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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98 字 3個月前

此?

他緩緩地低下頭,把臉埋進了溪溪的掌心裡,良久,悶悶地傳來一句:“這首歌,原來是這樣子唱的……”一點熱熱的濕意,濡濕了溪溪的指尖。而溪溪,恍若不覺般,仍是木木愣愣地看著窗外,眼光迷蒙而空洞。

誰都沒有注意到,被風吹得半開的房門邊,一個清雋身影倚門而立,看樣子已站了有些時辰。房裡的一幕,紀雲瑄儘收眼底,幽幽長歎一聲,終是無語,默然轉身,拂袖遠去。

院裡樹上的蟬聲叫得越發喧噪。藤蘿花架下,紫色的花穗一嘟嘟一串串,仿佛葡萄般竄掛在枝頭,隨風晃蕩。流光碎影裡,滿院芬芳流淌。

×××××

次日,陸劍一與紀雲瑄一齊前往刺史府,與姚刺史商議稅賦一事。日前收得消息,說國庫錢銀吃緊,今上有意明年加重稅賦。此次調整的稅項頗廣,大至田地房產,小到酒水茶葉,皆有涉及,對紀家生意的影響不可謂不小。是以紀雲瑄一收到消息,即拜了帖子到姚刺史那裡,意欲探知廟堂風向。

車輪轔轔,塵土飛揚。紀雲瑄與陸劍一同乘一車。

馬車外觀簡樸無華,青縵齊頭平頂,木軸清漆銅飾,看上去不過比普通人家的馬車略大一些,但裡麵卻是一派的奢華舒適。長毛的波斯地毯鋪地,金銀纏枝熏球懸空,車尾一壁精致的書架,四周一圈襯了軟墊的座椅,臨近車門的座椅下方還擱了兩盆冰塊消暑。

紀雲瑄居中坐了正位,正閉目養神。陸劍一臨窗而靠,目光無意識地隨著前行的馬車一一掃過街景,臉色沉靜,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寂寂無聲的安靜,突然被紀雲瑄出言打破:“三妹妹的病近日可有起色了?”

陸劍一淡淡點了點頭:“她昨日總算開口了。”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沒說話,隻是哼了幾句歌。”

“她能恢複神誌麼?”

“照目前這個樣子看,她恢複得還不錯,再過些日子,神誌應該可以恢複清明。”

紀雲瑄沉%e5%90%9f一會,緩緩說道:“既然她已有好轉,你也可以鬆口氣了。剩下的事情,不妨交給楨伯,你也好歇一歇。再者,千影的月份也漸漸大了,你是不是也該花點心思照看照看?”

陸劍一驀然抬眸,眼光銳利地投向紀雲瑄。

紀雲瑄毫不避讓地迎著他的目光,臉上不知何時已染上薄薄一層霜色:“三妹妹此時是神誌不清認不得人,若她日後神誌恢複清明,你再日夜不分地呆在流雪軒裡不合適。她原本就對你有心結,你再如此這般,隻怕她會越陷越深。”末了,又冷冷地加了一句,“我們紀家,丟不起這樣的醜!”

陸劍一緊了緊拳頭,冷冷回道:“可你護不了她周全!”

紀雲瑄窒了一窒,再徐徐開口時,聲音已稍稍放軟:“我先前是沒有想到,她和家齊竟會鬨到如此地步。可你靜下心想一想,這裡麵就沒有你的過錯麼?你若不是和三妹妹糾纏不清,她和家齊又怎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他們原本就該是幸福美滿的一對!”

頓了頓,繼續說道,“且不說你們現今還頂著個兄妹名分,就算沒有這個名分,她有君你有婦的,你們最好還是保持些距離,不然鬨出點什麼事來,就生生毀了兩樁姻緣!”

瞟了眼默然無語的陸劍一,紀雲瑄歎口氣,敲了敲手中折扇,道:“我原以為你對三妹妹,不過是像對墨香一樣存了利用之心,可如今看來,你對她倒也算是有幾分真情意。但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縱是你有情她有意又能如何?不過陡添痛苦。為今之計,你最好還是離她遠一點,時日一久,情意淡去,彼此或還能各得歸屬。若還是再這樣糾纏牽扯,不僅你們兩個不得解%e8%84%b1,便是家齊和千影,也要無端被你們受累。何苦來哉!”

一直沉默不語的陸劍一終於開口:“我可以遠離她,但你也要知道,我必不會讓安家齊再傷她。從今以後,你放心,我對她,發乎情止乎禮,必不叫紀家的聲譽有半點玷汙。”

“好!”紀雲瑄啪的一聲合上折扇,“你這句話,我記下了。我也希望,你能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

車輪滾滾,碌碌往前而去。卷起的幾縷煙塵,被風一吹,隨即飄散無蹤。

×××××

當天從刺史府回來後,陸劍一便沒去流雪軒,喊了楨伯去了一趟醉楓樓,將柳溪溪的病情一一詳細告之,隨後便又如柳溪溪上回得傷寒那次般,每日裡由楨伯去流雪軒裡診看,回頭再將情況告知陸劍一以作定奪。

紀雲瑄對外也隻道雲皓事忙,分/身乏術,不僅讓林芷蘅多去流雪軒陪柳溪溪,還特地去蘭馨苑請紀夫人沒事也多去流雪軒坐坐。紀夫人算了一下日子,知道姚千影孕期也快滿七個月了,紀雲皓是該多顧著些自家娘子了,當下也就欣然應允。

柳溪溪自那日開口唱歌後,病情迅速好轉,不過十餘日後,已能認得出人,也肯出聲言語,雖然話少,但言辭之間,邏輯分明,條理清楚,顯是神誌已恢複清明。

柳溪溪病好的消息一傳出去,紀家的%e4%ba%b2朋好友紛紛過來探視,一時流雪軒內人來人往,熱鬨非凡。但從早到晚的迎來送往中,卻不見陸劍一的身影。

姚千影倒是來了一趟,說了沒兩句趕上二叔府中的紀雲佩過來,便告辭走了。走了也好,柳溪溪其實也不太想跟她說話,見著她身上如小山般高高隆起的腹部便覺得礙眼。

待得人散茶涼,柳溪溪怔了半晌,才低低對著身邊的月香問道:“我得病的這段日子,來探過病的都有些誰?”

月香回道:“三小姐病中的時日,來探病的倒不是很多,近幾日三小姐好一些了,來的人才多了起來。”

“那都有些誰?”

“唔,三小姐容奴婢想想。二公子基本上是兩三天來一趟的,二少夫人也來過幾次,大少夫人也派人過來問過幾回,紀夫人……”月香掰著手指頭一邊說一邊想,來探病的都有些什麼人,至於皓公子,他雖然天天來,幾乎把流雪軒當成他自家院子了,可他卻是來治病的,自然不算是探病之列的。

月香一個個數過去,柳溪溪的心也一寸寸冷下去。誠然,他屋裡有個孕婦要照顧,是要比彆人忙一些,可連感情淡薄的雲修也來過一次,他卻一次也沒來過,可見他心底確實是沒有她了。否則,就當她隻是個妹妹吧,情理上也該過來看一眼,不是嗎?郎心/如鐵,這話說得一點不差。

☆、黃昏香徑遇故人

自柳溪溪清醒過來後,身邊便隻得月香,不見靜香。柳溪溪心裡奇怪,找了月香過來一問,話剛出口,那小丫頭臉上的笑容立即消隱,兩眼一紅,便要滴下淚來。柳溪溪一驚,好言安撫了她幾句,才令得她平靜下來,告知了靜香的下落。

原來那日在熙恩堂上,靜香被拉下去打板子,因紀雲瑄一時氣急,也未說清楚是打多少板子,悔過院的管事便讓人一直打下去,直到最後靜香奄奄一息,隻剩一口氣了,才停的手。這一頓痛打,生生打殘了她的一條%e8%85%bf。紀雲瑄已發過話,讓她暫在悔過院養傷,待傷好後便賣去城西碼頭的窯子裡。

月香說著,眼淚又淅淅瀝瀝滴了下來。她自小與靜香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又因比靜香小了一歲,平日裡靜香對她多有照拂。月香抹了把淚水,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求三小姐救救靜香,奴婢知道是靜香對不住三小姐,讓三小姐得了這麼一場大病,可靜香她也隻是一時糊塗,她已經知道錯了……若是彆人這樣發落她倒也罷了,可偏偏是二公子!她如今想死的心都有了……”↑思↑兔↑網↑

柳溪溪聽得滿麵詫異:“你等等,什麼叫‘偏偏是二公子’?此話怎講?”

在月香抽抽噎噎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柳溪溪總算明白了,原來自己的這個貼身婢女對紀雲瑄早已情根深種,此番為何會幫著安家齊為虎作倀,也隻是因為安家齊應承她事後全了她的心願。

暗歎一聲,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墨香因它而被迫以韶華綺年下嫁足以當她父%e4%ba%b2的糟老頭,自己因它而差點成了白癡,如今,靜香又因它而自毀前程,就要被心上人%e4%ba%b2手送進窯子!這世間女子,為何情路一個個都是這般的坎坷?

月香還跪在地上抽泣,柳溪溪伸手拉了拉她:“你起來罷。我明日去找二哥哥說說,把靜香要回來就是了。”

月香大喜過望,當即伏在地上給柳溪溪磕了兩個頭,搞得柳溪溪哭笑不得。

與紀雲瑄要人自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此次事件,紀雲瑄一腔怒火舍不得撒在安家齊頭上,隻能全澆到靜香身上了。待得柳溪溪說出靜香對他的一番心思,紀雲瑄瞠目結%e8%88%8c之餘,倒也默默無言了。

柳溪溪道:“當日我出嫁時,你與……皓哥哥換了,讓他來背我上轎。你可知我當時心裡是怎麼想的?這世上,誰都可以背我上轎,卻唯獨不能是他。不能是他%e4%ba%b2手把我送上彆人的花轎。那是拿刀在一下下地剜我的心。”

柳溪溪頓了一下,紀雲瑄聽得心驚,她卻說得平靜,“如今靜香也是如此。她把你放在心尖上,為了你不惜叛主棄信,可你卻要把她送進窯子……你讓她情何以堪?誰都可以這樣打發她,卻唯獨不能是你。你可明白?隻因你在她心裡與其他人是不同的。”

這番談話兩天後,紀雲瑄讓人把靜香從悔過院抬回了流雪軒,說既然如今三小姐已恢複了神誌,那三小姐的人犯了錯,就由得三小姐發落了。

柳溪溪去看了眼靜香,讓人收拾出她原先的房間給她靜養,又叫人去請醫師來給她瞧%e8%85%bf傷。靜香自是感激涕零,自此忠心耿耿,此是後話,暫且按下不表。

七月流火,暑熱漸退。

進入七月的第一天,柳溪溪見到了陸劍一。那一日,夕陽初斜,青山半隱。仿佛是九重天上的哪位神仙作畫時打翻了色盤,將漫天雲霞潑染得五彩斑斕,絢麗繽紛。遙遠的天際,霧靄流嵐,一片明黃暗紫,黛藍鐵灰,濃淡幻化間,光華流轉,霞光四射,仿若是成匹的瑰麗綺羅。

柳溪溪與月香在園中花/徑上漫步徐行。吃過晚飯,見天色還早,便隨意出來走走,也好消食,不意卻遇上了這似錦丹霞。正看得入迷,小徑的另一端頭,遙遙闖入一雙儷影,不是陸劍一與姚千影又是誰?

彼時陸劍一正小心翼翼地扶著大腹便便的姚千影,並未注意到前方的柳溪溪。姚千影雪腮半傾,一雙溫柔眼眸凝在陸劍一臉上,正低聲同他說著什麼,臉上笑容安詳嫻靜。

這個笑容,深深地刺疼了柳溪溪的眼。她正想擰身裝作看不見退回去,卻不料陸劍一突然間一抬頭,眼眸直直與她的視線在半空中撞了個正著。這下子,她若是再轉身離去就顯得太過於刻意了。無奈,隻得裝作若無其事般的迎麵而上。

兩方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