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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05 字 3個月前

陸劍一忽而正兒八經地給安家齊遞了張帖子。上說入冬伊始,天氣轉寒,為防三妹妹心疾複發,須診脈調養一番;又因孝期未過,不便入內,因而懇請妹夫攜婦歸寧,也好讓他順便為三妹妹診看。

安家齊%e8%85%bf傷初愈,但據楨伯說,最好再將養幾日,以便鞏固,是以仍未下地,自然不會應承。加之他向來對陸劍一也並無好感,即使身康體健,也未必會應其所請,當下把帖子一丟,讓人送過去給柳溪溪,叫她自個兒去了。

次日,柳溪溪堪堪步出王府大門,正欲上馬車時,便看見陸劍一一襲白袍纖塵不染,騎著高頭大馬候在角落裡,臉上笑容溫淡。

既有紀府皓公子%e4%ba%b2自來接,王府侍衛便不必再跟隨前往。柳溪溪屏退了眾人,隻留下車夫駕著馬車,隨著陸劍一慢慢離開了安王府。

陸劍一把柳溪溪領到了杜康樓,還是上回的那個雅間。兩人麵對麵坐下,誰也沒有開口,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良久,還是柳溪溪先開口打破了沉默:“都安排好了?”

“嗯。都安排好了。”陸劍一端起茶杯淺啜一口,說道,“三天後,瑞光寺請了一位得道高僧過來講經,你以此為由出府,到得瑞光寺後,尋機去後山,阿平會在那裡等你。”

“阿平?”柳溪溪訝然出聲。

陸劍一頷首:“對。阿平會帶你離開。山腳下已備有馬車,珠珠和孩子們在那裡等你們。你和阿平一下山,即刻啟程。珠珠有個舅舅在夏啟國經營花木生意,做得還不錯,你們此去就是去投奔於他。”

柳溪溪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惴惴不安地問道:“我逃跑為何還要拉上阿平一家?”

陸劍一眸光一閃,笑道:“其實不是你拉上他們,是他們剛好要搬去夏啟國,我讓他們順道捎上你。莫非你不想去夏啟國?”

他自然不能實話告訴溪溪,其實是他不放心她一個人走,所以才去找了楊永平幫忙,讓他火速處理掉綢莊與家宅,舉家搬遷至夏啟國。

此舉可謂一石三鳥,一來溪溪有人同行可遮人耳目,二是她路上有人照顧,三者,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有楊永平幫他看住溪溪,他不必再提心吊膽害怕哪天溪溪就像魚兒入海一樣消失在茫茫人海。

柳溪溪說道:“不是的。隻要能離開這裡,去哪我都無所謂。我隻是不想拖累彆人……”

“阿平是我兄弟,與我向來不分彼此,哪有什麼拖累不拖累的說法。”頓了頓,陸劍一又道,“我知道你不太待見阿平。他是有些小毛病,但本質其實並不壞。上回那事,他也隻是一時糊塗,你就不要再記恨於他了。此次有珠珠在旁,他不敢再起什麼壞心了。”

柳溪溪搖頭:“上回那事,我早已忘了。”

“這就好。”陸劍一點點頭,從懷裡掏出兩張紙,遞給柳溪溪,“這是你的通關文書和戶籍文書。雖然是假的,但是,你放心,足以亂真。一般的查驗絕對看不出來。你記著,以後你就是阿平的妹妹,叫楊永溪,魏城楊家村人氏,雙%e4%ba%b2已故,你隨兄長阿平一家,居住於定州城內,以經營綢莊為生。因阿平生意失敗,家道中落,所以才舉家搬遷,前往夏啟國去投奔你嫂子珠珠的舅舅。你還有三個侄子侄女,三天後你見了他們再跟他們熟悉熟悉,記清他們的名字和年歲,彆到時露了馬腳。”

說了一通,陸劍一停下來喝了杯茶,才繼續說道:“大師講經到下午申時結束。到那時,安王府的侍衛不見你出來,就會發覺你失蹤。等他們回王府通報,安家齊得知消息時應該要酉時了。順利的話,那時你們早已出了景州,應該快到臨安。安家齊當天最多也隻能封鎖景州,但第二天一早,周邊城鎮應該就會接到命令,加強城門監守。所以你們務必要連夜在臨安換水路。我已在那邊備好船隻,你們出了臨安,就比較安全了。船上備有乾糧淡水,一路上儘量少靠岸,等到了南門關,再上岸出關。”

陸劍一語氣平平,聲音低沉而穩厚:“若是路上遇到什麼意外,沿途有精風堂的分號,阿平以前在堂裡跟那些兄弟混得還不錯,可去精風堂裡避避風頭。精風堂向來自成一派,連官府也不買賬,應可以給你們一方庇護。其它的,應該也沒有什麼了……”

他蹙著眉頭,側頭凝思,在腦裡一一過濾看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沒有,“對了,過南門關的時候,邊防兵士肯定會嚴加盤查。他們或許還會有你的畫像,所以你到時最好弄點鍋灰把臉塗一下。你若是緊張害怕,不妨假裝害羞怕醜,躲在阿平身後即可。”他笑了起來,“反正你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鄉野丫頭,頭一次出遠門,忸怩些也不奇怪。”

柳溪溪卻沒有笑,正一臉緊張地記著方才陸劍一給的信息。陸劍一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笑道:“你不用太擔心,這些事我已交代過阿平,你便是記不住也沒關係。我跟你說一聲,不過是讓你心裡有個底。”

柳溪溪呼出一口氣。暗道幸好有陸劍一幫忙,要不她哪裡想得到去弄什麼戶籍文書之類的東西。翻看著手裡的那兩份文書,她突然像想起了什麼,陡然抬頭問道:“那靜香呢?沒有靜香的文書?”

陸劍一錯愕:“你還要帶靜香?”他無奈地看著柳溪溪,很是無語,“一個鄉下出來的丫頭,哪會有什麼婢女?”

柳溪溪訕然:“我倒不是要帶婢女。隻是我一走,安家齊和二哥哥肯定會怪罪於她,到時她肯定得吃不了兜著走。”說著,眼巴巴地看著陸劍一。

陸劍一揉了揉眉心:“不行。計劃已定好,變動來不及了。”看到柳溪溪失望的神色,又心生不忍,想了想道,“這樣吧,西郊永慈庵兩日前已搬走,那裡隻剩幾間空屋舍。你讓她暫時先去那裡躲避一陣,等風頭過了,我再給她安排個去處。”

柳溪溪想了想,覺得也隻能如此了,遂輕輕點了點頭。

事已議畢,一時無話,兩人皆靜默了下來。

柳溪溪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確實是要遠離此地了,遠離這所有的一切人和事,包括陸劍一……望著對麵的陸劍一,一陣離彆的傷感襲上心頭。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低著頭,她輕聲問道:“那我以後是不是不能回來了?”

陸劍一拎著茶蓋,一下下撇著茶末:“最好彆回來了。”頓了頓,又道,“若真的想回來,等個十年八年,等你爹娘的氣消了再回來吧。”

十年八年,柳溪溪嘴角漾開一縷模糊的苦笑,難道要十年八年後,她才能再見到陸劍一嗎?“那你,你會不會去看……看我們?”一句“看我”已衝到嘴邊,硬生生被柳溪溪改成了“看我們”。

陸劍一抬眸,飛快地瞟了柳溪溪一眼,眼裡掠過一抹淡淡的憂傷:“我已拜托珠珠,讓她留意一下有沒有什麼好人家,若有合適的……”他似是說不下去,驀地住了嘴,閉了閉眼後,方輕聲繼續說道,“等你找到你的良人,再披嫁衣的時候,我會去討一杯喜酒喝。”

柳溪溪眼裡水霧彌漫,桌子對麵陸劍一臉上的淡笑在霧氣中顯得那般的不真實。她在%e5%94%87邊綻開一個溫婉的微笑,輕聲應道:“好。如果有那麼一天,我一定請你去喝喜酒。”

陸劍一臉上笑意勉強。默了一默,伸手探到懷中掏出一物,卻是之前溪溪還給他的那隻牡丹白玉簪。他盯著手中的白玉簪出了一會神,才把它輕輕放在桌上,朝柳溪溪推了過去:“這個簪子,我既然送出去了,就沒想過要拿回來。你……如果真的不想要,送人也罷,扔了也成,這是你的東西,隨你怎麼處置。”

柳溪溪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如斷線珍珠一顆顆滾落下來。

陸劍一起身走了過來,抬手似要幫她揩去臉上淚水,手到半途卻又放了下來。轉而撿起桌上白玉簪,輕輕插入柳溪溪鬢間:“收下吧。這是我能給你的唯一念想了。”

柳溪溪淚水紛落如雨。心裡模模糊糊地明白,這大概是她與陸劍一最後的訣彆了。卻還不死心,懷著一絲微弱的期冀問道:“三天後我走時,你會去送我嗎?”

陸劍一啞著聲音回道:“不會。我得找個借口跟雲瑄呆在一塊,要不他頭一個就要懷疑到我頭上。”他眼裡的悲傷清清楚楚地告訴溪溪,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的見麵了。

柳溪溪的心驟然痛得縮成一團。為了掩飾自己的難過,她猝然起身,急促向門口奔去:“既然沒什麼事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溪溪!”陸劍一急切喊住了她。?思?兔?在?線?閱?讀?

她頓住腳步,卻沒回頭,怕一回頭便不忍心離去。

“溪溪,”陸劍一一字一頓說得艱難,“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如果你不願意我打擾你的生活,我絕不會出現在你的視線裡。但是,請你,不要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退出我的生命。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但是,走之前記得告知我一聲,讓我知道你身在何處,是否安好,可以嗎?”

柳溪溪霎那間崩潰。淚水如江河決堤,洶湧泛濫。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陸劍一嗎?那個驕傲的,無畏無懼的,連活剝人皮都不能令他屈服的陸劍一?這麼卑微地乞求她,就隻是為了得知她的消息?柳溪溪泣不成聲,這一刻所有的怨所有的恨所有的痛所有的憤,頃刻間全都土崩瓦解。她終於明白,他也是情非得已。

淚眼朦朧中,他的身影模糊不清。柳溪溪回過頭,最後深深地看了陸劍一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毅然衝出了房門。

陸劍一不由自主地追上,手臂朝前伸出,像要抓住什麼,卻又在堪堪邁出一步後生生頓住。門口一抹衣角一閃而過,倏忽消失在眼前,陸劍一怔怔望著,臉上一片黯然。

柳溪溪步下樓來,車夫已候在路邊。臨上馬車前,柳溪溪情不自禁地回頭張望。藍天碧空下,路邊的老槐樹枝繁葉茂,旁枝逸出的枝椏把二樓窗口擋了大半。蔥蔥鬱鬱的枝葉背後,依稀立著一個白色身影。看不清眉目,辨不出輪廓,但柳溪溪知道,那是陸劍一對她最後的送彆。

作者有話要說:

☆、金戈鐵馬破夜來

柳溪溪最終還是沒能走成。在她出走的前一夜,景州出事了。

那一夜,淡月朦朧,冷露凝霜。

陸劍一掩卷熄燈,正準備上榻入睡,忽見東邊天際火光衝天,把一團漆黑的夜空映照得如同日出紅霞般豔麗。正是安王府的方向。半空裡隱隱傳來轟轟震響,仿如悶雷滾過,在如鉛的夜色裡顯得遙遠而不真實。

陸劍一心頭一震,披上外袍出門正欲查看,院門處卻一片喧嘩。暮蒼居的一個小廝慌裡慌張跑進來大喊:“皓公子!皓少夫人!二公子有令,讓你們帶上小小姐即刻前往南邊院門,已有車馬在那等候。”

陸劍一一把抓住那小廝:“出了何事?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