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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62 字 3個月前

驚:“宋老頭?就是那個跛腳的宋老頭?”

紀雲瑄點了點頭,默不作聲。

那個宋老頭,柳溪溪見過一麵。黧黑的麵上皺紋橫生,仿佛刀刻般深削入骨,雖隻是四十出頭,卻已蒼老得仿若花甲之年。他是紀家鄉下田莊裡的一個家奴,老實巴交,木訥寡言,卻又天生口吃,再加上小時候意外跌傷跛了一隻腳,是以年過四十還娶不上妻。墨香嫁給他,當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你……你怎麼能把墨香嫁給那個宋老頭呢?你這樣豈不是毀了她一生?!”柳溪溪震驚之下,連聲音也有些輕微顫唞。

紀雲瑄淡淡瞟了她一眼,聲音冷冷清清,不帶絲毫感情:“她背叛了紀家,還想怎樣?若不是我念著跟她主仆一場,隻怕她連命都沒有了。更遑論嫁人了!”

柳溪溪歎道:“可你讓她嫁給宋老頭那樣的人,卻是讓她生不如死!”

紀雲瑄默了一默,方道:“那也是她自個兒挑的。她原本可以安安穩穩地在紀家當一個少姨娘,享一生榮華富貴衣食不愁的,可她偏生不知足,要去追求那鏡花水月的真愛姻緣,所以才淪落到今天這個境地。”頓了頓,他抬眸直視柳溪溪,目光澄清,明亮而深切,“三妹妹,”他緩緩地,字斟句酌地說道,“墨香本有一個大好前程,無奈一步錯,步步錯,一發而不可收拾,以致誤了終身。你該知道,不是所有的錯,都有回頭的機會。有些錯,一旦犯了,就是另一條路,永遠都回不了頭。二哥哥希望你,不要像墨香一樣,走錯小小的一步,就悔恨終身。”

柳溪溪心下大震,陡然明白,紀雲瑄是以墨香為鑒來敲打她。她如今這境地,與墨香當初何其相似。她若不惹是生非,乖乖地任紀府將她嫁入安王府,豈不是也可一輩子饌玉炊金養尊處優?但若是她不甘心再鬨騰起來,將她與陸劍一之間的秘密昭顯於眾,這後果……安王府必定不肯娶她入府,而紀府,出了兄妹亂/倫的醜聞,紀崇霖會如何處置於她,隻怕也是難測。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跟紀雲瑤一樣,將她遠遠地嫁了出去以避流言。

柳溪溪抬起頭來,臉色如雪蒼白。不用紀雲瑄說,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如高空走鋼絲,隻要稍微一步行差踏錯,就立即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熙恩堂上那一幕,幸好先有紀雲瑄借楨伯的話堵住了眾人的非議,後又有林芷蘅產子轉移了眾人的注意,才不致於叫人懷疑。若再有下一次,她未必能有如此好運。

紀雲瑄看她神色,知她已將話聽進耳裡,不由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彆太擔心,有二哥在,終歸會護你周全。隻是,你也彆再惹出什麼事來了。”停了一歇,還是說道:“那宋老頭,雖然身有殘疾,心地卻良善,總不會虧待了墨香。”

柳溪溪怔怔無言。心頭湧起一陣悲傷,卻不知是為了墨香,還是為了自己。

×××××

進入臘月,天氣驟寒,北風也愈發的凜冽起來。但柳溪溪的身體倒反是一天天的好起來了。陸劍一慢慢的也減少了來流雪軒的次數,改為五天一次,藥丸也相應的改為五天一送。

紀安兩家商議過後,覺得年底除舊迎新,事多人忙,倒不如將婚事放到開春之後,反正拖了這麼久,也不在乎這一兩個月的,便將婚期改在了二月初一。

轉眼到了臘月十九,紀晞和滿月。那天,紀府大宴賓客,鑼鼓喧天。紀雲瑄特地從梨若園請了戲班子,熱鬨了一整天。

那一日賓客如雲,紀雲瑄迎來送往,談笑晏晏,忙得腳不沾地,直到月上梢頭,宴罷人散,才發現安家齊還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喝酒,醉眼朦朧,已有幾分醉意上頭。

聽見腳步聲,安家齊用手肘撐起身子,抬頭一看,見是紀雲瑄,咧嘴一笑,複又軟趴在桌子上。

紀雲瑄過去扶他起來,他卻一把揪住紀雲瑄的衣襟,大著%e8%88%8c頭問道:“阿瑄,你告訴我,為什麼三妹妹不願意嫁給我?她……她不是已經給了我一百顆紅豆了嗎?為什麼……為什麼還是不願意嫁給我?”

紀雲瑄無言以對,黯然拍了拍安家齊的肩膀:“家齊,你醉了。我扶你回客房歇息吧。”

安家齊卻不肯起身,靠在紀雲瑄身上絮絮而言:“阿瑄,你知道我這些天過的是什麼日子嗎?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一不留神,三妹妹又把自己弄病了。上回是淋雨,這次是跑到園子裡挨凍,下回呢?下回會是什麼?我每天都上流雪軒裡盯著她,可我還是怕,我守不了她一天十二個時辰,總有我盯不到的時候,我怕她為了逃婚,又故意把自己弄出病來。阿瑄,我就這麼讓她討厭?寧可生病也不要嫁給我?”說到後麵,家齊的眼圈已經紅了,平日裡飛揚跋扈的一個人,此刻卻像個孩子般無助而彷徨。

紀雲瑄心裡一陣難過。他這陣子把心思全放在了林芷蘅和小晞和身上,竟也忽略了他最好的朋友。可麵對安家齊的詰問,他竟無半句言語可以應答。

啞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家齊,你放心!三妹妹要是敢再惹出什麼亂子來,我便是拿麻繩捆了她,也要將她塞到你的花轎裡去。”

安家齊卻苦笑搖頭:“她若是不願,你就是拿刀子把她逼到我床上又有什麼意思?我要的是她的心!她的一顆真心!”說著,傾壺倒酒,連續灌了幾杯下肚,複又慢慢地趴到了桌子上。

就在紀雲瑄以為他已昏睡過去的時候,安家齊卻又緩緩開口,低沉的聲音從他臂彎裡透出來,模糊而不真切:“阿瑄,你有沒有發現,她不是三妹妹。她不是三妹妹。我的三妹妹不是這樣子的,不是這樣子的……”說著,語漸輕微音漸消。這回卻是真的睡過去了。

紀雲瑄怔怔默立,黯然無語。

作者有話要說:

☆、溪溪情傷退玉簪

林芷蘅出了月子,卻因為天氣寒冷,孩兒幼小,還是閉門不出。這天,安家慧帶了紀晞鈺去探望林芷蘅,出來後想著很久沒來看三妹妹了,流雪軒離暮蒼居也不遠,就順道拐了過來。

柳溪溪正斜倚在貴妃榻上看些閒書打發時間,見了安家慧,淡笑起身迎客。

三兩句閒話過後,話題就扯到了最近的熱門人物紀晞和身上。據安家慧說,那小家夥長得虎頭虎腦,很是活潑可愛。紀晞鈺在一旁聽了,雖然塞了滿嘴的糕點,吱吱呀呀說不出話來,卻也兩眼放光,指手畫腳地要來插嘴:“弟弟……唔……弟弟手上的肉……軟綿綿的,就像棉花糖一樣,捏起來可舒服了。”他好不容易把嘴裡的糕點咽了下去,終於一口氣把話說順了。

柳溪溪端起茶盞喂他喝了一口水把糕點殘渣順下去,看他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忍不住逗他說:“你這麼喜歡小弟弟,讓你娘給你生一個呀。”

紀晞鈺脆生生回道:“我才不喜歡小弟弟呢。我喜歡小妹妹。”他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對柳溪溪說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不要跟彆人說哦。我娘說了,我可能很快就會有一個小妹妹了。”

“真的呀?”柳溪溪訝然出聲,眼睛笑眯眯地瞄向了安家慧的腹部。

安家慧卻微紅了臉,扭捏說道:“不是……不是我啦……”情急之下解釋不清,隻得狠狠地瞪了紀晞鈺一眼,“叫你胡說!早知道你這麼口沒遮攔的,我就不跟你說了!”

柳溪溪%e5%90%9f%e5%90%9f笑道:“大嫂嫂,這是喜事,又不是什麼壞事,乾嘛要藏著掖著?晞鈺,你說是不是?”

小晞鈺睜著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一臉肅然地點點頭。

安家慧無奈說道:“真的不是我有喜了,三妹妹,你誤會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柳溪溪但笑不語,眼裡卻有促狹的笑意。

安家慧咬%e5%94%87沉%e5%90%9f須臾,仿佛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轉頭環視四周後,挨近柳溪溪神秘說道:“三妹妹,我就跟你說了吧。其實真的不是我,而是千影有喜了。你說她怎麼這麼好命,這才過門一個月,就有了身孕!也虧得雲皓懂醫,才察覺得早。這坐胎不滿三月,是不可以對外說道的。你可千萬要假裝不知啊,要不娘知道是我透露給你,還不得臭罵我一頓……”說到這裡,突然察覺柳溪溪一直沒有出聲,抬眸一瞧,竟嚇了一跳,“三妹妹,你……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柳溪溪臉色蒼白如紙,勉強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出來,氣若遊絲地說道:“我……我沒事。隻是突然有點頭痛……”

“臉色都白成這樣了還說隻是有點頭痛!你先等著,我去叫人請楨伯來……”說著就要起身。

柳溪溪勉力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不用了,老毛病了。我躺一躺就好了。”

安家慧將信將疑地看著她:“躺躺就好了?那你先去休息吧,我這就走了,不打擾你了。”

柳溪溪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安家慧喊了靜香進來,自己領著紀晞鈺離開了流雪軒。

安家慧一離去,柳溪溪頓時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軟在了椅子上。靜香一驚,上前就要扶她起來,卻見她緩緩揮了揮手,啞聲而道:“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靜香諾諾退下。柳溪溪一個人於廳堂裡枯坐,這一坐便坐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日落時分,身姿也不曾移動半分。

暮靄沉沉,透窗而入。屋子裡昏昏昧昧,一屋子的擺設仿佛被暮色侵染了蒼涼之色,伏在灰暗中沉默不語。唯有兩邊的紗幔,無風自舞,在一片晦冥中自舒自卷。

蒼茫暮色裡,柳溪溪靜默而坐,單薄的身影仿佛一座石雕,暗淡而了無生氣。

終於,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其實,她早該料到的,不是麼?他隻是一個男人,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她怎能期望他為了她,為了這一段沒有未來的感情,守著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卻學那柳下惠般坐懷不亂?!

不要再為他找借口了。說什麼他娶姚千影是不得已而為之,說什麼他在人前流露出來的對姚千影的種種情意是做戲,說什麼熙恩堂上自己陷入昏迷前最後一眼看到的他那張慘白的臉才是他的真心意。這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

姚千影腹中的孩子,總不是他不得已而為之吧?總不是他做戲做出來的吧?那,才是他的真心意吧?!陸劍一當日的話在耳邊呼嘯響過:“我們生十個孩兒,一人一間,可不正好十間?”柳溪溪慘然一笑,眼角一顆清瑩淚珠潸然滑下。

原以為,礙著兄妹名分,縱不可以相%e4%ba%b2相愛,但總可以心係彼此,相守相望,卻原來,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癡心妄想,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罷了!罷了!是時候罷手了!是時候夢醒了!是時候了斷一切了!

昏晦光線裡,柳溪溪雙手緊握成拳,因為太過用力,身子也在微微地顫唞,但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