕與姚刺史%e8%84%b1不了乾係。西豐兵共有六千人馬,入景州城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安王爺毫無察覺,隻能是景州城裡有人接應。我想來想去,景州城防控製在姚刺史手中,除了他,旁人怕是沒有這麼大的能耐。”

“可是姚刺史為什麼要這麼做?姚千影已嫁給了你,他這樣不也害了姚千影嗎?”

“這個中事實,我也不清楚。當初爹爹讓我娶千影,大約也就是要拉攏姚刺史的意思。我跟千影成%e4%ba%b2之後,姚刺史跟我們紀家關係也不錯。前陣子稅賦的事,他還幫我們出了不少力。至於為何突然間反水,就不得而知了。”

柳溪溪訝然張大了嘴:“原來是爹爹讓你娶姚千影的……”

陸劍一低頭看了柳溪溪一眼,似乎對她的抓錯重點有點無奈:“彆胡思亂想了。這跟現在的事沒有關係。”

“那現下該怎麼辦?”柳溪溪仰頭望住陸劍一,心裡忐忑不安,卻又有著隱隱的期待。擁兵謀逆是九族抄斬的大罪,他們要是萬一被抓住,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可從另一方麵來看,這又何嘗不是一個機會,讓她和陸劍一從此可以%e8%84%b1離紀家?

“爹爹和安王爺他們已經前去澤平找你大哥了。聽他們口氣,雲峰手裡應該有兵,或許可以一戰。”他低頭,揉了揉柳溪溪的頭發,“你還是按原計劃,待會我就繞道陳家村,送你去瑞光寺與阿平會和。回頭我再跟爹爹他們說,沒能救得你出來,你已死在西豐軍的亂刀之下。如此必不會有人猜疑,天衣無縫。”

柳溪溪卻是一驚,揪住了陸劍一衣襟:“你不跟我一起走?你難道還要回去跟他們一起造反?你知不知道,這可是掉腦袋的事!”

陸劍一平靜回道:“我知道。可我姓紀。我身上流的是紀氏的血脈。我怎能看著我的家人履險蹈危,自己卻躲起來苟且偷生呢?”

柳溪溪怒道:“他們履險蹈危也是他們自找的!放著安生日子不過,偏要造什麼反!他們什麼都不告訴你,就是把你當作外人,難道你還要為他們去出生入死嗎?”

陸劍一眼裡掠過一抹受傷,語氣雖輕卻堅定:“爹爹如何對我是他的事,我隻要做好我自己的本分就夠了。”

柳溪溪正想痛罵這個不開竅的榆木腦袋,卻聽得陸劍一又補了一句:“何況,我娘,還有千影和桐兒,都在那裡……”柳溪溪一肚子火氣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瓢冷水,倏忽熄滅成冷灰。

她怎麼忘了,他早已不是那個無拖無累,一柄寒劍就可以行走天涯的陸劍一了!如今,他也有爹有娘,有妻有女,至%e4%ba%b2至愛,一身牽掛。他今夜不顧安危過來救她,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極致,她還能要求他怎樣呢?他畢竟還有他自己肩上的職責,還有他自己的妻女要守護。柳溪溪嘴裡一片苦澀,半晌都開不了口。

陸劍一摸著她的頭,慢慢叮囑道:“你現在去夏啟國,安家齊自顧不暇,自不會再追捕你,但也不能再用紀雲璃這個名字了。若是紀家舉事能成,你想回來也行。但若是失敗,你就永遠隻能做楊永溪了,千萬不要再提紀雲璃這個名字。”

柳溪溪眼裡漸漸蒙上水霧。她慢慢從懷裡掏出那兩張文書。因著明日要逃跑,她今晚已經將這些東西都收在了身上。星光下,她動作緩慢而優美,蘭花指高高翹起,拈起這兩張紙,兩手輕輕一錯,嘶啦一下把文書撕成兩半。

陸劍一錯愕地看著她:“你乾什麼?”*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柳溪溪看著他,眼裡淚光瑩瑩:“你不走,我也不走。”

陸劍一驀地變了臉色:“溪溪,彆胡鬨!你自己方才也說過,這是掉腦袋的事……”

柳溪溪打斷了他:“我也姓紀,我身上也流著紀家的血。”

“你跟我不一樣!”陸劍一陡然煩躁起來,“你不過是個女子!而且已嫁到彆家去了!”

柳溪溪%e5%94%87邊浮起一個慘淡的笑容:“那我也是嫁到了安王府。如今我夫君安危難測,我不應該跟他共進退嗎?”

“胡說!他算你什麼夫君!”陸劍一斥道,雙手抓著柳溪溪兩肩,緊張地盯著她,“溪溪,這不是鬨著玩的,彆耍小性子!此事太過危險,你聽話,跟阿平去夏啟國。日後,若是事成,我會去找你們……”

“那若是事敗呢?”

陸劍一無語。若是事敗,這種罪名自是九族連誅,他又哪能留得命在?

柳溪溪慢慢將頭靠在他肩上,聲音飄忽不定:“你,我二哥哥,我娘……這世界上我熟悉的人都在那裡,生死未卜,你讓我如何能安心往彆處去?與其讓我在夏啟國提心吊膽地等待,我倒寧願跟你們一齊同生共死。”

陸劍一臉色有所鬆動,卻仍掙紮說道:“不行,溪溪!這太危險。打仗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戰場上刀劍都不長眼的。而且,萬一我們打敗了,你也得跟著我們一塊送命!聽話,乖乖的跟阿平走,我保證,我會留著命去找你!”

柳溪溪卻隻是搖頭:“你可以讓姚千影跟著你,為何就不能讓我跟著你?難道就因為她是你娘子,所以你要%e4%ba%b2自守護她?才把我推給阿平?”

陸劍一心頭一陣煩躁,忍不住低聲吼了起來:“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

在雲層裡躲了一整夜的月亮此刻終於怯怯地探出一線臉來,稀薄的月光仿佛一籠輕紗,淡淡的銀輝鋪撒在青山碧水間,山色朦朧,寒水生煙。

柳溪溪慢慢地俯下`身去,把頭伏在陸劍一膝上。迷蒙月色裡,她的聲音也如林間的風一般飄渺:“劍一,那年你隨你莫師叔去玄極門療傷,你知道我一個人在鳳鳴山上是怎麼過的嗎?我每日每夜都在後悔,後悔自己沒有跟你一起去。哪怕是最壞的結果,要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我麵前死去,也好過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鳳鳴山上一天天地等待。你不知道那滋味,一顆心時時刻刻懸在半空,不上不下,沒著沒落。那樣的等待,是鈍刀子割肉,是無休無止的淩遲。我那時候每天醒來,滿心都是恐懼,害怕你就那樣走了,而我,就生生錯過了與你相處的最後一點時光……劍一,我已經等過你一次了,等待的滋味不好受,不要再讓我等了,可以嗎?”

陸劍一瞬間動容,眼裡一片悲哀。思及往事,若當初他要是不顧玄極門門規,執意將溪溪一同帶往玄極門,今日他們兩個,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呢?心頭一陣銳痛,他不由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