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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10 字 3個月前

連柳溪溪進去也不曾注意。

柳溪溪正想在下首悄悄坐下,卻見安家齊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指了指一旁的空位。

那日安家齊拂袖而去,柳溪溪本以為可以清淨一段時日,卻未想沒過幾日,安家齊氣消了之後,便像沒事發生般的來找柳溪溪,一如以往般大獻殷勤。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既如此,柳溪溪也不好拒人於千裡之外。兩人便算是和好了。

此刻,見安家齊示意,柳溪溪悄然挪步過去,坐在了安家齊旁邊。

堂上紀雲瑄口若懸河:“說時遲那時快,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衝著我呼嘯而來,我見勢不妙,趕緊扭頭就往路邊密林裡跑。誰知樹林裡樹根橫生,我一心逃命,腳下一個不留神,竟被一根凸起的樹根絆了一跤。身後那劫匪獰笑著追上來,大喊:‘我看你往哪裡逃!’我心下哀歎,今日小命隻怕是要葬送於此了!”說到要緊處,紀雲瑄故意停頓下來,接過墨香奉上的茶盞,輕吹慢飲。

安家慧是個急性子:“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紀雲瑄輕笑:“大嫂嫂怎的如此心急?總得容我喝口茶潤潤喉。”

安家慧氣呼呼轉向紀夫人道:“娘!你看,老二就愛賣關子!”

紀夫人笑得一臉慈祥:“他愛賣關子就讓他賣唄。你不用著急,他既然能坐在這裡給你講故事,終究是平安無事,你就安心等待,不要上他的當,氣死他!”

眾人一陣歡笑。紀雲瑄關子也賣夠了,擱下茶盅,繼續繪聲繪色講道:“我正心有戚戚,突然一陣白影從樹上掠下,緊接著刀劍交接,鏗鏘盈耳,我定睛一看,卻是一位白衣俠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俠客身手甚是了得,一把銀劍,舞得那是水泄不通。不過區區十招,那柄銀劍,已橫在那劫匪頸項之上。那劫匪嚇得麵如土色,磕頭如搗蒜,隻一疊聲地討饒求情。”

“我上前正欲開口答謝,那俠客卻一劍劈開劫匪頭上綸巾,散發披了劫匪一臉。劫匪嚇得兩%e8%85%bf直抖,白衣俠客卻收劍入鞘,冷然聲道:‘我難得酣夢一場,卻叫你擾了清淨。這姑且就當作給你的一點小懲。還不快滾!’那劫匪連滾帶爬地出了林子,招呼了同伴,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俠客眼看便要揚長而去,我忙叫住他,要給予重金厚謝,他卻不屑一顧,隻道他出手隻為氣憤劫匪擾人清夢,本意並非救人,受之有愧,隨後絕塵而去。”

林芷蘅掩%e5%94%87輕笑:“這俠客獨行其道,倒也有趣。”

安家慧卻冷冷插了一句:“這種人最難管教,搞不好,二弟這就是養虎為患了。”

二人的對話,紀雲瑄聽在耳裡,卻不置一詞,隻繼續往下說道:“此次遇劫,雖有驚無險,但貨物損失了不少,還有幾個夥計也受了傷,我們便在澤都城投靠客棧,整休幾日,清貨養傷。那日我在房裡歇息,聽得樓下一陣喧嘩,出來一看,卻是前兩日的那位白衣俠客。原來他在此用膳,餐畢要付銀走人時,才發覺錢袋被偷了。他要將佩劍抵押給酒家,那掌櫃卻是不肯,兩方爭執起來。重逢再聚,自是有緣。我當下便替他結了賬,邀他上樓共飲一杯。這酒一下肚,才發覺我們兩人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仰其不羈之才,又深覺這些年在外行走,出夷入險的,身邊沒個武藝高強的護衛也不成,遂邀請其為我的侍衛,並拜其為師,請他教授我劍法。”

紀夫人淺抿一口茶,淡淡說道:“這本也是好事一樁。隻不過此人出自精風堂,怕是殺孽太重,煞氣過盛。你把這種人招到府裡來,就不怕折了這府裡的福氣?”

“娘,這陸公子以往為精風堂賣命,也不過是生活所迫,討口飯吃。如今我給了他另一個出路,他從此可以改惡從善,清白做人。娘一心向佛,怎麼也不想想,陸公子要是不做殺手,可使多少人免於慘死。這豈不比你施粥捐銀更為慈善?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娘不過收留了一個陸公子,就可救多少人,造多少級浮屠了!這天大的善舉,又怎麼會折了府裡的福氣?”

紀夫人啞然失笑:“這瑄兒打小就是個能言善辯的,滿肚子歪理,都把我繞暈了。罷了,你長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你若是覺得好,就放手去做吧。”

紀雲瑄莞爾:“娘還是信不過我。這陸公子一身正氣,絕不是那種窮凶極惡之人。娘若不信,我把他叫來給您瞧上一眼您就知道了。”說著,示意下人去請陸公子過來。

安家慧與林芷蘅在底下竊竊私語,都對這個行俠仗義的劍客有些好奇。那廂的柳溪溪,卻一心隻顧與安家齊交頭接耳。

她原是安靜聽故事的,直到紀夫人驟然提起“精風堂”,才猛然察覺這個名稱竟有些耳熟。思索了半天,終於想起莫師叔來接走陸劍一時,陸劍一對莫師叔承認過他是精風堂門下的。

她一時抑製不住心裡疑惑,轉身向安家齊低聲詢問。安家齊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將精風堂的來曆明明白白原原本本地告知,還將半年前武林各門各派聯合圍剿精風堂一事也略略說了一遍。

柳溪溪細細聆聽,怔愣出神。她終於明白了陸劍一為何時不時地下山,卻又從不告知行蹤;明白了陸劍一為何會身負重傷深夜而歸;明白了陸劍一那小匣子裡的五千銀票從何而來。原來,原來他竟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手!

柳溪溪還沒自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朗朗響起:“在下陸意陽,見過夫人。”心頭巨震,本能地回眸一望,堂下一青衣男子拱手作揖,長身玉立,器宇軒昂,不是陸劍一又是誰?!柳溪溪腦海轟然一聲巨響,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細瓷茶盞已失手墜地。一聲脆響,滿地裂瓷。

陸劍一循聲望去,卻見座上一杏黃春衫女子,明眸皓齒,霧鬢雲鬟,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柳溪溪麼?一抹狂喜迅速地閃過他眼眸,隨即他意識到自己眼前處境,斂了眼中喜色,微不可察地朝柳溪溪輕輕搖了搖頭。他並無把握柳溪溪會幫他,可眼下之際,也隻能冒險一試了。

柳溪溪跟陸劍一在鳳鳴山上住了將近一年,早有默契,當下心領神會,硬生生將一聲驚呼壓下喉間,隻作不識。

安家齊早已跳了起來,執了柳溪溪的手一疊聲地問:“怎麼回事?三妹妹可曾燙到了?”又大呼小叫地喊人去拿燙傷藥。

“沒事,沒事。不過是茶盅有些燙手。”眾人皆注目過來,柳溪溪有點尷尬,不著痕跡地掙開了安家齊的手。

紀夫人也一臉關切地問:“可有燙到?”見柳溪溪搖頭,才回身吩咐明香:“三小姐裙子都濕了。上回她留宿蘭馨苑時留了一套衣裳在那,你過去拿來給三小姐換上吧。”

明香領命而去。先前奉茶的小丫鬟翠香誠惶誠恐地過來收拾一地的碎瓷裂盞。安家齊上前一腳將她踹翻在地:“你個小蹄子,心思都跑哪去啦?上茶前也不知道試試溫度就敢端上來?!下去給我掌嘴二十!”

紀雲瑄擰眉,不滿地道:“家齊,這可是我們紀府的丫頭!”

安家齊鳳眼一斜,一聲冷笑:“紀府的丫頭又如何?隻要沒服侍好三妹妹,彆說是你紀府還是我王府裡的丫鬟,就是在皇帝禦前伺候的,我也照樣打她個皮開肉綻的!”

紀雲瑄無奈苦笑:“真真個癡兒!敢情你眼裡除了三妹妹,就沒有我們其他人了?”

安家慧一聲嬌笑:“娘,我看你趕緊找個日子把三妹妹嫁過門去吧。不然三妹妹要是哪天不小心磕了碰了,這混世魔王還不得把我們紀府的瓦給揭了?”

一言既出,滿堂哄笑。柳溪溪臉紅耳赤,不安地偷看陸劍一,卻見陸劍一垂眸斂眉,一如府內其他安分守己的侍衛,隻是嘴角邊上,卻彎出了一道不易察覺的清淺笑意。

說話間,明香已取了衣裳過來,屈膝行禮請柳溪溪入內更衣。柳溪溪卻駐足不行,隻看著安家齊道:“剛才是我一時手滑,不乾這丫鬟的事,齊哥哥就息事寧人吧。”她總不能看著翠香因為她自己的過錯而無端挨罰。⊿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安家齊粲然一笑:“既然三妹妹都說了息事寧人,我還能不聽麼?”轉頭對著翠香罵道:“這次算你走運,三小姐為你說情。下次膽敢再犯,看我不打折你的%e8%85%bf!滾!”

安家慧、林芷蘅皆掩%e5%94%87偷笑。紀雲瑄搖頭歎息,但上揚的嘴角卻泄露了他內心由衷的欣喜。看到三妹妹與安家齊%e4%ba%b2密如初,心頭的一樁心事總算放下了。

柳溪溪在眾人調笑的目光中落荒而逃。等她更衣出來,陸劍一已經退下了。一眾人坐在堂上,隻拿安家齊打趣。滿堂喧嘩,柳溪溪卻充耳不聞,隻覺得一顆心空空蕩蕩,那個人走了,把她的心也帶走了。

紀雲瑄剛回,手頭還積累了一大堆的事務要處理,故而眾人也隻說笑了幾句,便各自散了。

說來奇怪,安王府那邊與紀府並無公務往來,紀雲瑄卻向來與安家齊總有要事相商。兩人這回也不知在商談什麼,一路並肩交談,漸行漸遠。

柳溪溪出了熙恩堂,四下張望,已無半點陸劍一的影子。好不容易才與陸劍一重逢,卻連話也說不上一句,就這麼匆匆離去。柳溪溪心有不甘,想著他如今做了紀雲瑄的侍衛,應該會跟在紀雲瑄身邊,遂掉頭往暮蒼居漫步而去。

行至半途,剛繞過一座假山,甫一轉彎,便遠遠瞧見前方梨花樹下,一個熟悉的身影默然佇立。

柳溪溪心如鹿撞,恨不得立即飛奔上前,卻突然記起身後一步之遙的靜香。心念一轉,假意抬手拂發,悄然把右耳的珍珠耳墜摘下鉤在手心裡,嘴裡卻故作驚訝:“哎呀,我的耳墜子怎麼不見了?”

回身看著靜香,抱歉地笑笑,“大概是剛才更衣的時候掉在熙恩堂了,你去幫我找找看吧。”靜香欣然轉身離去。

柳溪溪一直看著靜香的背影,直至遠去,才驀然回首。梨花樹下,已空無一人,隻餘一樹梨花初開,亭亭華蓋,如雲似雪。柳溪溪心裡一沉,環顧四周,卻已不見陸劍一的身影。微風拂過,潔白花瓣簌簌而下,漫天花雨,落英繽紛,仿佛剛才樹下的那個青色衣影不過是柳溪溪的一個錯覺。

難道,他是故意躲著自己?柳溪溪心下惴惴,茫然四處張望,卻不防備身後假山驟然躥出一人,長臂一伸,從背後捂了柳溪溪的口鼻,猛力拽向假山之後。

柳溪溪大驚失色,奮力反抗,卻聽見陸劍一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娘子,是我!”

柳溪溪心神一鬆,停止了掙紮,就這一瞬間,陸劍一已將她拖入了假山之後的一小方洞天。三座假山,亂石矗矗,淺山嶙嶙,呈凹狀分布,於中間形成一個天然的凹洞,倒是一個絕佳的隱蔽之處。

柳溪溪身子一個回旋,日思夜想的一張臉孔瞬間映入眼簾。眼前的陸劍一,滿臉的欣喜欲狂,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