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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身,朝著太後見禮,轉身就要往外走。

皇後不知所措立在那裡,不安地看向太後。太後臉色鐵青,厲聲道:“你去哪兒?”

順治停下腳步,轉身回望,神色中帶著說不出的悵然,“您還是一丁點兒都沒變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要如何變?我生了你,一心一意為你好,我哪兒做錯了?”太後激動地站起身,漲紅著臉,說到最後,聲音都開始顫唞不穩。

“你是皇帝,琪琪格是你的皇後,她做錯了什麼,你就這般不待見她?你寵著董鄂氏,把國語都不會講的漢人石氏提為大福晉,我都依了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滿意,滿意得很。”順治眼裡是深深的落寞,臉上卻帶著恍惚的笑,“隻您這時才問我滿不滿意,實在是晚了些。您該在將博爾濟吉特氏全部塞進我後宮時,先問問我一聲滿不滿意。”

“好,好,好!”太後連說了三聲好,一聲比一聲高亢,眼淚刷一下流了下來,“都是我沒出息,使你看不上琪琪格,看不上博爾濟吉特氏。可是!”

她伸手朝旁邊一指,“玄燁是你的親生兒子,可憐他一片孝心,念著你這個汗阿瑪,特意前來給你請安,你竟狠心看都不看一眼?”

順治慢慢轉頭,朝佟佳與玄燁看了過來。

正在興致勃勃吃瓜,欣賞狗血大戲的佟佳,徹底傻了眼。

太後先前還要把玄燁弄走,這時候將他抬出來當靶子,實在是太不講武德了。

順治饒有興致打量著玄燁,朝玄燁招招手,“走吧,你且跟我去,讓我多看幾眼。”

玄燁呆愣愣走上前,順治背著手大步往外走,還不忘嘲笑玄燁:“你腿短,跟不上的話,就跑。”

太後氣得跌坐在椅子中,撫著%e8%83%b8口直喘熄。皇後眼眶紅紅,僵立在屋中,跟石像般一動不動。

玄燁走了幾步,急急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佟佳求助。

佟佳見他緊張得腦門兒上滿是汗水,烏溜溜的眼睛溼潤著,寫滿了無助與害怕,心疼不已。

隻這心疼隻持續了瞬間,佟佳很快為自己點了根蠟。

順治跨出門檻,沒等到玄燁跟上,不耐煩回頭,見玄燁可憐兮兮看著佟佳,眉頭微蹙,順勢打量過來。

旋即,他神色漠然,冷聲對佟佳下令:“你,跟著來伺候!”

第六章

順治的話如同山石崩塌,轟隆隆砸在了堂屋裡所有人身上。

叫上玄燁並不奇怪,一則順治與太後兩人話趕話爭吵到了這裡,二則他與玄燁畢竟是親生父子。

伺候順治的活兒,向來是董鄂氏的專屬,順治向來不正眼看後宮包括皇後在內的其他嬪妃。

如今佟佳突然被點名,太後與皇後齊刷刷看過來,令她瞬間成了焦點。

佟佳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她都不用裝,自發變得傻呆呆的,不知所措站著沒動。

太後眯縫著眼打量著佟佳,以前這個小格格畏首畏尾,總是窩在角落裡,太後從沒把她瞧在眼裡。

如今仔細看去,她低垂著頭,露出白皙飽滿的額頭。彎眉杏眼,秀氣挺直的鼻梁,紅豔豔的菱形小嘴,鵝蛋臉肌膚吹彈可破,左臉頰上漾著深深的梨渦。

太後拿佟佳與董鄂氏一比,眼神一閃,說道:“佟佳氏,沒聽到皇上叫你,你還站著作甚?”

佟佳隻得恭敬應是,明白她被當做靶子了,太後要把她推出去爭寵。

爭個屁啊!

佟佳才不想成為母子鬥法的犧牲品,她所有的願望,莫過於低調內斂,錦衣夜行,耐心等著順治平安順遂死亡。

順治背著手站在那裡,視線在佟佳與太後身上掠過,嘴角浮起了熟悉的淡淡譏諷。等佟佳走了出來,一言不發轉身大步離去。

太陽要西斜不西斜,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佟佳看到玄燁頭上的小揪揪,瘋狂擺動得跟要起飛一樣,眼睛就更疼了。

順治隨口而出的損招,可把缺父愛的小屁孩高興壞了。順治腿長走得快,玄燁邁著小短腿吭哧吭哧跑著追得很起勁。

跑了幾步,還要回頭關心落在後麵的佟佳,咧嘴笑著喊道:“額涅,您快些呀。您腿短,走不快您就跑。”

這熊孩子,學得還挺快,把順治的話還給了她。佟佳錯牙,勉強朝著玄燁笑了笑,依舊如以前那樣扮老實,低頭耷腦跟著。

走在最前麵的順治頭也不回,冷聲說道:“快些,休得廢話!”

玄燁馬上應是,小短腿蹬得更快了,頭上的小揪揪都顛得快散開。

佟佳看著頭頂的太陽,她熱得已經後背汗濕,擔心玄燁會中暑。顧不得其他,佟佳趕緊小跑著上前抓住了玄燁,拿帕子給他擦拭著滿腦門兒的汗水,小聲叮囑道:“太陽底下熱得很,你彆跑太快,等下中暑怎麼辦?”

“額涅,我不熱。”玄燁笑得牙不見眼,臉紅得都快燒起來,卻看上去勁頭十足。他朝前一看,順治已經快轉過彎不見了,趕緊掙脫了佟佳就去追:“額涅,汗阿瑪走遠了,我們得快點兒追上。”

佟佳鼻子裡冒著熱氣,心冒著酸氣與火氣,直罵順治這個狗瘋子!

順治住在何處,佟佳沒有記憶,更不知道順治要去哪裡,隻能悶頭跟上。

等來到熟悉的荷塘邊,佟佳聞著荷葉荷花的清香,一時有點兒懵。

順治立在岸邊,看著荷塘似乎在找尋什麼。玄燁呼哧呼哧跑近了,仰頭喊了聲汗阿瑪,雙眼亮晶晶望著他。

“唔。”順治隨意答了聲,伸手摘了一片嫩荷葉,在玄燁頭上比劃了下。隨後拿起來,將梗擰掉露出個洞,扣在玄燁的頭上,再把他的小揪揪拉出來露在外麵。

玄燁屏住呼吸乖乖站得筆直,任由順治在他頭頂裝扮。佟佳不遠不近站著,看到順治在玄燁頭上頂了張荷葉之後,左右打量,似乎不甚滿意。

順治微蹙著眉頭,又看向了荷塘,扯了片荷花瓣下來,往揪揪上插。

佟佳無語得白眼暗自快翻上了天,這個惡趣味的瘋逼,感情頂著烈日跑到荷塘邊來,就是為了裝扮玄燁?

其實佟佳挺想順治給自己也摘朵荷葉頂在頭上,比起他此刻戴著的涼帽,還是綠色荷葉帽更好。

“你來!”順治突然揚聲喚道。

佟佳正在胡思亂想,聽到順治的聲音響起,下意識抬頭看去。

地上已經扔了好幾片荷花瓣,玄燁小揪揪散開,跟個掃把樣搭在荷葉上,看上去可笑至極。

“快點!”順治緊跟著不耐煩催促。

佟佳壓著火氣,恭敬應了是。她走上前一看,係著小揪揪的頭繩在水裡飄著,暗自罵娘,蹲下來就要去撈。

順治盯著佟佳看了會,慢吞吞說道:“斷了。”

佟佳手一頓,抓著頭繩一看,果然隻剩下了一小節,無法再打結。

“用你的。”順治話音剛落,佟佳就感到頭皮被扯動,頭發散落在眼前,赤金簪子咚一聲,沉到了水底。

佟佳手停在水麵散開的漣漪上,久久未動,她儘力深呼吸,呼吸,再呼吸。

“水深。刻舟求劍你可曾讀過?我會差人來打撈。”順治的聲音在頭頂涼涼響起。

佟佳聽到他語氣中的嘲笑,再次深吸一口氣,手將披散開的頭發隨意往後攏了攏,撐著膝蓋站起了身。

順治眼神在佟佳身上淡淡掃過,“我沒有頭繩。”將從佟佳頭上扒下來的頭繩遞了過來。

佟佳根本不想聽他的解釋,接過頭繩,再扯了片荷花瓣,一同綁在了玄燁的揪揪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順治一瞬不瞬看著佟佳手上的動作,退後一步打量著玄燁,滿意地唔了聲,難得露出了笑臉,“就這樣,這樣看上去很可笑。”

佟佳低眉順眼立在一旁,反正順治說什麼,她都當他在放屁。

“能笑,很難得。”順治瞄了眼烏發披散在身後的佟佳,低低說了句,聲音無限悵惘。

順治背著手,凝望遠處夕陽西下被染紅的天,就那麼沉默站著一動不動,無儘落寞。

玄燁轉動著烏溜溜的眼珠子,茫然看向佟佳。佟佳輕輕握了握他的小手,給了他個安撫的眼神,安靜肅立在旁邊,愉快欣賞著順治的憂鬱難過。

很快,順治轉過身,一言不發大步離開。佟佳抓住了玄燁,攔著他跟上去。

順治說多看幾眼玄燁,讓她跟著前來伺候。順治已經看了很多眼玄燁,她也伺候過了。彼此都完成了任務,她與玄燁就該功成隱退了。

走了幾步,順治頭也不回,揚聲喚道:“跟上!”

佟佳幾乎沒背過氣去,她究竟要伺候到什麼時候?現在她披頭散發,熱不說,看上去跟金毛獅王一樣,哪怕先給她跟頭繩也好啊!

第七章

夕陽西下,順治迎著西曬的太陽而去,玄燁緊隨其後,頭頂荷花荷葉亂顫,已經變得蔫答答。

佟佳走在最後,她的一頭長發又黑又厚,披在身後好像是搭了一件皮草披肩,後背全部被汗水濡濕。

順治卻沒事人樣,身上寬鬆的青灰色長衫依然齊整,背著手閒庭信步,悠閒灑脫。好似先前的憂鬱惆悵,是佟佳眼花了的幻覺。

直麵著夕陽,佟佳幾乎連雙眼都睜不開,頗有種去西天取經的感覺。佟佳最想做的,當仁不讓是《西遊記》裡的如來佛祖,主要是他最強大,啪嘰一下,就把吆五喝六的孫悟空壓在五指山下不得動彈。

可佟佳現在的感覺,她隻是西天取經路上的白龍馬,連沙僧都不如,是苦力中的苦力。

白龍馬做苦力還有終點目標,佟佳卻不知道要去何方。能不能有根頭繩,能不能洗澡,能不能吃上晚飯,能不能離太後與順治母子之間的漩渦遠一點。

走了一會,在佟佳快要爆發時,眼前總算陰涼下來。越往前走,四周愈發靜謐,路邊繁花似錦,流水潺潺古樹參天,隱隱能看到飛簷拱角掩映其中。

沿著蜿蜒的路轉過彎,小溪上修著座精致的八角涼亭。董鄂氏穿著青色繡牡丹緙絲常袍,身前掛著拇指大的東珠串,被嬤嬤宮女擁簇著,從涼亭中走出來,在拱橋上站定。

順治腳步慢了下來,董鄂氏手上緊拽著帕子放在%e8%83%b8`前,望著順治的雙眸裡,瞬間盈滿了淚,顫聲喚道:“福臨哥哥,您.....”

抽噎了下,董鄂妃嘴唇翕動,哀婉纏綿吐出了後麵的字:“終於來了,我等您等得好苦!”

啊哦,順治的小心肝董鄂妃來了,她就能馬上回院子。佟佳立刻來了勁,不遠不近肅立著,偷摸摸看熱鬨。

殘陽在董鄂氏身上籠罩著層暖黃的光,一道晶瑩剔透的淚,從蒼白的臉頰上滑落,讓她看上去更為易碎楚楚可憐。

順治背對著佟佳站著,此時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看得到他孤寂挺拔的背影。

董鄂氏流著淚,心碎欲絕,淚眼朦朧癡望著順治。順治從頭到尾都沉默,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