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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她也不怕被人看到她的潑辣樣。她是怕傳到太後耳朵裡去,太後會被更加激怒。

一路到了乾清宮,順治將佟佳帶進東暖閣,把她摁在塌上坐好。他則叉著腰站在佟佳麵前,深深喘熄幾口氣,盯著她問道:“可有哪裡受了傷?”

佟佳嘲諷地說道:“不敢勞煩皇上關心,若是我受了傷,或者被尚方院折磨而死,皇上可會去給我去討回公道?殺幾個無關緊要奉命動手的奴才,然後給我修座豪華的陵墓,給我立塊白玉碑,給我追封個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封號嗎?”

順治氣得臉都黑了,閉了閉眼,硬生生忍了這口氣。他蹲下來,一言不發掀開佟佳的衣袍下擺,拉起她的褲腿。

佟佳尖叫一聲,腿一抬,將順治踹了個仰倒。

“你瘋了!”順治被踹懵了,難以置信瞪著佟佳。

很快,他惱怒不已,雙手撐著地撲上來,鉗住她的腿,狠狠警告她道:“你個臭女人再敢動,老子乾脆打斷你的腿!”

褲腿被拉到了膝蓋之上,佟佳驚恐不已,雙腿亂彈亂登,大聲叫道:“你要做什麼?你放開我!”

“老子看你膝蓋!”順治見佟佳膝蓋隻有些許的紅,那股氣再也壓不住,抬手敲了上去,“我早就該想到,你能蹦能跳還能與我乾架,哪裡有丁點受傷的樣子。”

“馬後炮!”佟佳腿上一痛,連忙將褲腿拉下去,譏諷連連:“這時候想到我受傷了?再說,我受傷不正合了皇上的意嗎?皇上先前就想把我送到尚方院去,現在你的額涅,你的皇貴妃替你做了這件事,正好省了皇上親自動手。”

“我馬後炮?!”順治怪叫一聲,乾脆就那麼坐在地上,雙手搭在身前,臭著臉看著佟佳。

“我在六部忙碌,眼見馬上要入冬,衣不蔽體的百姓需要賑濟,總得想方設法從戶部庫房角落,去勉強掃點銀子出來救命。聽到你被帶進宮的消息,馬上放下正事趕了回來。你少說風涼話,去了尚方院,你也不會死,連跟頭發絲都不會掉!”

佟佳想到順治送來有零有整的五百多兩銀子,暗自白了他眼。彆開頭,一幅不相信,不想搭理順治的模樣。

順治快被氣笑了,“你愛信不信,在老子的地盤上,你受了傷的話,那我這個皇帝白當了。尚方院就那麼幾個人,我懶得去動而已,留著她們自己打來打去玩。隻要你一進去,其他人馬上就會攔下。否則,吳良鏞這個大總管,得提著項上人頭來謝罪。”

佟佳依然不去看他,一聲不吭。

順治揉了揉眉心,感到頭疼不已,疲憊至極,無力問道:“你罵我馬後炮,你莫非是想我先前在外麵脫了你的衣衫查看傷勢?”

佟佳倏地回轉頭,衝著順治不客氣吼道:“我不需要皇上查看,更不需要皇上的關心。皇上關心誰,誰就倒黴!”

順治怒極,蹭地躍起身,居高臨下死死盯著佟佳,一字一頓說道:“你不就是仗著我的關心,才對我這麼凶!佟小格格,你究竟講不講理?”

“講理,誰給我講理的機會了?是太後,是皇後,是皇貴妃,是大福晉小福晉們,還是皇上?”佟佳不服輸,迎著順治的視線,冷冷回望。

“要說不講理,全天下再沒有比紫禁城更不講理的地方,開口閉口提規矩,真是天大的笑話!大字不識幾個,腿上的泥剛洗乾淨,穿上了鞋,就急吼吼充作斯文人了!”

佟佳知道,遷怒於人的事情做起來順手得很,她此刻亦如此,與太後做著太後一模一樣的事情。

被偏愛總有恃無恐。

她也想做得好看點,想要姿態優雅點,可這些都沒有屁用。

如她先前所說的那樣,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連個粗使嬤嬤都打不過。

她不懂得造出個威力巨大的武器,把他們這群人都突突了。她手上沒兵,也造不了反。

她隻是個最底層的小格格,隻有這麼一丁點讓她倒黴的所謂寵愛。

她不遷怒到順治的頭上,她得生生憋死,活不到玄燁登基的那天。

再說,現在她與太後算是正式翻了臉,玄燁登基後,她不一定有勝算。

這一切,都是順治該死的愛!

順治被佟佳罵得目瞪口呆,他從未聽過如此大膽辛辣的話。哪怕是成日哭著南明的那群讀書人,罵得都沒如此不留情麵過。

本想生氣,實在氣不起來,這是他兩世聽過最痛快的話。嘴角上揚,順治無聲地笑,越笑越止不住。

他俯身下去,溫柔至極擁住佟佳,頭埋在她身前,笑得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們都是一群虛張聲勢的人,從來都是,可恥又可恨。

嘴上講著仁義道德,做著最令人不齒的勾當。

佟佳被壓得喘不過氣,她用力掙紮,推他,感到%e8%83%b8`前的溼潤溫熱,狠命拍打著順治的背,“起來,你給我起來!”

“不起。”順治悶聲悶氣答,“壓不死你,我沒吃你得多,沒你胖。”

佟佳真抓狂了,手滑下去,剛到順治的腰上想擰下去,他一下翻滾開,瞪著她說道:“癢!”

瘋子,真是瘋子,佟佳喃喃地罵。正準備翻身坐起來,被順治扯了回去,他的聲音極輕,飽含著請求:“陪我躺一會。我好累啊。”

順治緊緊握著佟佳的手,另一隻手搭在眼睛上,蓋住了眼裡的水光。靜默片刻,他問道:“你想不想揍她們一頓出氣?”

佟佳愕然問道:“揍誰?”

順治說道:“太後,皇後,或者皇貴妃,除了石氏,任何人都可以。”

佟佳狐疑問道:“石氏為何不行?”

順治笑,喃喃罵道:“你這個瘋女人,你該問我,為何能冒天下大不諱,讓你揍我的親生母親。”

嗬,居然被瘋子叫做瘋女人。佟佳覺著,再與順治呆下去,她說不定真會與他一樣,成為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

“好吧,其他人可以,石氏為何不行?”佟佳堅持問道。

“你吃醋了?”順治側過頭望著她,眼中水波橫,柔情得令佟佳牙酸。

“嗬嗬。”佟佳扯著臉皮乾笑。

順治眼裡閃過一絲受傷,默然半晌,說道:“石氏是漢人,修複滿漢關係興許要很多年,能做到一些是一些吧,我不喜歡再看到天下生靈塗炭。外夷來侵犯我絕對不會手軟,在大清土地上不行。”

佟佳知道他倒沒吹牛,沙俄來犯,他下令不顧一切還擊。對於台灣的鄭經,則多次詔安,並不想與他打仗。

順治不耐煩問:“怎地,你究竟想不想啊?我早就看她們不順眼了,等下我讓人把她們叫來,你躲在背後下黑手敲悶棍。我不好動手,倒不是我不揍女人,比如你這個女人就可惡得很,很多時候我都想打你。”

佟佳橫了順治一眼,他朝她溫柔地笑,“那是我生母,我下不去手。有時候她真是討厭得很,開口閉口都是為了我好,她為我的江山社稷操碎了心。”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停頓片刻,順治譏諷一笑,不客氣說了下去:“她把一群蒙古女人塞進來,讓我像馬場配種的馬那樣,給她的科爾沁配種,讓她科爾沁的血脈在覺羅氏好延續下去。真是可笑啊,她在科爾沁算什麼,她自己當了棋子,被拿去換利益,她還要這樣對待他的兒子。”

順治轉過頭,望著頭頂的藻井,聲音低落下去:“有時候,我又覺著她可憐。她活在自己的虛幻裡,以為自己肩負著了不起的重擔,拚命要證實自己,她對科爾沁有多重要。她嫌棄我太過優柔寡斷,她說我一點都沒有草原海東青的模樣,她很失望。他們懂什麼海東青,折斷海東青的翅膀,折磨海東青,熬鷹訓鷹,好彰顯自己的勇猛。”

“他們也這樣對我,像是對待海東青一樣。”順治神色平靜,嘴角上揚,愉快地說道:“我不曾馴服,熬死我都不服。我專挑她最在意的地方,狠狠紮她一刀。”

順治手虛虛握著,朝自己的心臟插下去:“汗阿瑪做了哪些最令她嫉恨的事情,我也再照樣做一遍。她氣得半死,卻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就是虛張聲勢,因為汗阿瑪不拿她當回事,其他幾個大福晉地位高於她,她得低頭請安。在多爾袞麵前,她更是連個屁都不敢放。她隻能欺壓我,朝我撒氣,因為我是她兒子。”

佟佳聽得不知說什麼好,她並不想牽扯進這對母子的互相憎恨之中。

她記得以前順治的罪己詔被篡改過,照著他的性格,估計寫得很難看,實在無法拿出來見人。

可見他的恨意,就是到死都沒變,他就是被熬死都不馴服的海東青。

順治嗤笑,“多爾袞混賬無恥,他殺戮成成狂,荒%e6%b7%ab無度。向朝鮮討要美女,還嫌棄人家不美,殺了大哥豪格,將侄媳婦收進房中。”

佟佳這點倒讚同順治,除掉所謂的政治手腕,讓朝鮮進貢美女就完全與政治無關,霸占侄媳婦更是如此。多爾袞的私德,不,他隻能稱為缺德,渣渣中的戰鬥機。

“說起來,他都是為了鞏固大清的江山,我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個便宜,我真不想要,我總做噩夢。可若是交到其他人手上,他們與多爾袞都是一丘之貉,也好不到哪裡去。”

順治沉默一瞬,神色中一片蕭索:“多爾袞百般折辱我,我倒不那麼恨他,他沒有兒子,他隻是不甘,他恨我奪去了他的江山社稷。大好的河山放在眼前,他隻能看著,最後不得不交到我的手上。他也是個瘋子,給自己上號皇父攝政王,幻想著他是我的皇父,江山最後是交到了他兒子手上。”

佟佳聽得腦子嗡嗡響,全都是些奇葩瘋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怪不得後來的乾隆,就頗有祖宗風範。

順治說了深藏在心底,從未說過的話,感到壓在%e8%83%b8口的那塊巨石,好似移開了些。

他笑了起來,輕快說道:“你可知道,汗阿瑪臨駕崩的那兩年,胖得跟大象一樣。我最喜歡看他走路,每走一步就地動山搖,像是大熱天的狗一樣,呼呼直喘氣,可好玩了。”

說得興起,順治還吐著舌頭,學著皇太極喘氣的模樣。

佟佳已經無力鄙夷,他也不怕皇太極從棺材裡爬出來,揍他這個不孝子。

順治吭哧吭哧笑個不停,仿佛看到幼時的自己,他最喜歡藏在鳳凰樓上麵,望著遠處的八王亭,看那群人彼此吵,打架。

八王亭,差不多就南苑的涼亭那麼大。

順治說道:“還有騎馬,可憐的馬,馱著他四條腿都在打顫。走不到多遠,馬就累得脫力,口吐白沫而亡。海蘭珠深愛汗阿瑪,哈哈,兩人的感情如膠似漆。汗阿瑪的身形足足有三個海蘭珠那麼大。海蘭珠為了再生個兒子,她很不怕死,不怕被汗阿瑪壓死。”

佟佳無語至極,朝天翻了個白眼。看來,順治自小就不正常。

也是,在盛京皇宮巴掌大的地方擠著長大,看著皇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