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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42 字 3個月前

上眾人神情百般變幻。紀雲瑤得意洋洋,立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斜睨柳溪溪,揚聲喚人拿琴。紀崇霖左下首的孫姨娘,麵有得色,手中絲帕甩得四下飛舞,如開屏孔雀般炫耀自得。而坐於紀崇霖右首的紀夫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憤慨悲傷,哀痛失落,各種神色輪番交替,複雜難辨。她定定盯著柳溪溪,黯然沉重的眼神像一座山一樣壓得柳溪溪透不過氣來。

柳溪溪假借飲酒,低頭避開了紀夫人的凝視。淺斟慢酌,她心裡隱隱明白:在這個視女子貞操比命還重的時代,她一個被打上失貞烙印的女子,已然失去了與安王府聯姻的作用,如今對於紀府而言,她不過一顆棄棋而已。

熙恩堂內燒了地龍,屋角又燃了十來個火盆,烤得室內溫暖如春。柳溪溪卻覺得陣陣發寒,涼意從腳底一直彌漫上來,延伸到四肢百骸。她不明白,紀雲璃的父母對紀雲璃難道就沒有一點舐犢之情嗎?那日初初回府時,紀老爺和紀夫人眼裡的慈愛和欣喜都不像作假,難道說,他們愛的隻是紀雲璃身上未來的安世子妃的光環,而不是她這個實實在在的人?想起前世父母對她不計回報的愛,柳溪溪真心為紀雲璃感到悲哀。

這短短十天來,在紀府裡經曆的人情冷暖,比她上輩子十多年的總和還多。可她畢竟已不是紀雲璃,紀府若真的容不下她,大不了,她再回鳳鳴山去等陸劍一。想起陸劍一,柳溪溪眼裡淚光瑩然。在飽受眾人冷眼後,她從沒有哪個時刻像現在這樣這般想念陸劍一。

食案下悄悄伸過來一隻大手,握住了柳溪溪冰冷的柔荑。柳溪溪一抬眸,正正對上紀雲瑄溫暖的笑容,如三月春風,和煦柔緩。

這些日子,眾人視她如凶禽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唯有紀雲瑄,一如以往的疼惜,眼中寵愛不曾減少半分。紀雲瑄抬手,輕輕拭去柳溪溪凝於睫上的一顆晶瑩淚珠,語氣輕緩:“三妹妹,彆傷心。那件事我已經有眉目了,不會讓你委屈太久的。”

柳溪溪眸光閃動:“你查出來是怎麼回事了?”

紀雲瑄扭頭,若有所思地望向堂上意氣風發信手撫琴的紀雲瑤,嘴角一絲模糊的笑意:“有點眉目,但沒證據。”調轉頭,又溫柔凝視柳溪溪,“三妹妹放心,二哥哥定會還你清白。”

作者有話要說:

☆、家慧探訪流雪軒

除夕宴後,柳溪溪越發的謹慎做人,終日閉門於流雪軒,除了去給紀夫人請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靜香端茶過來,見柳溪溪立於廊下,拿一根細勺喂鳥,不由麵呈憂色:“三小姐,你前陣子不是很喜歡到園子裡逛嗎?現在怎麼不去了?若是二公子不得空閒,奴婢可以陪三小姐。”

柳溪溪停了手中細勺,衝靜香微微一笑。現在這園子裡,也隻有靜香和紀雲瑄能讓她感到溫暖了:“沒事,園子都逛了兩遍了,逛煩了。”

正說著話,月香來報,大少夫人來訪。

柳溪溪展顏一笑:“這可真稀奇!我這門前冷落鞍馬稀的,居然也有人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安家慧爽朗的笑聲:“三妹妹,你這麼說可真真折煞我們了。可是怨大嫂嫂這麼久都沒來看你?”

柳溪溪忙俯身行禮:“大嫂嫂是大忙人,日理萬機的,我這閒散人,哪敢勞煩大嫂嫂記掛?”

“忙?你二哥哥才是大忙人呢!”安家慧嘴角一撇,牽了柳溪溪的手進了屋,“紀家大大小小的生意都在他手裡一把抓著。我們有心幫扶一把吧,又怕彆人非議,說我們爭權奪利。唉!這好心人難當哪!”

柳溪溪心中暗笑。紀府裡的家事,她從紀雲瑄和靜香處也了解了一些。紀府大公子紀雲峰,自幼隨叔父前往澤平習武,即使成%e4%ba%b2之後,也經年長駐於澤平,逢年過節才回景州省%e4%ba%b2,家族事務概不插手。反而是二公子紀雲瑄,常年跟隨父%e4%ba%b2進出,接管了家族生意,儼然是紀氏一族未來的繼承人。安家慧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幾次旁敲側擊地提點紀雲峰,反倒被紀雲峰嗬斥一番。

去年立秋,紀雲瑄迎娶了林芷蘅。林芷蘅生性溫文敦厚,蘭心蕙質,過門後頗得紀夫人歡心,聽聞紀夫人有意將紀府中事交給她打理。安家慧得知消息,更是火急火燎,百爪撓心。她比林芷蘅早三年進門,若紀府中饋反由林芷蘅來主持,豈不授人笑柄?更何況,老二紀雲瑄已把持了家族生意,這內務諸事若也由二少夫人林芷蘅主事,那往後紀府哪還有他們夫婦二人的立足之地?原本還指望著憑借與三小姐紀雲璃的交情,讓她在紀夫人跟前說說好話,可誰曾想,這節骨眼上三小姐又出了這等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柳溪溪無心卷入紀府的明爭暗鬥,當下隻笑不語。安家慧往後一招手,桂香拎著一個食盒上前,裡麵是滿滿兩屜的各式糕點,桂花糖蒸栗粉糕,棗泥菊花酥,梅花香餅,雙色馬蹄糕等等,外觀精致,香氣誘人。

安家慧盈盈一笑:“早說要拿些糕點來讓三妹妹嘗嘗,總是不得閒,今兒終於瞅了個空兒。三妹妹,你試試我這個廚子的手藝如何?”

柳溪溪試了一塊,點頭讚好。又讓靜香上來取了兩碟點心,拿下去與月香她們嘗鮮。柳溪溪泰然自若地做著這一切,沒注意到一旁的安家慧,一直睜眼打量著她,眼底微有訝色。這回憶可以忘卻,可性情難道也會改變?以前的紀雲璃一直是清高孤傲的,怎會與底下的丫頭分享吃食?

柳溪溪抬眸笑道:“我一人可吃不了這麼多,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分些給丫頭嘗鮮,大嫂嫂不介意吧?”

安家慧笑如春花:“怎麼會?三妹妹宅心仁厚,體恤下人,若真能進了我們安家的門,才真是我們安家的福氣呢!”

柳溪溪取糕點的手不由一頓。自安家齊那日在蘭馨苑大鬨一場後,已經沒人敢再提她與安家齊的婚約了。輕咬了一口棗泥菊花酥,徐徐吞下後,才悠悠開口:“大嫂嫂這話是什麼意思?”

安家慧細細打量柳溪溪的反應,斂了臉上笑意,換上一副憂愁麵容:“三妹妹,大嫂嫂知道你跟家齊也不容易。我昨兒回了王府,家齊他……”

“齊哥哥怎麼了?”

“你二哥哥沒跟你說麼?家齊那日回去後,被母妃罰去跪祠堂,跪了一天一夜,最終不支暈倒。醒來後,滴水不肯進,又掙紮著跑去祠堂繼續接著跪。他說母妃要是不同意三妹妹進門,他就一直長跪不起!”安家慧抬眸悄然打量了一下柳溪溪的神色,又蹙眉繼續說道,“母妃這回可是被家齊氣狠了,心疾都發作了,幸好楨伯趕得及時,要不然……”

“那謝姨母身子可要緊?”柳溪溪怔怔聽著,心裡暗歎,這安家齊,長相肖似賈寶玉不說,不曾想連性子也跟賈寶玉如出一轍,癡兒一個。隻可惜,她是柳溪溪,不是他的林黛玉。

“已經不礙事了。”安家慧伸手過來,柔柔握住了柳溪溪的雙手,臉上一片真摯的同情:“三妹妹,這世上,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家齊對你情深似海,你可要堅持住,千萬不要辜負了家齊的一片癡心。你放心,爹娘那裡我自會替你說情,王府那邊,我也會去斡旋。事情隻要一日沒有最終決定,你們便還有一日的希望。決不能放棄,知道嗎?”

柳溪溪驚得目瞪口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安家齊還不夠,又冒出個安家慧來攪局。她不敢置信地盯著安家慧,心裡迅速地盤算著要如何應對。她才不相信安家慧純粹是一片好心,除夕之前,她在園子裡閒逛,遠遠撞見了安家慧,還沒想好是否要上前問安,安家慧倒身子一扭,裝作沒瞧見轉身走了。當日既如此疏離,今日卻如此殷勤,此中必定有詐。

她不著痕跡地從安家慧手中抽出了雙手,淡淡說道:“大嫂嫂,我也是怕誤了齊哥哥的前程……他如此真心待我,我更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心而壞了他的錦繡前程。”

“你這個傻妹妹!在家齊眼裡,什麼世子之位,什麼功名利祿,全都抵不上你的一根頭發絲。我們女子畢生所求,不過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你如今已找到你的良人,可要珍惜!”安家慧伸手幫柳溪溪把鬢邊碎發收攏,語氣殷切,仿若知心大姐一般。

送走了安家慧,柳溪溪直愣愣地盯著牆上紀雲璃的畫像發呆,心裡默默琢磨安家慧今日的來意。畫上的紀雲璃,憑欄回眸,冰雪孤潔似不食人間煙火,高傲的眼睛冷冷地凝視著她,嘴角一抹似有若無的嘲笑,似乎在諷刺霸占了她軀殼的柳溪溪,看她如何接手這一盤亂棋。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柳溪溪看得出神,連紀雲瑄進來的腳步聲也沒有留意。紀雲瑄輕咳一聲,眼裡泛出了一絲戲謔的笑意:“三妹妹這可是在睹物思人?”

柳溪溪起身回望,看見紀雲瑄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是二哥哥來了!怎麼也沒有人通報一聲?”

紀雲瑄擺手:“是我故意不讓他們通報的。要不,豈能看到三妹妹情思流長的嬌態?”

柳溪溪微微一愣。她明明看的是自己的畫像,為何紀雲瑄卻總是往兒女情長上饒?心中一動,柳溪溪%e8%84%b1口而出:“莫非這畫出自齊哥哥之手?”

紀雲瑄一呆,隨即一臉懊惱:“我倒是忘了你已經記不得以前的事了!”

靜香端茶入內,柳溪溪接過,%e4%ba%b2自遞茶與紀雲瑄:“齊哥哥丹青妙手,這一幅畫像可極為傳神。”

“那可不,家齊擅丹青,精笙簫,放眼整個南嶺,無人可出其右。”紀雲瑄呷了一口茶,一聲歎息:“你現在會說他畫得好了,當初為了這幅畫,他可是被你罰慘了。”

“罰?為什麼?可是我嫌棄他畫得不好?”

“那倒不是。你說他畫得太慢,累你僵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等候了一個時辰,讓你胳膊都酸了。”

一個時辰畫一幅畫像,這種速度紀雲璃還嫌慢?柳溪溪對自己身體的前主有點無語了:“那我罰他什麼了?”

紀雲瑄瞟了柳溪溪一眼:“畫完這幅畫像的第二天是佛誕,我們去瑞光寺觀禮,途徑一片山崖,崖上一叢野生百合,開得甚好,你一時興起,便罰家齊為你摘花。家齊有一隨身侍衛董茂,身手甚是了得,願替家齊攀崖摘花。可你偏偏不允,定要家齊%e4%ba%b2自摘采,說這樣方顯誠意。家齊不願逆你之意,強自攀援采花,結果花是采到了,他的%e8%85%bf也摔折了。”

“啊?摔斷%e8%85%bf了?”

“是啊!家齊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個月。”紀雲瑄徐徐啜了口茶,“謝姨母為這事很是埋怨你,隻是有家齊為你求情,又礙著娘的麵子,才沒發作出來。你呀!”

柳溪溪尷尬低頭,仿佛那些事情真是她做的一般。這個紀雲璃,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性情?跟她的性格有多大出入,會不會引人懷疑?這樣想著,柳溪溪不由抬頭問道:“二哥哥,我是不是跟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