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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52 字 3個月前

了手。

就在此時,頭頂又傳來紀夫人的聲音:“老爺,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經醉了!”

接著紀崇霖惱怒的聲音:“把酒瓶給我!”

緊接著哐當一聲,瓷器落地的聲音。

柳溪溪詫異抬眸望向陸劍一,卻見陸劍一眼光沉沉,嘴%e5%94%87抿成一道細線,正凝神聽著頭頂動靜。

紀夫人憂心的聲音再次響起:“老爺!你這是怎麼了?為何一個人躲在這裡喝悶酒?”

良久,才聽見紀崇霖嘶啞的聲音悶悶響起:“念夏,你說,那陸意之已經死了這麼年,為何還陰魂不散地纏著我?”

聽到陸意之的名字,柳溪溪心頭一驚,不由抬眸看向陸劍一。陸劍一毫無表情,仍舊靜立凝聽。柳溪溪也隻有跟著他一起聽下去。

聽荷亭裡,居中的圓石桌上酒瓶淩亂,紀崇霖醉意醺然,趴在石桌上一臉頹廢。

紀夫人滿麵驚懼地看著他,似乎很難接受眼前這個失意落拓的男子就是那個永遠沉著穩重,不苟言笑的紀崇霖。她擰頭朝四周環視一眼,仿佛真的有看不見的鬼魂圍繞在旁似的:“老爺,陸意之已經死了,皓兒也找回來了,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你就不要再想了!”

紀崇霖慘然一笑:“過去了?哈哈,念夏,我跟你說,沒過去,這一切都沒過去!恰恰相反,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剛剛開始!陸意之設下的局才剛剛開始!”

紀夫人臉色發白:“陸意之設下的局?他設了什麼局?”

“他這一招真是毒,不管怎樣,他都是要我痛苦一輩子,一輩子活在他的陰影裡!二十三年前,他把皓兒擄走,就已經設下了局,等著我往裡麵鑽!我要是沒找回皓兒,這一輩子便不得安生;可我找回了皓兒,這輩子也同樣不得安生!他現在一定在天上看著,在天上笑我……”他說著,抬起頭來仰望天空,清臒的臉上老淚縱橫,“笑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把我的兒子變成了他的兒子,我卻無能為力!”

“這些日子,你知道我受著怎樣的煎熬嗎?我隻能遠遠地看著皓兒,看他走路,看他說話,看他微笑,看他飲酒……我不敢靠他太近,我怕……我怕我會忍不住出手傷他。他一舉一動都像足了陸意之!走路的樣子像,微笑的神態像,舉杯的時候更像……尤其是今天他舞劍的時候,活%e8%84%b1%e8%84%b1就是當年的陸意之!我當時手裡要是有把刀,我就上去一刀結果了他!當年陸意之每日清晨都會在棲鳳樓下練劍,靜陽每次都站在閣樓上看。我隻道她是貪戀那朝陽的瑰麗,不曾想……她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紀崇霖痛苦閉眼,絲絲淚水從他緊闔的眼縫裡滲出。

紀夫人訝異得張大了嘴。關於靜陽公主的事,她那時尚且年幼,隻知靜陽公主過門三月便香消玉殞,一年後紀崇霖便迎娶了她的姐姐杜念秋。今日方知,這其中竟大有淵源!

“陸意之就是要把皓兒變成他的影子,然後放在我的跟前,日日提醒我,讓我每時每刻都記著他給我的恥辱和痛苦!他贏了!他贏了!我殺了他,可我還是輸給他了!”

昏昧的山洞裡,紀崇霖低沉黯啞的聲音隔著山石傳來,有若負傷野獸的嘶叫,飽含痛苦壓抑與沉痛掙紮。陸劍一靜靜佇立,心底一片蒼涼。

他如何不知,自己與師父的肖似之處。自小,師父便是他心中的偶像,是他心目中不可逾越的高山。他打小便有意無意地模仿師父的言行舉止,期望著自己能成為一個跟師父一樣的人。多年來的耳濡目染,早已將師父的一切融入到他的生命中,再也分不清彼此。

頭頂聽荷亭裡紀崇霖的聲音還在繼續傳來:“那是我的皓兒!我的皓兒啊!他的第一聲爹爹,是我教他喊的;他的第一顆牙,是我看著他長的;他的第一步路,是我扶著他邁的!他是我的第一個孩兒呀!他身上流著是我的血呀!可為什麼?為什麼他變成了我最痛恨的人?!為什麼是他?!”紀崇霖聲嘶力竭,悲痛欲絕的臉上濁淚四流,“我不能再見皓兒……不能再見皓兒……不能再見皓兒……”他把頭慢慢靠在石桌上,聲音漸漸低迷,直至消失,卻是已昏睡了過去。

旁邊的紀夫人,早已淚流滿麵。失散多年的骨肉重聚,本以為是皆大歡喜的事情,怎料得卻是如此慘痛局麵?

聽荷亭裡聲息漸消。紀夫人已喚來仆從,抬了紀崇霖回去。柳溪溪抬眼看陸劍一,卻見他依舊默立,仿佛木雕石刻般。柳溪溪輕聲喚他:“劍一?”抬手握住他的手,這才發現,他的指尖一片冰涼,衣袍下的身軀,竟是在不可抑製的輕輕顫唞。

陸劍一被柳溪溪一叫,陡然回神,猛地揮手推開柳溪溪,大跨步衝了出去。他走得甚急,但卻腳下微蹌,身形不穩,仿若喝醉酒般搖搖晃晃。

柳溪溪被他一推跌地,等她爬起來追出山洞一看,清幽小徑上已不見陸劍一身影。

滿庭寂寂,唯有流雲聚散。

作者有話要說:

☆、美夢驚醒一場空

柳溪溪回到流雪軒,最初的震驚與傷感過去後,心裡反倒騰起了一股小小的希望。憑她對陸劍一的了解,她知道陸劍一應該不會再留在紀府了。他肯定會走的。隻要他肯走,她就有希望!靜夜裡,柳溪溪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盯著頭頂紗帳上的一圈珍珠暗自思量。

她隻要尋機再會陸劍一一麵,讓他帶她一起走,隻要遠離了紀府,遠離了這些是非,隻有她和陸劍一兩個,事情就簡單多了。

陸劍一不喜歡她說那些兩人在一起的話,那好,她便不提。做兄妹便做兄妹,隻要哄得陸劍一高興,肯帶她走,以後兩人相處的時間多的是,她儘可以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隻要他們走了,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柳溪溪美滋滋地想著,覺得多日來的陰天雲霾總算雲開霧散了。

正偷樂著,突然心裡咯噔一沉,要是,要是找不到機會見陸劍一怎麼辦?現在陸劍一躲著她,不肯來流雪軒,她又進不去碧秋閣,下次家宴還得等到十月十五,要是這期間陸劍一就走掉了那怎麼辦?心裡一陣慌亂。忙又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憑她和陸劍一的交情,不管如何,就算他沒打算帶她一起離開,起碼走之前也會來和她告個彆的。到時候,隻要央求他帶她一起走就可以了。她隻要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就好了。這樣想著,心情又慢慢平複下來。

露凝霜重夜漸深。柳溪溪顰蹙多日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慢慢進入了夢鄉。這一覺,柳溪溪睡得無比香甜。夢裡她和陸劍一又回到了鳳鳴山,桃林裡芳菲正豔,漫天飛舞的桃花雨中,陸劍一情深款款地喚她:“娘子……”

在柳溪溪的忐忑不安中,日子一天天地溜過去了。柳溪溪始終沒機會見到陸劍一。有幾次,她借口散步在碧秋閣外徘徊,可陸劍一遠遠瞧見她,竟連個照麵都不打,隨即擰頭就走,隻留一個匆匆的背影給她。

可不管如何,陸劍一畢竟也沒離開紀家。柳溪溪一再安慰自己,爹爹的話太過於震撼,陸劍一總需要時間去消化,去接受。等他情緒緩和過來,自然會采取行動。

這一天,柳溪溪去蘭馨苑給紀夫人請安,到了那裡才發現,秋夫人也在。柳溪溪笑道:“大姨母真是稀客,難得今日好興致來我娘這裡坐坐。”

秋夫人%e5%90%9f%e5%90%9f笑道:“這不是你皓哥哥的婚期近了麼?我多年不理俗事,也不知如今的婚禮都有哪些講究,是不是還跟我們那時一樣,過來問問你娘,讓她給我出出主意。”

柳溪溪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卻仍強撐著問道:“皓哥哥的婚期訂了麼?不知是什麼時候?”

紀夫人訝道:“咦,你不知道麼?就在下個月十五。跟你的相差沒幾天。你們這兩個孩子,婚禮都挨一塊了,可把我和瑄兒忙得夠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秋夫人歎道:“可惜我這身子,幫不上什麼忙。要不,哪能讓你和瑄兒這麼操心?”

紀夫人嗔道:“姐姐,我們一家人用不著說兩家話!再說了,這是喜事,我就是再累,心裡也是高興的。”

柳溪溪卻高興不起來。她原以為,這一套六禮走下來,陸劍一和姚千影估計得明年才能完婚。沒想到,卻是比她的婚禮還快。正默想心事,卻又聽得紀夫人道:“其實,就算不是為皓兒的婚事,姐姐也應該多來我這邊走走。你這一走,我們姐妹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麵!”

秋夫人道:“這倒也是!東川城離景州來回得一個月路程。我這把老骨頭又經不起顛簸。以後怕是一年最多也就回來一次了。”說著,二人都有些傷感。

柳溪溪忽然覺得一陣不安,問道:“大姨母這是要去哪裡?”

紀夫人答道:“這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東川城的大管事染了急病沒了。你爹爹正要派人過去接手,皓兒倒毛遂自薦說讓他去,你爹爹也同意了。下個月他成婚後,就要帶著千影和你大姨母,一起趕赴東川城。以後東川城那邊的生意,就歸他管了。”

柳溪溪心頭大震,耳朵邊聽得紀夫人和秋夫人猶在絮絮叨叨嘮著閒話,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聽得分明,但連貫在一起卻偏生理解不了它們的含義。腦裡亂哄哄的一團,隻有一個念頭來回盤旋:陸劍一要走了!陸劍一要走了!陸劍一果然是要走了!卻不是帶著她走,而是帶著他的新娘走!

那廂,秋夫人還在說道:“對了,阿夏,我這裡還有一事要請你幫忙。”

“姐姐儘管開口就是了。”

“我是想著,千影過門,我這當婆婆的,總得表表心意。你也知道,我這些年也不在首飾頭麵上用心,手頭剩下的幾件珠釵華鈿,怎麼看都覺得拿不出手。前兩天叫了如意齋的掌櫃過來,拿了些給我瞧瞧,卻也挑不到滿意的,那些東西好是好,卻沒些年頭。這婆婆給媳婦的,總得給個能傳承留世的不是?所以,我是想看看你這邊有沒有合適的。”

“這不過小事一樁。我手頭倒是有幾件據說是前朝皇宮裡流傳出來,貨真價實的好東西。要不姐姐隨我進去挑挑,看你自己喜歡哪件?”

“這真要多謝你了!三丫頭不會怪我吧?”秋夫人說著,笑%e5%90%9f%e5%90%9f轉向柳溪溪。

柳溪溪失神之際不知她們在說些什麼,隻能訕訕地陪了一個笑臉。

紀夫人嗔道:“自家姐妹有什麼謝不謝的!再說當年,姐姐不也給了我許多的首飾?你放心,三丫頭怪不到你頭上。這些本來也不是打算留給她的,她那裡自然有安王妃去給。”回過頭來對著柳溪溪說道:“三丫頭,你且在這裡等等。我陪你大姨母去去就回。”說完,攙著秋夫人慢慢走入內室。

偌大的一個正廳,隻留柳溪溪一人枯坐,怔愣出神,遙想心事。

正發著呆,突然一陣咚咚的腳步聲傳來,一個男子闖了進來。來者寬袍廣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