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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32 字 3個月前

姐!你慢點!不急在這一時半會的!”

卻原來是這致和堂上的動靜驚動了紀夫人。她得了消息立馬趕去通知秋夫人,秋夫人一聽多年前被賊人擄走的孩子失而複得,心急如焚,哪裡還睡得著,當下不顧夜寒體弱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陸劍一循聲望去,卻見之前與溪溪在碧秋閣外打過一個照麵的那個婦人,一臉急切,跌跌絆絆撞進門來。致和堂上燭光萬丈,鋥明徹亮,一覽無遺,那婦人卻立在門口,睜大雙眼茫然四顧:“皓兒呢?皓兒呢?皓兒在哪裡?”

紀崇霖一臉不忍,徐步過去,%e4%ba%b2自牽了她的手將她引到陸劍一麵前:“念……”這一個名字,他已有二十年沒喊過,如今一出口,竟生澀至此,“念秋!”他終於還是喊了出來,“皓兒在此。”又對著陸劍一說道,“這是你娘。”

刹那間,陸劍一仿佛又聽見柳溪溪當日在碧秋閣外所說的話在耳邊回蕩:“她原是我爹爹的夫人。聽我二哥哥說,她早年曾和我爹爹有過一個孩兒,隻可惜那孩子命薄早夭,大姨母傷心之下,執意要出家為尼,替那孩子祈福求佑。爹爹百般勸阻,最後大姨母才答應在家帶發禮佛,卻從此不問世事,也與爹爹斷了夫妻情分。”耳邊嗡嗡作響,腦裡仿佛千軍萬馬奔騰而過,千萬個念頭紛掠閃過,卻抓不住一個真切。

杜念秋眼淚紛落如雨,撲上前來就要抱住陸劍一。陸劍一一個戰栗,本能地往後一避,杜念秋撲了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幸得旁邊的紀夫人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回過頭來對著陸劍一劈麵罵道:“你娘為了你把眼睛哭成半瞎,你還要來欺負她眼神不好嗎?!”

陸劍一心神俱震,身子搖搖欲墜,卻終是不再閃避,任憑杜念秋摟抱在懷,慟哭不止:“兒啊!我的兒啊!定是佛祖聽到了娘的日夜祈求,才讓你平安歸家,讓我們母子得以重見!是娘不好,是娘沒保護好你,讓人把你從娘的手中搶走……”

陸劍一似一根木樁般木然呆立,眼珠無意識地轉動,一一掠過堂上眾人的臉,神情各異,繽紛錯雜,有驚有懼,有悲有喜,有憂有怒,有笑有淚。眼光轉到堂上一個被陰影覆蓋的角落裡,陸劍一眼珠一定,驀地覺得透不過氣來,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霎時呼吸困難,心痛如絞。

遙遙角落裡,柳溪溪立在陰影中,身姿如紙片單薄,容顏蒼白勝雪,%e5%94%87色全無,隻得一雙眼睛黑蒙蒙霧沉沉,襯得一張臉蛋黑白分明。

窗外天色蒙蒙發亮,這一個漫漫長夜終要過去。柳溪溪眼裡卻看不見那光芒萬丈的初升旭日,隻有無窮無儘的黑暗,如墜深淵……

☆、劍一惡意傷溪溪

柳溪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流雪軒,更沒注意到自己一回房,房門即被關閉落鎖。她在床上渾渾噩噩躺了兩天,腦海裡像塞滿了漿糊,昏昏沉沉,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世事如此荒唐可笑,前一秒還是她心心念念要與之私奔的情郎,下一秒就搖身一變成了她同父異母的%e4%ba%b2大哥!怎能如此荒謬?命運竟給她開了如此大的一個玩笑!

第三天的時候,紀雲瑄來了。他這兩天也是忙得腳不沾地,翼王爺父子要啟程回國,原本他是要護送一程的,卻因家中出了此等大事,隻能委屈安家齊再跑一趟。儘管如此,他還是要籌備謝禮,安排侍衛隨行護送,打點一路行程食宿,各類繁雜瑣事,忙得他食不暇飽,寢不遑安。今日終於送走了翼王爺父子,因掛心著柳溪溪的事,事情一了即刻往流雪軒過來了。

一進門,看到柳溪溪蒼白似鬼的模樣,紀雲瑄氣打不出一處來,一把將她拎起來,怒聲喝道:“你起來!你看你現在這樣子,人不人鬼不鬼,像什麼話!要是被家齊看到,你怎麼跟他交代?!”

柳溪溪兩天沒有進食,身上無力,軟綿綿地倚了床柱,眼睛淡漠地掃了紀雲瑄一眼,一聲不吭。

紀雲瑄怒目切齒,卻又拿她無可奈何。轉身抓了張杌子,掀了衣袍坐下,對柳溪溪說道:“你倒是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何會跟……”紀雲瑄凝頓了一下,不知該如何稱呼陸劍一,是陸意陽?還是紀雲皓?沉%e5%90%9f少頃,還是繼續問道,“跟陸意陽串通合謀?為何要幫一個外人來對付我們自己家人?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這麼幫他?幫他偷玉也就算了,還幫著他來謀害爹爹性命?!三妹妹,你還是不是人?還有沒有良心?烏鴉尚會反哺,羔羊還知跪%e4%b9%b3,可你呢?你呢!”

紀雲瑄越說越激動,霍然起身,指著柳溪溪厲聲怒罵:“你彆忘了,你的姓氏是紀!你身上流著的是紀家的血!玄極門跟我們紀家是不共戴天的死對頭,彆想著化解仇恨,笑泯恩仇!這不可能!”

柳溪溪無動於衷,恍如一個瓷娃娃般毫無反應,紀雲瑄的話,她竟是一句也沒聽進耳。紀雲瑄暴怒,抓起她的肩膀狂搖:“你說話呀!你說話呀!你給我說話!你要是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就休想踏出這個房門一步!”

柳溪溪一震,終於抬眸看著紀雲瑄,兩片%e5%94%87瓣微微顫栗,掙紮半晌,卻還是倔強抿%e5%94%87默然無語。

紀雲瑄忿然拂袖遠去。離去前門口咯嗒一聲清脆的落鎖聲,驀然驚醒了柳溪溪。她猛地跳起,撲到門邊使勁拍打房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回應她的隻有迤漸遠去的腳步聲。柳溪溪頹然跌地,絕望如沼澤地裡的泥沼,迅速地從腳底蔓延而上,瞬間沒頂。

正午時分,天氣驟變。烏雲如鉛,遮天蔽日;狂風漫卷,飛沙走礫。庭院裡枝椏橫掃,門窗劈啪作響。

靜香正在房內服侍柳溪溪喝粥,就聽見外頭張嬤嬤在樓底下喊道:“靜香!靜香!你下來一趟,把西廂房裡的東西收拾一下,我要讓阿強把院子裡的箱籠搬進去,省得待會被雨淋濕了。”

此時距紀家三小姐的出閣之日隻有半月之餘,嫁妝早已備齊。十裡紅妝,箱籠成堆。庫房裡放不下,堆積了一些暫放在走廊底下。眼下暴雨將至,張嬤嬤唯恐嫁妝被雨水打濕,急急忙忙指揮青壯家丁把廊下箱籠抬進屋去。

靜香急急應了一聲,匆匆下樓而去。走得倉促,連房門也忘了上鎖。

柳溪溪心跳驟急,勉力鎮定,不動聲色地放下碗筷,徐徐走近門口觀看。卻因樓下箱籠既重且多,張嬤嬤恐趕不及在雨至之前搬運完畢,把原先守衛在房門口的兩個護衛也一並叫下去幫忙。此時眾人皆在樓下庭院忙碌,搬箱倒櫃,抬桌挪椅,大呼小叫,熱火朝天,一時竟無人留意到樓上的柳溪溪。

柳溪溪悄然閃身而出,貓身下樓,迅速穿過屋後小徑,溜出院後偏門,纖細身影轉瞬隱入曲深幽徑中。她一路疾跑,往碧秋閣而去。方才她已從靜香口中探知,陸劍一已不住在鬆濤院,而被安置在碧秋閣的偏樓裡,與秋夫人比鄰而居。

柳溪溪一心隻顧逃跑,卻沒留意到她一出偏門,門前假山後隨即轉出二人,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即往暮蒼居方向急去,另一人悄無聲息地循著柳溪溪的腳步追蹤而去。

沒錯,這二人正是紀雲瑄布下的棋子。若無紀雲瑄的授意,靜香又如何會如此大意,膽敢任房門大開便匆忙離去?早上的一番談話,柳溪溪三緘其口,紀雲瑄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畢竟是自己的%e4%ba%b2妹妹,總不能對她嚴刑逼供。萬般無奈之下,隻能出此下策,故意製造機會讓柳溪溪去會麵陸劍一,或許能從他倆的談話中尋得端倪。

一路上狂風怒號,飛沙走石。濃雲映蔽長空,雖隻是未時剛過,天色卻昏暗得如同日暮時分。路邊柳枝如千萬條皮鞭齊齊抽打,偶爾被掃到身上,隱隱生疼。柳溪溪顧不得許多,跌跌撞撞往前走去,單薄的身影在旋風中搖搖擺擺,似落葉般飄搖無依。○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柳溪溪剛到碧秋閣時,紀雲瑄也悄然尾隨而至。因早預著柳溪溪會來找陸劍一,碧秋閣裡的仆從雜役一早已被紀雲瑄清離,偌大的一個院落空曠無人,隻餘風聲淒厲。

柳溪溪此前來過碧秋閣,因此毫不費勁地就找到了偏樓裡的正屋。她這一路前來心急如焚,此刻到了門前,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沒由來地心生怯意,竟不敢推門而入。

屋裡傳來哐當一聲輕響,似是酒壺倒地的聲音。柳溪溪一震,抬手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室內光線昏冥,酒氣熏天,桌上地下,橫七豎八地堆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酒壺。陸劍一臉色青白,胡茬淩亂,坐在桌邊一口接一口地喝悶酒。

柳溪溪一隻腳堪堪邁入門檻,砰的一隻空酒瓶摔過來,在她腳邊炸開,濺落一地碎瓷。陸劍一頭也不抬,冷聲喝道:“出去!”

柳溪溪按住砰砰急跳的心口,怯怯喊了一聲:“劍一,是我。”

她這一聲並不如何響亮,但聽在紀雲瑄耳裡,卻不啻於晴天霹靂。一刹那間,心念電轉,醍醐灌頂,一連串的疑問皆一一迎刃而解。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陸劍一來了之後,柳溪溪便頻頻往暮蒼居跑;為什麼他要杖責陸劍一,柳溪溪拚著惹他生氣也要為陸劍一求情;為什麼柳溪溪寧願背叛紀氏一族,也要幫陸劍一竊玉,甚至於行刺父%e4%ba%b2……他原還以為,柳溪溪是心思單純,天性良善,又受了陸劍一蒙騙,不願紀家與玄極門冤冤相報,這才對陸劍一出手相助。誰曾想,事實竟然是這個樣子!那個早該命喪九泉的人……紀雲瑄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陸劍一緩緩抬頭,淡漠掃了她一眼:“你來做什麼?”

“劍一,我……”柳溪溪遲疑了一下,鼓起勇氣說道,“我被二哥哥關起來了,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遲了就沒有機會了。”

“走?”陸劍一嘴角鄙夷一撇,“你以為,我會帶一個叛徒走?”

“不是我!劍一,不是我!我沒向我二哥告密!”溪溪急叫起來,竭力為自己辯解,翻來覆去卻隻得這兩句,蒼白而無力。

“你沒告密?那你二哥如何知道我在酒裡下藥?又如何會在外書房設伏,還讓紀雲東假扮你爹爹誘我出手?”陸劍一冷笑詰問,仰頭灌下一大口酒,“我現在才明白,為何你一定要我答應,隻有一次動手機會。原來你早已有所準備!”

柳溪溪一窒。她竟不知,陸劍一被擒是因為中了埋伏,原來紀雲瑄竟是有備而來!可是……可是二哥哥又是如何得知陸劍一的計劃?!她隻是提醒二哥哥加強守衛,難道這樣就讓二哥哥猜到了陸劍一的具體行動?百口莫辯,她隻能反反複複說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陸劍一自嘲一笑,看向柳溪溪的眼光挾冰帶雪,泠然生寒:“我一向對人防備甚嚴,從不輕易信人。這世上得我信任之人,一隻手掌都數得過來。可到底還是防不勝防,終究還是信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