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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78 字 3個月前

伯已到。於是又是一通忙亂。

那楨伯,全名紀崇楨,自小便是個醫癡,人情世故皆不懂,隻一心癡迷於醫術藥理。幾十年的苦心鑽研下來,造詣不淺,逐漸成為紀府的專職醫師。

楨伯為柳溪溪診過脈後,雙眉緊擰。這所謂的失憶症,他平生竟是見所未見。躊躇了一會,方道:“請恕老夫才疏學淺,這失憶症老夫生平從未見過。請老爺夫人給老夫一點時間,待老夫回去查閱醫書,方好對症下藥。”

未待旁人開口,安家齊已虎著一張俊臉,沉聲問道:“你是說,三妹妹這病你看不了嗎?”

“這……”楨伯皺眉思索了一會,才緩緩說道:“老夫曾在前人遺留下來的典籍裡見過此種病例,是由於腦部受鈍擊所致,當時病患頭部有腫塊,經活血消腫後,月餘後得愈。可三小姐自腦部受傷,如今已過去近一年,即使當時有紅腫,也應早就消卻。消腫之後三小姐應能憶起往事,可如今……老夫才學淺薄,此症著實有些棘手。還望安世子能寬宥些時日,待老夫回去翻閱典籍,或能思得對策。”

安家齊臉色愈發難看,正欲開口說話,抬眼正對上旁邊的安王妃遞了個警告的眼色過來,不由得垂首噤聲。

一直靜默的紀崇霖端坐於高堂之上,清瘦的臉上一如以往的波瀾不驚。他已年過四十,身姿卻依然挺拔如鬆。兩鬢微霜,眼射寒星,薄%e5%94%87緊抿,不怒而威。他啟%e5%94%87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盅,徐徐說道:“有勞崇楨了!三丫頭此等疑難雜症,我等也是聞所未聞。但畢竟人是平安歸來了,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隻要人安好,其餘的倒也不急在這一時。還請崇楨多勞心費力,為三丫頭尋得救治良方。”

“老爺言重了,為紀家除病去患,向來是老夫本分。”拱手行了一禮,紀崇楨轉身退下。

安王妃笑著說:“今天一天,也把三丫頭給累壞了。不若我們也早些散了,好讓三丫頭早點歇息。”說著起身告退。

紀夫人與安王妃又閒話了幾句,起身將她送到熙恩堂門口。安王妃扶著門,回首遙望安家齊,喚了幾聲,安家齊卻充耳不聞,隻顧著和柳溪溪喁喁私語。

安家慧,安家齊的庶出姐姐,如今的紀雲峰夫人,打趣笑道:“母妃,你就彆喊家齊了。他如今見了三丫頭,那兩腳就跟樹生了根似的,哪裡還挪得動?”

紀夫人笑罵:“你這慣會貧嘴的!”一片歡聲笑語。安王妃也隻得勉強笑了笑,心知是不可能把家齊帶走了,一雙鳳眸卻還是不斷地瞟著安家齊,眼底隱隱浮起一片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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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齊在紀府裡陪柳溪溪用過晚飯才回了安王府。柳溪溪這些日子舟車勞頓,今日回府又被人看猴戲似的作了半天秀,早已疲憊不堪,遂早早洗漱了上床安歇。

夜闌更深。四下裡靜寂無聲。疏木橫斜,樹影綽綽,一條黑影躲過打更巡邏的侍從,悄然潛入流雪軒。

二樓臥室裡的柳溪溪,酣眠正熟,一點也未察覺一格窗戶紙被人悄悄捅開,一支竹管伸進來,縷縷青煙,嫋嫋飄散開來。 柳溪溪翻了個身,呼吸愈發沉緩。

微不可聞的一聲輕響,房門輕輕被推開,一條黑影閃身入內。借著清冷月光,繞過翠玉屏風,躡手躡腳躥至床榻之前。伸手撩開鮫綃紗帳,見柳溪溪沉睡昏昏,領口鬆散,金色鳳蝶紋身半隱半現。

來者纖細手指靈巧一動,扯開柳溪溪衣領,讓鳳蝶紋身完全顯露出來。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許藥水,動作輕柔地塗上柳溪溪的鳳蝶紋身。慘白月光下,藥水緩緩滲入鳳蝶紋身,金色光芒漸漸微弱,逐漸轉化為雪亮銀光。

來者見狀,蒙麵黑巾上的眼睛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收了手中瓷瓶,將柳溪溪領口掩好,複又折身原路返回,一如來時般悄無聲息。

月亮隱進了雲層裡,濃夜愈發黑厚。風吹樹搖,葉落無痕。

作者有話要說:

☆、金蝶易色風波起

第二天一早,柳溪溪一覺醒來,盯著頭頂的鮫綃紗帳發呆。紗帳上淡淺的雪青底色,上繪碧葉金荷,周遭一圈拇指大小的粉色珍珠,端的是雅致。柳溪溪一時不知身在何處。正迷糊著,近身侍女靜香進來稟告說紀夫人譴人來請三小姐過蘭馨苑去。頓時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起身洗漱,更衣整容。收拾妥當,靜香領著柳溪溪,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徑,緩步向蘭馨苑走去。蘭馨苑是紀夫人日常居住的園子,位於熙恩堂後方,處於整個後院的正中。流雪軒已是距離蘭馨苑較近的庭院,但由於紀府內院空曠開遠,走過去還是有一段距離。

昨日入內院時,人多聲雜,柳溪溪顧不上細看景觀。今晨一路慢行,才發覺這園林與外院風格迥異。外院端嚴幽邃,肅穆曠遠,而內院,亭台錯落有致,花木相掩相映。青鬆拂簷,玉欄繞砌,其中間以飛泉流瀑,曲洞幽池,溶溶蕩蕩,曲折縈迂。直叫人歎為觀止。

時值深冬,園子裡卻不顯蕭索荒蕪之意。池邊垂柳,藤蘿翠竹,點點綠意,驅趕了冬日寒意;更有紅綢彩燈,點綴其中,增添了節日喜慶。柳溪溪這才想起來,還有不到十天,便是除夕了。不知古代的過年跟現代有什麼不一樣,心裡隱約浮起些興奮期待,嘴角也掛上了一縷笑意。

轉過一個彎,蘭馨苑遙遙在望。剛到大門口,迎麵從蘭馨苑裡轉出一對璧人,男子高大魁梧,女子明豔照人,正是紀雲璃的嫡%e4%ba%b2大哥紀雲峰與他的夫人安家慧。他們過來跟紀夫人請安,眼下正要回去。

柳溪溪上前行禮問安。紀雲峰向來沉默寡言,心機深沉,且自幼隨叔父在外習武,與家中弟妹並不%e4%ba%b2近,當下隻是略微點了點頭。

倒是安家慧,本就是個開朗潑辣的性子,又加上與家齊的那層關係,素來與紀雲璃%e4%ba%b2厚,此時拉了柳溪溪的手,%e4%ba%b2%e4%ba%b2熱熱地說:“三妹妹昨晚睡得可好?屋裡的東西可有什麼短缺的?我院子裡新來了一個廚子,做得一手好點心,那個棗泥菊花酥,可真叫一個絕!回頭我叫桂香給你拿一些過去嘗嘗鮮……”柳溪溪不忍拂了安家慧的好意,笑言稱謝。

一旁的紀雲峰耐不住,輕咳一聲:“家慧,你母%e4%ba%b2和娘還在等著三妹妹呢!”

“哎呀!瞧我這記性!一看到三妹妹,滿心歡喜的,竟把這茬給忘了!三妹妹,你先去,回頭咱們再好好敘敘。”安家慧誇張地拍了拍額頭,笑語%e5%90%9f%e5%90%9f。

聽到安王妃也來了,柳溪溪微感詫異。辭彆了大哥大嫂,徑自入了蘭馨苑。

及至正廳,安王妃與紀夫人分坐高堂左右兩端,正喝茶敘話。柳溪溪上前,盈盈跪拜請安。紀府規矩森嚴,尊卑有序,在來時的路上,靜香已跟柳溪溪提點一番。柳溪溪囫圇吞棗,現炒現賣,一套繁複禮節隻做得似是而非。幸好紀夫人愛女失而複得,不勝欣喜,並不計較這些虛禮縟節。

有侍女上來稟報,說早膳已備好。紀夫人遂一臉慈愛地攜了柳溪溪的手,與安王妃一道前往花廳用餐。

用過早餐,複回正廳安坐閒話。安王妃端起茶杯,卻不飲用,隻是心不在焉地有一下沒一下撇著浮沫。

紀夫人看了她一眼,體貼笑道:“姐姐,你我相交多年,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嗎?有話不妨直說罷。”

安王妃臉色為難:“妹妹,三丫頭昨兒才回府,我本不該這麼著急……可事關家齊終身大事,又牽扯到王府聲譽,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一日沒個妥當答複,便一日沒個安寧的。三丫頭,你彆怪你謝姨母,姨母畢竟也是安王府的王妃,也有身不由己的難處。”﹌思﹌兔﹌在﹌線﹌閱﹌讀﹌

紀夫人已從紀雲瑄處得知柳溪溪的守貞鳳蝶並未易色,當下有恃無恐:“姐姐,你這麼說就見外了。三丫頭畢竟在外流落一年,你心有顧慮,也是理所應當的。也罷,遲早都要驗明正身的,早一日晚一日,沒什麼區彆。我們不若現下就去內室檢閱一番,也好讓你一顆心早點放回肚子裡去,更省得某些人彆有用心地詆毀我家三丫頭的清譽。”說到最後一句,紀夫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安王妃會心一笑。她知道紀夫人指的是紀老爺的侍妾孫姨娘。自從紀雲璃被找到的消息傳回府中,孫姨娘身邊的人便有意無意地暗中散發各種謠言,箭頭直指紀雲璃貞潔,暗示紀雲璃與安家齊的婚事怕是要黃了。

柳溪溪初聽安王妃說話時還有點雲裡霧裡的,等到紀夫人開口,已然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雖說心裡對這個時代視女子貞操為性命的做法頗為不齒,可如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遂垂首斂眉應道:“母%e4%ba%b2說的極是。雲璃言行無虧於德,自是不懼他人非議。謝姨母不必自責。姨母身居高位,所謂高處不勝寒,自有常人不能體會的艱難。雲璃明白。”

安王妃欣慰笑道:“我就知道,這三丫頭打小就是個明事理的!我家家齊能娶你,真是祖上修來的福氣!”

一行人進了內室,屏退左右,關門閉窗,隻留了靜香及紀夫人的貼身婢女明香隨身服侍。

安王妃與紀夫人安坐於琉璃榻上,柳溪溪背向而立,靜香上前幫她寬衣。褪去外裳,柳溪溪低眉順眼,安然轉身。卻隻聽得安王妃倒抽一口涼氣,紀夫人那端“哐當”一聲脆響,茶盅掉地摔了個滿地開花。

柳溪溪愕然,眼光往自己%e8%83%b8`前掃去,隻見冰肌雪膚上,一隻銀蝶光華明潤,展翅欲飛。柳溪溪一怔,不明白昨天還金光閃耀的金蝶今天怎麼就變成了銀蝶。

這廂正怔忪,那邊紀夫人已是怒喝如雷:“這是怎麼回事?!靜香,你是怎麼伺候小姐的?”

靜香嚇得撲通一聲跪下,渾身顫唞如篩糠:“夫人息怒!奴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昨晚奴婢伺候小姐沐浴時,那鳳蝶還是金色的,奴婢實在不知怎的就……”

紀夫人臉色鐵青,聲音變得又尖又細,仿若一把長劍直刺雲霄:“你這是什麼話?!你是在暗指昨夜我們紀府裡出了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嗎?!”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夫人饒命!奴婢口拙失言,請夫人息怒!”靜香連連磕頭。

最初的驚愕過去,安王妃反而鎮定下來:“妹妹息怒。靜香不過區區一個下人,她能知道些什麼?此事解鈴還須係鈴人。”說著,凝神注目柳溪溪。

紀夫人眼光也隨之轉到了柳溪溪身上。

頂著四道探究的眼光,柳溪溪一撩衣裙,直直跪下:“娘,誠如靜香所言,女兒也不明個中緣由。女兒雖流落在外,但一直恪守本分,不曾行差踏錯半分。歸家之時,紋蝶仍為金黃。墨香%e4%ba%b2眼見過,二哥哥也知曉此事。昨兒沐浴時,紋蝶安好無恙,一覺醒來不知為何就變了色。昨兒夜裡,女兒睡得香甜,也不覺異樣。此事著實詭異,女兒也百思不得其解。”

安王妃麵沉如水,靜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