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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63 字 3個月前

劍傍身,正是陸劍一。兩人四目一交接,均是一愣。

原來陸劍一回了碧秋閣,得知秋夫人來了蘭馨苑,怕她眼神不好行路困難,特地來此接她回去。

丫鬟奉完茶退了下去,空蕩蕩的大廳隻剩他們兩個。茶霧繚繞,熱氣蒸騰。隔了朦朧霧氣,兩人在廳堂兩邊相對而坐,中間不過寥寥數尺,卻仿佛遠隔雲端。一時相顧無言。

良久,柳溪溪還是澀澀開口:“聽說你要去東川城了?”

陸劍一飛快地瞟了她一眼:“是。”言簡意賅。

“什麼時候去?”

“下個月。”

“一個人去?”

陸劍一默了一默,方道:“還有千影和我娘。”

柳溪溪笑了起來:“對了,我還沒恭喜你呢。恭喜你如願以償,抱得美人歸!”

陸劍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答道:“多謝!”

柳溪溪又道:“我倒記得,以前姚千影對我說過,景州山靈水秀,氣候宜人,她在景州住慣了,不願意到外地去。你這次前去東川城,她可知曉?”

“她有這種想法嗎?”陸劍一稍稍挑了挑眉,“這她倒沒跟我說過。去東川城一事,我征詢過她的意見,她隻回了我四個字,夫唱婦隨。”

柳溪溪心裡恨得直咬牙,臉上卻依然笑得春花爛漫:“真真賢良淑慧!恭喜皓哥哥娶得如此賢妻!”

陸劍一麵無表情:“娶妻如此,夫複何求。”

柳溪溪驀地放聲大笑。這一個男人,兩個月前還在跟她山盟海誓,今日便對她說,娶妻如此夫複何求!真是天大的笑話!是誰說女人善變的?眼前這個男人,不就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到底是男人善變還是女人善變?

感情於男人來說,不過就是帶插頭的台燈。想要愛了,插上插頭燈就亮了,不想愛了,隻要將插頭輕鬆一拔,燈就滅了。如今陸劍一已拔了插頭,隻有她還傻傻地不肯放手,貪戀著他燈亮時的一點溫暖,卻殊不知,那盞燈斷了插頭,已是不會再亮了。

柳溪溪越笑越覺得可笑,直到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多傻!想起自己前幾天還在滿心歡喜地做美夢,幻想著與陸劍一一齊遠走高飛,如今才知道,人家是壓根兒沒有一點要帶她走的心思。人家早已將一切都安排好了,%e4%ba%b2娘是不能丟下的,新娘更是要比翼雙飛的。隻有她!隻有她是多餘的!可以像用過的手紙般隨手丟棄的!

醉過方知酒濃,醒來始知夢空。她越笑越大聲,笑得花枝亂顫,笑得前俯後仰,笑得喘不過氣,笑得珠淚點點。

候在門口的丫鬟聽見動靜,好奇探頭進來察看。柳溪溪邊笑邊抹去眼角淚水,擺擺手說:“沒事。不過是皓哥哥講了個笑話,真真好笑。”說著站起身來,“你跟夫人說一聲,我先走了。明兒再過來請安。”言罷,抬步往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笑,對陸劍一,再沒望上一眼。

陸劍一默默看著柳溪溪遠去的背影,漆黑的眼裡漸漸浮起一層悲色。

作者有話要說:

☆、為誰風露立中宵

這一段時日,安家齊還是隔三差五地到流雪軒來,麻二家的糖炒栗子也從未間斷過。偶爾他在外頭吃了什麼稀奇的美食,或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把戲,回頭也會帶著柳溪溪出府去樂一樂。隻是隨著溪溪越來越沉默,他漸漸的也不複往日的談笑風生,變得寡言少語起來,看柳溪溪的眼光裡,也慢慢地多了一絲彆有深意的意味。

溪溪有兩次無意間回頭,卻撞見家齊正深深凝視著她,無聲的眼光裡充滿探究的意味。但一切倏忽而逝,家齊眨眼間換上了溫和笑臉,又是那個對她百依百順,嗬護有加的護花使者了,仿佛剛才的那一瞬間,不過是柳溪溪的錯覺。

紀雲瑄似也察覺到他們二人之間的古怪。但他最近實在是事務繁忙,分/身乏術,顧不上去理會他們了。紀雲璃與安家齊的婚事還好,畢竟準備已久,一切都已就緒,而紀雲皓與姚千影的婚事,卻是倉促而成。時間緊迫,排場卻是絲毫不能有半點將就。不然,不但姚府不答應,就連紀府也臉麵大失。畢竟,從明麵上講,紀雲皓終歸是紀崇霖的嫡長子。

日子便在平平淡淡中似水流逝。十月底的時候,景州城的紈絝子弟圈子中掀起了一股熱潮,上臨仙居吃烤肉。臨仙居本隻是一家不起眼的小酒樓,卻因新來了一個西域的廚子,烤得一手好肉,頓時名聲鵲起,賓客如雲。

安家齊去試了一次,回來後讚不絕口。第二日便興衝衝地來拉紀雲瑄與柳溪溪一起過去嘗鮮。紀雲瑄忙得%e8%84%b1不開身,隻得揮揮手讓安家齊與柳溪溪自個兒去了。

從臨仙居出來,回府的路上經過如意齋時,安家齊將馬車叫停。回頭對柳溪溪道:“我前些日子在如意齋做了件新袍子,應該可以拿了。反正今天順路經過這,就進去拿好了,省得他們多跑一趟送到我府上。三妹妹,你就陪我下去走一遭。”

柳溪溪自是無異議。兩人在如意齋門前下了馬車,正要進門,卻見如意齋裡的夥計正吆喝著清客關門。

安家齊詫異揚眉,抬手拍了拍一位夥計的肩膀:“大白天的不好好做生意,關門做什麼?”

那夥計回頭一看,見是安世子與自家三小姐比肩而來,忙點頭哈腰請安問好:“安世子有所不知。姚二小姐來我們店裡試嫁衣,怕人擾了清淨,這才讓我們閉門謝客。”

安家齊怪笑:“喲!好大的派頭!這紀家大少夫人還沒當上,就先擺上譜了!”又似笑非笑地盯著夥計問,“那我現在也算是客,要不要也把我請出去?”

“哎呦,安世子這麼說,可真折煞小的了!安世子是我們東家的乘龍快婿,這如意齋可不就跟您自個家的一樣!來來來,安世子和三小姐,這邊請!這邊請!”

旁邊早有醒目的夥計重開了店門,迎請他們二位進去。

樓下是大堂,二樓才設了雅室供貴賓試衣。安家齊熟門熟路地帶著柳溪溪蹬蹬上了二樓。

上到二樓,卻沒見到姚千影,隻有一人背向他們,坐於圓桌邊上。聽到動靜,那人回過頭來,卻是柳溪溪此時最不願意看到的人——陸劍一。他竟是陪了姚千影過來試嫁衣!當真是如膠似漆,情濃似蜜啊!

早在陸劍一還是紀雲瑄的侍衛時,安家齊便與他屢有衝突,對他並無好感。哪怕後來陸劍一成了紀雲皓,還是沒能改變安家齊對他的看法。好在平日二人生活也無交集,如此倒也相安無事。此刻在此遇上,兩人也隻是淡淡頷首,權作招呼,再無二話。

夥計殷勤地請安世子和三小姐入座,又熱情地奉上香茶。完了,才對著安家齊小心翼翼地道:“安世子,六娘陪著姚二小姐在二樓的雅室試嫁衣,這一時半會的弄不完。您看您是不是可以屈尊大架,移步到三樓去試衣?”

安家齊心生不悅。但此刻他也隻想早點離去,當下便不作計較,對著柳溪溪說道:“三妹妹,你且在這裡等我一下。”抬%e8%85%bf跟著夥計上了三樓。

空蕩蕩的廳堂裡,隻餘柳溪溪與陸劍一隔桌而坐。一時寂寂無聲。

為了掩飾尷尬,柳溪溪隨手從桌上拿了本冊子翻看起來。打開一看,卻是一本畫冊,繪了各款鳳冠霞帔的式樣,一款款,一套套,各不相同,卻同樣的鮮紅似血。想當初,安王妃也曾拿過類似的一本畫冊,讓她挑選嫁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柳溪溪低著頭,一頁頁翻看。靜悄悄的廳堂裡,隻聽見窸窣的翻頁聲。看著各式嫁衣,柳溪溪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陸劍一在定州祥鳳樓給她買的那件嫁衣。那件嫁衣,她至今未能看上一眼。

知道已是不該問,可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低低問了一句:“你在定州給我買的那件嫁衣是什麼款式的?”

桌子另一端的陸劍一一怔,飛快地回了一句:“我忘了。”

柳溪溪再無言語,隻是手裡的畫冊卻未再翻動一頁。許久,一顆清亮的水珠從她眼裡掉下,啪的一聲砸在畫冊上,紅豔喜慶的嫁衣上頓時洇出一個圓圓的水漬,深紅近黑,在一片明麗的鮮紅中尤其顯眼。柳溪溪迅速地將那一頁翻過。新的一頁,紅衣似血,明媚鮮亮,一切嶄新如初,仿佛那個圓圓的水漬從未存在過。

陸劍一沒由來地感到一陣煩悶,驀地立起身來,匆匆說了一句:“我去看看千影好了沒有。”拔%e8%85%bf就走。可他卻走錯了方向。試衣的雅室在右手邊,他卻走向了左手邊。

×××××

時光匆匆,一晃而過。轉眼便是十一月十四。明日,便是紀府皓公子的大喜之日。整個紀府,到處張燈結彩,綢花垂幔,燈籠高懸,一片喜氣洋洋。

入夜,柳溪溪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翻身而起,披了件織錦狐膁鬥篷,躡手躡腳下得樓來,趁守門的嬤嬤去解手時,偷偷溜出了流雪軒。

寒夜沉沉,漏儘更深。花園裡一片寂靜,唯有半空一輪盈月,如霜冷清。

柳溪溪沿著卵石甬徑,慢慢走到了碧秋閣外的那片竹林裡。記得當日陸劍一就在這裡,對著她說,我們會白頭偕老,子孫滿堂的!當日誓言猶在耳,隻可惜卻早已是物是人非。煙花易冷,人事易分!

寒風嗚咽而過,一林竹葉嘩嘩作響。柳溪溪裹緊了身上披風,卻無意離去。舉目而望,黑影棟棟的碧秋閣裡,唯有二樓的一間小屋裡透出些許微弱燭光。

那個屋子,柳溪溪再熟悉不過。她隻去過那間屋子兩次,卻每次都被傷得遍體鱗傷。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可一想起來,心裡的傷處還是隱隱作痛,讓柳溪溪忍不住淚水盈眶。

昏黃的燭光裡,一個修長的身影映上了雪白窗紗。燭火搖曳,將黑影拉得細細長長,框在小小的窗扇裡微微晃動。不知是不是柳溪溪的錯覺,單調而乏味的黑白二色,竟將黑影也染上了幾分孤單落寞的味道。

這麼晚了,他還沒睡麼?是心願得償,興奮難抑,以致無法入眠麼?柳溪溪癡癡望著樓上的那道剪影,眼角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終於不堪重負地墜落。過了今晚,明日的太陽一升起來,他就要成為彆人的夫君了,從此,他的溫柔他的笑,他的憐惜他的寵,都隻屬於彆人,屬於那個叫姚千影的女子。而她,情深奈不住緣淺,終究注定與他隻能是擦肩而過,就像兩條相交直線,在那一刹那的相逢後,隻能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明月當空,皎潔如玉。如水月華下,柳溪溪煢煢孑立,抬頭仰望那一扇軒窗裡的孤單隻影,眼裡淚水迷蒙。任它露墜霜凝,任它月滿西樓。

那一晚,二樓那一星微弱的燭火亮了整夜,柳溪溪在竹林裡也立了整宿。

拂曉時分,柳溪溪回到流雪軒。甫一推開院門,她身子一軟,隨即昏倒在地,把滿院子的奴婢仆從嚇得不輕。待從地上扶起柳溪溪,才發現三小姐身上的衣裳已儘被露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