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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61 字 3個月前

安家齊望著柳溪溪嘿嘿傻笑:“三妹妹不喜歡我拿謊話哄她。”

饒是柳溪溪情緒不佳,看見安家齊這傻樣,也不禁失笑:“終歸也是齊哥哥的一片心意,多謝了!”

紀雲瑄搖頭歎息:“真是一物降一物,這世上也隻有三妹妹治得了你!”

安家齊是安王爺的唯一嫡子。安王妃素有心疾,本不宜生育,安王爺在其進門不滿一年即納妾何氏,次年即誕育長子家慕。何氏母憑子貴,幾欲將安王妃取而代之。安王妃無奈之下,私自停藥,冒險受孕。生育時又遇難產,幾乎喪命,曆經艱難,才誕下一子家沛,但家沛卻在三歲那年不幸溺水身亡。安王妃傷心欲絕,兩年後才再次生育有了家齊。

有了家沛的事情在前,安王妃對家齊愈發的寵溺嬌縱,養成他驕恣恃氣,專橫跋扈的個性。他本自視甚高,目中無人,卻唯獨對紀雲璃言聽計從,俯首帖耳,也難怪紀雲瑄要大發感慨了。

安家齊低頭幫柳溪溪剝栗子殼,邊剝邊隨口問道:“前日姚千影在刺史府舉辦了個詠梅花會,三妹妹怎麼沒去?我還眼巴巴地跑去,想去陪三妹妹,結果跑了個空。”

姚千影是景州刺史姚維信的千金,據說也是紀雲璃的手帕交,是景州貴族子弟交際圈裡的靈魂人物。自柳溪溪回紀府後,各類聚會宴請帖子雪片般的飛來,柳溪溪開始還饒有興致,逢邀必應;幾次過後,興致索然。在她看來,這種聚會無非是紈絝膏粱間的鬥酒尋樂。作為現代的一個平民百姓,柳溪溪對他們奢靡浮華的做派頗為側目。

猶記得那日刺史府中,姚千影的兄長姚萬顏過生辰,特地從景州最好的酒肆白玉泉那裡叫了十壇金桂釀。這金桂釀乃白玉泉的鎮店之寶,據說是用大臻古刹天福寺“空心潭”泉水釀製而成。泉水冽而味甘,用來製酒,酒質格外醇厚。又以寺內那棵千年桂花樹所產的桂花入酒,釀成的桂花酒,色呈琥珀,入口清新醇和、綿甜爽淨。那棵千年古樹,為桂中珍品紫雲桂,每年產量隻得五十餘斤,釀成美酒不過二十餘壇,故而每壇售價高達白銀千兩。

姚萬顏為賀生辰,一口氣訂了十壇。酒壇一打開,酒香四溢,姚萬顏養的一隻白貓,不知從哪裡躥出來,躍至桌上,伸%e8%88%8c便%e8%88%94。眾多如花美眷頓時花容失色,姚萬顏卻哈哈一笑,麵帶炫耀之色:“我家寶福最喜金桂釀了。彆的酒就算你捧到它嘴邊,它可是連碰也不碰一下的。”

有好事者打趣道:“姚大公子,莫非你這金桂釀不是為我們而訂,是專程為你家寶福準備的吧?”

姚萬顏寵愛地撫摸著寶福:“寶福雖貪杯,酒量卻是不佳。不過兩三碗,它便要回窩睡覺了。這金桂釀,自是為在座諸位而特地準備,寶福不過是沾了諸位的光。萬顏在此替寶福謝謝諸位了!”說著,還真的拱手行了一禮。眾人哄笑一堂。

嬉鬨間,隻見那寶福三兩下便將碗裡的酒%e8%88%94了個一乾二淨,姚萬顏伸手又給它倒了一碗,一邊順著貓毛,一邊說道:“慢點喝,又沒人跟你搶!”

姚千影笑言:“哥哥這話可是在暗示我們要少喝點,彆跟你的寶福搶?”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哄笑。

柳溪溪卻笑不出來。不知為什麼,她腦海裡突然閃過三清鎮上那個為了一串冰糖葫蘆苦苦哀求的小男孩。再看看眼前拿千兩白銀一壇的佳釀喂貓的姚萬顏,柳溪溪忽然憶起了杜甫的名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霎時間,柳溪溪隻覺得這種聚會索然無味。

自那以後,再有邀貼,柳溪溪能推便推了。兩日前姚千影的詠梅花會,在柳溪溪看來,也不過是一眾不識愁滋味的紅男綠女為賦新詞而無病呻/%e5%90%9f。柳溪溪借口身體不適,推%e8%84%b1不去,沒想到安家齊卻為了她而特地前去,一時倒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大意了,沒跟齊哥哥打聲招呼,讓齊哥哥空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安家齊將剝好的栗子悉數端給柳溪溪:“三妹妹怎的如此客氣?我也是臨時起意,怪不得三妹妹。”拍了拍手,起身望向窗外,“今日天氣晴好,不如我們在院子裡設上榻席,好好地樂上一樂?剛巧我今日帶了簫,正好和三妹妹合奏一曲。”

柳溪溪眼光不由瞟向窗邊琴桌上的那一架九霄環佩琴,方正雅致,光滑豐潤。據靜香說,此乃前朝遺物,至今已有上百年曆史,千金難求。這還是紀雲璃十三歲那年,安家齊四處搜羅而來,送給她的生辰賀禮。

紀雲璃的琴音,安家齊的簫聲,在南嶺都是聞名遐邇屈指可數的。柳溪溪既要頂替紀雲璃的身份在這裡生活下去,遲早都要麵對這個問題。她默了一默,終是開口:“我不會彈琴。已經忘了。”

安家齊微怔,旋即一笑:“無妨。我可以教你。三妹妹原是有底子的,我略略點撥幾下,你應可以憶起。”安家齊一心要柳溪溪習琴,不過是因為楨伯所言,藥石對失憶症效用甚微,若是能夠讓紀三小姐多接觸故人舊物,或許能喚醒她沉睡的記憶。

柳溪溪卻決意要擺%e8%84%b1紀雲璃的陰影,淡然開口,語氣雖輕,卻堅如磬石:“可我不想學。齊哥哥,過去的紀雲璃已經不存在了,如今的我跟過去全然不同,不要妄圖在我身上找過去的影子了。”

安家齊身子一震,麵色略略發白:“三妹妹,你為何這麼說?”

柳溪溪正欲言聲,紀雲瑄迅速走過來,身子一橫,擋在了安家齊與柳溪溪的中間,伸手按住安家齊的肩頭,故作輕鬆地道:“三妹妹如此說,不過是要你從頭來過,重演一出鳳求凰。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是你一包糖炒栗子就能追到手的?”

幾句話四兩撥千斤,輕輕鬆鬆就把局麵扭轉過來。柳溪溪一咬%e5%94%87,臉上浮起一片不折不撓的倔色,張了張口,正要出聲,紀雲瑄丟過來一記淩厲的眼刀,如霜似冰,一下子就將她未及出口的話凍在了%e5%94%87%e8%88%8c之間。

安家齊輕舒一口氣:“我的心意,三妹妹難道還不明了嗎?”

紀雲瑄手中折扇敲上安家齊的頭,一臉鄙夷:“三妹妹全忘了!再說了,明不明了是一回事,能不能打動佳人,俘獲佳人芳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若是沒能力讓三妹妹瞧上眼,哪天她看中了彆家的俊俏公子,我可要將她另許他人了。”

安家齊怒目圓睜:“你敢!”

紀雲瑄輕搖折扇,滿臉的毫不在意:“我就這麼一個嫡%e4%ba%b2妹妹,總要讓她嫁得稱心如意。”

安家齊恨恨地瞪了紀雲瑄一眼,又可憐兮兮地將目光投向柳溪溪:“三妹妹……”

柳溪溪冷眼看著紀安二人插科打諢,心頭百味雜陳。見安家齊一臉期待地望著她,猶豫了一下,終是換了委婉的說法,舊話重提:“齊哥哥,若是我以後都不識音律,不諳詩畫,甚至所有才藝,無一通曉,你還會如此待我麼?”

安家齊臉色一變,笑容險些掛不住:“這怎麼可能?三妹妹才高氣清,冰雪聰明,怎可能像白丁般琴棋書畫皆不曉?你忘卻的不過是前塵往事,又非心智受損,假以時日,你便是憶不起舊事,也該如往日般才藝卓絕。”

柳溪溪了然一笑,朝著安家齊淡淡開口,一雙杏眼卻盼顧流轉,瞟向紀雲瑄:“是嗎?可我如今卻沒有興趣再去學這些東西了。”

安家齊臉色變了又變,終是忍不住,憤而起身,拂袖而去。紀雲瑄忙伸手攔截,卻被安家齊一把推開,氣衝衝大跨步離去。

柳溪溪靜坐品茶,舉止安詳一如大家閨秀。一抬眼,正對上紀雲瑄烏沉沉的眼眸。對麵的紀雲瑄麵沉如水,一雙眼睛幽深似海,若有所思地端詳著她:“你這又是為何?”

柳溪溪從容放下茶盞:“二哥哥,你也看到了,對於才女紀雲璃,齊哥哥喜歡的隻是才女,而非紀雲璃。”

紀雲瑄眼光閃爍,默了一默才說:“你總得給家齊一點時間。他畢竟不像我們般血脈相連。況且,他向來仰慕你的才華,今生所願也不過是與你琴瑟和鳴。你此番作為,真的傷了他了。”

頓了一頓,他又問道:”三妹妹,你為何不願習琴?誠如家齊所言,你原先是有底子的,隻要你稍加練習,應可恢複如初。就算不是為了家齊,隻為了你自己,你也得試上一試。在我們這個圈子,你若無一技之長,如何立足?”

柳溪溪一窒,旋又擰著脖子倔道:“上天既讓我忘了前事,便是要給我一個全新的開始。我要是還循著以前的樣子亦步亦趨地生活,豈不辜負了上蒼的一番苦心?”

“過去又有何不好?難道辜負一身才情,做一個粗鄙白丁,便是你所謂的‘全新開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柳溪溪靜靜回望紀雲瑄:“不是說過去不好,也不是說我就一定要當白丁。隻是,如果我要學琴,那也隻能是出於我自己的意願,而不是為了齊哥哥,更不是為了在人前賣弄才藝!我不要因為過去的紀雲璃做了什麼事,現在的我就必須照做。昨日已逝不可追,彆再用看待以前紀雲璃的眼光來看我。”

紀雲瑄愕然無言,怔怔與柳溪溪相對凝視,心裡模模糊糊地湧起一陣悲哀:以前的那個三妹妹,再也回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劍一溪溪複相逢

陽春三月,鶯飛草長,姹紫嫣紅。紀府園中,林花著雨胭脂濕,水荇牽風翠帶長,一派杏雨梨雲的撩人春/色。

柳溪溪犯了春困,一覺從未時睡至申時,才昏昏噩噩睜開了眼,猶自靠著床屏發呆,靜香躡手躡腳地探頭進來,看見柳溪溪已醒,舒了一口氣:“哎呦,三小姐,你可醒了!二公子回來了,正在熙恩堂與大家敘話呢,都叫人過來請了幾回了!”

柳溪溪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支起身子:“二哥哥回來了?那怎麼不叫醒我?”

靜香一邊手腳麻利地服侍柳溪溪起床更衣,一邊回道:“墨香姐姐見三小姐睡得香甜,就讓我們不要叫醒你了。說是等三小姐睡醒了再過去也不遲。”

柳溪溪匆匆綰發修容,急急趕往熙恩堂。

上次在流雪軒與紀雲瑄不歡而散後沒幾天,紀雲瑄便去了外地巡視生意。本來說好二月底歸家,卻一直遲遲未見其歸來。後來才有隨從捎來音信,說是歸途中遇見劫匪,幸而有驚無險,但也因此而耽擱了歸期。時至三月初,紀雲瑄總算才姍姍歸來。

柳溪溪掛心紀雲瑄安危,一路疾走,行至熙恩堂,額頭上已是薄薄一層香汗。

靜香從後頭小跑趕上,掏了絲帕幫柳溪溪拭汗:“三小姐,你慢點!要是被老爺夫人看到,又該說你不守禮儀了。”

柳溪溪笑笑,接過絲帕自己拭了汗,又整了整衣裳,這才徐徐步入正堂。堂上已圍了一眾人,紀夫人坐於首位,其下一圈坐了紀雲瑄、安家齊、安家慧及林芷蘅等人,正都凝神傾聽紀雲瑄講他半路遭劫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