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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18 字 3個月前

苦鉤連了出來,霎時痛得他無法呼吸。

眾目睽睽之下,他僵硬而緩慢地走過去,嘴角的笑容,一如對待族裡其他姊妹般含蓄溫柔,無懈可擊:“三妹妹!”這一聲呼喚,自然%e4%ba%b2切,仿佛一直以來他就是這麼叫她,再正常不過。卻無人注意到,他寬大衣袖下緊攥的拳頭,仿佛用儘全身力氣在抑製著什麼。

一聲“三妹妹”,讓柳溪溪即刻崩潰。她無法置信地緩緩搖頭,目光散亂而癲狂,口裡喃喃說道:“不!我不是你三妹妹!我不是你三妹妹!我不是你三妹妹!”語速越說越急促,音調也越來越激昂,仿佛一柄鋒銳尖刀,眼看就要把堂上的一團和氣狠狠地撕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陸劍一皺緊了眉頭,正猶豫著要不要捂了柳溪溪的嘴,卻聽見耳邊傳來紀雲瑄果斷低沉的聲音:“把她打昏!”不知什麼時候,紀雲瑄已走上前來,跟在他身後,用身子擋住了堂上眾人的目光。

陸劍一來不及細想,抬腕翻手為刃,切在溪溪脖頸上,溪溪雙膝一軟,綿綿欲倒。陸劍一伸手扶她,卻被紀雲瑄搶先一拍,接了溪溪入懷。陸劍一來不及收回的手,被紀雲瑄毫不客氣地推開,還狠狠瞪了陸劍一一眼。

此時靜香方匆匆追來,氣息尚未喘勻,即被紀雲瑄劈頭蓋臉一陣怒斥:“不是讓你看好三小姐嗎?!她病成這樣,還來做什麼!你怎麼當差的?連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回頭我把你打發到農莊地裡乾活去,你就知道怎麼好好乾了!”

靜香滿腹委屈:“二公子,是三小姐堅持要來,奴婢追都追不上……”

紀雲瑄一肚子火沒處泄,一抬腳踹在靜香身上:“還在這裡廢話什麼?還不快點去叫個軟輿過來,把三小姐抬回去!”

靜香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拍打滿身的塵土,小碎步跑著去叫軟輿了。

祠堂裡已議論紛紛,眾人眼光好奇地往這邊張望,紀夫人忍不住發聲:“瑄兒,怎麼回事?三丫頭來了嗎?”

紀雲瑄深吸一口氣,斂了臉上怒色,回複平常的從容神態,回過頭安然說道:“娘,三妹妹要來參加祭祖儀式,但體力不支,暈倒了。我已叫人抬軟輿過來,送三妹妹回去。”

紀夫人快步過來,見到紀雲瑄懷裡一臉蒼白的柳溪溪,又是心疼又是埋怨:“這三丫頭也真是的,病成這樣就不要來了。反正都是自家人,以後見麵的機會多的是。”回過頭又對著陸劍一說道,“皓兒,你懂醫,看看三丫頭要不要緊……”

紀雲瑄趕緊截了紀夫人話頭:“娘,三妹妹不要緊。這裡有我就行了,雲皓還有姑媽那邊的表兄妹沒見,不如你領他去見見。裡麵爹爹該等急了。”

紀夫人拍拍額頭:“是哦,被三丫頭這麼一打岔,我倒差點忘了。那你好好照顧三丫頭,我先帶皓兒進去了。回頭叫楨伯再去流雪軒給三丫頭把一下脈。”

紀雲瑄連連點頭,見紀夫人領著陸劍一進了祠堂,才悄悄鬆了一口氣。這一個彌天大謊,要怎麼遮蓋才能掩飾得過去?他怎能讓紀家出這種不倫之戀的驚天醜聞,令家族蒙羞,淪為天下人的笑柄?還有,還有家齊,家齊三天後就要回來了,到時又該對家齊如何解釋?一個個的問題接踵而至,紛亂如麻。

三天後,安家齊回到景州,接到柳溪溪染屙患恙的消息,連茶也顧不上喝一口,立即馬不停蹄地趕來紀府。

柳溪溪病病仄仄,歪在床上如一個木頭人般死氣沉沉,對家齊給她帶回來的各式稀奇玩意看也不看上一眼。

安家齊詫異過後,絲絲陰霾蒙上了眼。出了流雪軒,與紀雲瑄並肩走在卵石甬道上,兩人皆是默然無言。

良久,紀雲瑄終是開口打破了沉默:“家齊,我已讓人通告出去,婚期改到十一月廿五。你彆怪我,三妹妹這樣子,九月初五完不了婚。十月又與你母妃相衝,便隻能推到十一月份了。”頓了頓,又故作輕鬆說道,“反正你這小子這麼多年也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這兩個月吧?”

安家齊臉色沉沉莫測,望著遠處山嵐,答非所問:“三妹妹不會是不願意嫁給我吧?”

紀雲瑄一驚:“怎麼會?家齊,你彆多想,三妹妹也是就身子不適,連帶心情也不爽,才那樣不冷不熱的。”

“如果不是這樣,那好端端的怎會跑去雨地裡淋雨?身邊那麼多人跟著,就沒一個攔著?”安家齊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深深盯著紀雲瑄。

紀雲瑄避開安家齊探究的目光,掩飾的笑笑:“她不過是出去玩突遇暴雨……仗著自己身體好,以為淋點雨不算什麼,誰知這雨把她去年落水泡出來的濕氣寒毒給勾了出來,這才病了起來。這病也不算什麼,隻不過楨伯說得好生養著,要不落了病根,怕以後於生育有礙。”自己也知這番解釋說得勉強,見安家齊一臉的將信將疑,忙拍了拍家齊肩膀,打趣道,“你就為了你的子孫大計著想,多忍耐兩個月啊!”

安家齊無奈一笑:“我不忍耐,又能如何?”話雖是這麼說,可他眼裡的鬱色,卻如四周蒼茫的暮色,漸黑漸濃,慢慢的將天際殘存的一線光亮也吞沒噬儘,無邊無際的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溪溪夜訪碧秋閣

陸劍一回歸紀家後,紀崇霖本是讓人重新修葺了與暮蒼居相鄰的醉楓樓,想給陸劍一居住,但陸劍一卻婉言謝絕,隻道與%e4%ba%b2娘多年離散,如今想多%e4%ba%b2近一些以儘孝道,住碧秋閣即可。秋夫人自是歡喜不已,直誇陸劍一孝順,紀崇霖便也不再勉強,隻讓人將碧秋閣副樓拾掇了一番,添置了些擺設,便讓陸劍一住下了。

秋夫人又給他撥了兩個標致丫頭作貼身婢女,卻也被他婉拒了,隻說自己單身一人慣了,多個人在身邊反而礙手礙腳。秋夫人還想好言勸說,陸劍一卻一再堅持,也隻能作罷。

如今的陸劍一,已是紀家的長公子,千金貴體,自是不能再為精風堂賣命,紀府花了兩萬兩雪花銀,買斷了陸劍一在精風堂的契約。自此,陸劍一與精風堂,再無瓜葛。

白日裡,陸劍一跟著紀雲瑄學習如何看賬本打理生意,夜裡,陪著秋夫人拉家常閒話,順便為她針灸配藥,調理身體。秋夫人一是心情舒暢,二來也是陸劍一醫術精湛,手到病除,身體一天天好轉起來。

楨伯還是常來碧秋閣,卻不再是為秋夫人看病,而是跟陸劍一探討醫術上的問題。隔三差五的,也把三小姐的病症詳敘給陸劍一聽,討論一番該如何用藥。漸漸的,饒是楨伯在人情世故上遲鈍,也開始有所察覺,皓公子對三小姐的病情總是詢問得特彆詳細,任何蛛絲馬跡也不放過,用藥也一再斟酌,唯恐有半點閃失。但楨伯邀他一同前往流雪軒為三小姐診脈時,皓公子卻一再托辭。

縱然皓公子醫術精妙無雙,三小姐的病卻總不見好,纏綿病榻多日,懨懨倦倦,了無生氣。一連吃了十餘天的湯藥,按道理傷寒早該大好了,但不知為何,三小姐卻仍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那日楨伯沉%e5%90%9f半晌,終於後知後覺地說了句:“三小姐這恐怕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吃這麼多藥,於病毫無起色,於身恐怕也毫無裨益。凡藥三分毒哪!”

彼時陸劍一正提筆開藥方,聽了此言,默不作聲,握筆的手卻一抖,一滴濃墨從筆尖墜落,在紙上洇開一個不規則的圓跡,白白汙了一張上好的宣紙。

入夜,陸劍一因被楨伯無心的一語撩起心事,悶悶不樂,無心陪秋夫人閒聊,借口勞累,早早回了房歇息。

寂寞空庭,冷月溶溶。陸劍一穿過幽深花/徑,沙沙的腳步聲在靜夜裡清晰入耳,輕一陣重一陣,緊一陣慢一陣,就像他的一顆心,彷徨無所依,茫然無所措。

上了二樓,堪堪推開房門,一團漆黑裡尚看不清光影,陸劍一已本能地嗅到危險的氣息,房裡有人!他即時警覺起來,全身肌肉繃緊,蓄勢待發。屏住呼吸,聽聲辨位,黑暗中傳來一聲短促呼吸,陸劍一霎時長劍%e8%84%b1鞘,寒光若星芒滑過,流光瞬間,銀劍已架在了來人項間。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劍一,是我。”幽暗中響起柳溪溪怯怯的聲音。

陸劍一一怔,撤了手中寒劍,反手掩上房門,走到桌邊摸索著點亮燭台。昏黃的燭光搖曳亮起,燃起一室光明,他方才開口問道:“你來乾什麼?”清清淡淡的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

燭火已燃,他卻仍不肯回頭,隻留一個背影給她。高大的背影有如山嶽峙立,固執而沉默地堵住了她所有要說的話。

燭影飄搖,在他身周籠上淡淡一圈光暈。柳溪溪望著他的背影,話還未出口,眼底已是一片濡濕。她今晚前來,並無把握能說服陸劍一帶她一同離去,可不管怎樣,她總要爭取一下,總不能就這麼乖乖的束手就擒。

她哆嗦著兩瓣嘴%e5%94%87,良久才鼓起勇氣問道:“劍一,你真的要留在紀府麼?”

“留在紀府有什麼不好?我一直想要一個家,現在老天就給了我一個家。而且這個家還有大把的銀子,不用我再拚死累活地掙錢,難道還不好嗎?”柳溪溪看不見他的臉,看不見他眼裡的蒼涼,隻覺得幽幽燭光裡,陸劍一的聲音平平板板,像冰河底下的深流,平緩無波,卻又透骨的寒。

“那我怎麼辦?”

“你?你有爹娘疼,有二哥寵,還有家齊待你如珠如寶,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淚水漸漸漫上溪溪眼眶,陸劍一的背影開始變得模糊:“你知道我不要嫁給家齊……”

“家齊有什麼不好?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家世有家世,要權勢有權勢。更難得的是,他對你一片癡心。放眼整個南嶺,再找不出比他更好的夫婿人選了。”沉沉暗夜裡,陸劍一平靜的聲音仿若鋒利的薄刃,一刀刀割在柳溪溪心上。隻是她卻不知道,這霜鋒雪刃,其實也在淩遲著陸劍一自己。

柳溪溪終於抑製不住,吼了起來:“可我不喜歡他!他再好也跟我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日久便會生情。你當初不也……”陸劍一及時止住了話語,硬生生將後麵“看我不順眼”這幾個字咽回肚子裡。此時此刻,重提過往,情何以堪?頓了頓,不著痕跡地換了一種說法:“給他一點時間,你會喜歡上他的。”

柳溪溪淚水潸然滑落。雖然陸劍一已及時刹住了話語,但“當初”那兩個字,仍像一根尖刺,瞬間刺疼了她:“劍一,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如果當初在桃花樹下,沒有那隻鴿子送信而來……如果,那次你沒有受傷……如果,我沒有在定州遇見二哥哥……那今日這一切,是否會全然不同?”

陸劍一的背影巍然不動,藏在袖子裡的手卻緊緊握成了拳,攥得指節發白。如果,一切能夠重來!

柳溪溪抬手揩去臉上淚水,眼裡燃起微弱的光芒:“劍一,我們就當這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