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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前一刻不停的川流不息,她有些乏了,坐在一個電影海報的宣傳欄下,她盯著海報中的小女孩,這小女孩好像就是那次她和顧雙城在路上看到的那個賣花的小女孩——這是陳非的新電影。

她坐在海報下,饑餓感已經離她很遠很遠,她現在有些精神了,依舊坐在那裡,望著向各個方向而去的行人……很快夜幕就要拉開,到傍晚的時候,四周圍的冷風包裹著言戰,言戰哆嗦著站起來,原地小跑步的躲在宣傳欄後,她望見行人要歸家的急切,望見行人仰望這繁華城市時眼中閃過的一絲思鄉,望見行人被老板批評後那一低頭的惆悵,望見夜『色』漸深後那些行人眼中藏也藏不住的『迷』惘……

城那麼大,人那麼微小,而從人身上流淌過去的喜怒哀樂就更加微至不見。

……言戰縮在那裡,望了一眼天,也望了一眼地,她和天地打了個賭,若是今晚她沒有死,她就……噓,她在心裡念了兩遍。她覺得天和地,還有這座城,一直都是她身後最堅定而又最無聲的朋友,小時候如此,人到中年了也如此,她這些年來做事無愧於天地,也無愧於這座海納百川的城。

就這麼打定了賭。言戰又在街道上繞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一個大紙盒,還有一個安靜的垃圾堆,她鑽進紙盒裡,蜷縮著要空著肚子睡起來,她想,昨天是幸運沒被凍死的話,那麼明早要是老天還留給她一口氣,那就是注定。

言戰並不抱什麼篤定的希望,也不揣著過重的灰心和擔憂,就這麼慢悠悠的,晃到深不見底的黑『色』夢鄉裡。

這一生總有那麼一兩次,我們想著,這一覺睡過去肯定就再也起不來了,與其說是閻王他老人家要來要我們的命,還不如說,是我們自己在要我們自己的命。那麼就請記住,如果你一覺醒來,你還在人間,那麼,這,就是你的命運。

這就是言戰醒過來時,第一句衝進腦子裡的話,這,就是我的命運。

命運來了,從頭到腳的衝進言戰的每個細胞裡,她無法回避,無法逃離,無論她是準備哭得像個可憐的倒黴蟲一樣,透過淚水去看圍繞在她身邊高速運轉的世界,還是準備笑得像個可恨的成功者一樣,透過煙熏火燎的雪茄煙去玩弄從她體內川流而過的世界,這就是她的命運。

去,她的命運!

得知自己並沒有被一夜凍死在路邊的言戰有些意外,有些氣餒,更有些難過,她感覺這一切都是不合理的,正常人幾天不吃又被顧雙城踹成一灘爛泥又被兩個下屬追得逃到快要窒息的情況下,就應該一命嗚呼的死掉!所有情緒都轉化為一種被老天愚弄的感覺,言戰有些暴躁的自己打了自己兩巴掌!“啪啪”兩下,重重的摔在臉上,連帶著那些舊的傷口,扯得言戰渾身都疼痛起來,她比剛才更加清醒,也更加暴躁!

言戰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又重重的打了個噴嚏,她有些昏昏然的感覺,她好像在紙盒裡快速向前移動來著,她把耳朵貼在硬紙盒上,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靜靜的,而且這裡很溫暖。

言戰站起來一推,這盒子沒有倒,周圍好像有很多東西堵著呢,她捶了兩下,也是無濟於事。

她像個想要破蛋而出的小%e9%b8%a1崽一樣仰著頭,看向頭頂上也被壓得紋絲不動的紙殼。

言戰躥起來,像個奧運冠軍縱身一躍,“嘭”撞到了硬邦邦的盒頂,她迅速的蹲下來,『揉』著自己差點被撞癟的頭頂。

言戰又躥起來,原地向上一蹦,雙拳都打在依舊硬邦邦的盒頂上,“嘶”她迅速的蹲下來,雙手立刻紅腫。

過了三分鐘後,言戰再次躥起來,這回是用頭頂和雙拳用力頂上去,可惜依舊人小力薄,這個紙盒仍舊紋絲不動。

“呼——”言戰坐下來,這個紙盒真是高大,她知道自己是被困在這紙盒裡了,而這紙盒或許是在一輛車裡,而這車可能是運載垃圾去焚燒的垃圾車。。。。。。。

言戰雙手抱著%e8%85%bf,蹲在紙盒的一側,她閉上眼睛,感覺自己的命運在這盒子外麵嘲笑她!

一拳砸在紙盒上,又一拳打在紙盒上,砸著砸著,一股難聞的『液』體就從那被言戰砸爛的洞眼裡滲出來,隔了一千零一夜的剩飯和剩菜才會有這種腐臭的味道吧?言戰乾嘔著,消停了,不再『亂』動,漸漸的——車好像停了,轟隆一聲,車門打開的聲音十分粗啞,言戰捂住耳朵,確定車是停穩了以後,她連忙拍紙盒:“外麵有人嗎?有人嗎!救命!”

剛喊了一聲,就聽見外頭有人意外的說:“見鬼的!我的天啊,你在哪裡?是人嗎?”

“是的!我在一個紙盒裡。一個很大,豎起來的紙箱裡。”

“好的。你等等,我來救你。”垃圾車司機背後一陣惡寒,他連忙拍車窗讓另外一個同事下車來,兩人抄起鐵鍬就對著車裡的垃圾狂拍。

“是這裡嗎?你在這裡嗎?”

“不在。”

“這裡嗎?是不是這裡?”

“不在!”

“這裡?”

“是的,是的,就在這裡。”

垃圾車司機立刻拉緊防護服,和另外一名同事走進垃圾中,小心的拽住言戰所在的那個紙箱,“你是在這裡嗎?”

“是的。”

“我現在打開,你小心點。”

如是。

這番。

言戰終於像個破殼成功的小%e9%b8%a1崽那樣,從被垃圾包裹的紙盒裡破殼而出,在兩名垃圾工人的努力下,她也終於免除被當成垃圾一樣焚燒的厄運。

“你怎麼會在裡麵?”垃圾工人問。

“我昨晚在裡麵睡覺。”言戰回答。

“那我們鏟垃圾的時候,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嗎?這是要出人命的,你真是命大?”另外一名垃圾工人上下打量著她,“要不要給你叫個救護車?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隻是睡了一覺。長長的一覺。謝謝你們。非常感謝。”言戰轉過頭,看向龐大的垃圾車裡,那盛得滿滿的、五顏六『色』的、惡臭熏天的、澎湃的、腐朽的、沒有儘頭的一大車垃圾,她剛才就是從這垃圾深處被救出來的,她緊緊的拉住這兩位垃圾工人的手,大步走出來的。

“謝謝你們。”言戰認真而專注的盯著他們的眼睛,其中一個垃圾工人問:“我在哪裡見過你嗎?你看上去有點眼熟。”

言戰笑了,沒有說話。

“你人沒事就好,下次千萬彆這樣了。我看你穿得衣服也不便宜,是不是和愛人吵架了?不要想不開,有問題慢慢解決嘛。你快回家去吧,洗個澡,好好吃頓飯,好好睡一覺,哎,什麼事情都沒了。”其中一個天天對著垃圾的工人萬分樂天的建議道。

言戰不可置否的點點頭,她告彆了這兩位,向前麵的公共廁所走去。

洗了把冷水臉,又把雙%e8%85%bf雙腳洗乾淨之後,言戰霸著烘手機烘了大半天,經過她的那些人都不敢靠近她,她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又『摸』了『摸』口袋裡的兩塊錢。

她餓了。

走到一家快要倒閉的超市,買了一塊又小又硬的麵包,吃完之後,她在路邊喝了點水。^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口袋裡還有一塊錢。

她環顧四周,她還在城內,要是醒得晚一點,那就是在城外的荒野裡。她搖搖頭,拿起口袋裡的一塊錢,高高的拋擲到半空中,又緊緊的握回手心,她孩子氣的衝那一塊錢吹了一口氣——隨即無所事事在大街上『亂』晃,直到她找到她要去的地方——遊戲房。

一進去就有幾個玩了一晚上沒回家的十來歲青年被%e4%ba%b2媽捏著耳朵拽回家,一路哭殺喊打,場麵相當嚴肅而悲慘,她看向那些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遊戲的年輕男女們,看著看著,她覺得自己也年輕了,不過她仍舊挑了一架懷舊的老虎機,把那枚一塊錢投了進去。

她坐下來就沒停過,整個人全神貫注的望著裡頭跳動的數字,很快,嘩啦嘩啦的硬幣就白浪一樣的奔瀉出來。

一下。

兩下。

三下。

四下。

坐在這裡像是生了根的言戰很快引起整個遊戲廳孩子們的關注,大家圍在她身邊,就這麼看著她用外套兜那些硬幣,看著看著就有人眼紅了,叫來遊戲廳老板。

老板挺著大肚子在旁邊看著,他確信自己是撞上了老虎機高手。他正想著,這女人要再贏下去,他就要關店的時候,那女人站了起來,費力的兜住那些硬幣,“老板,能給我幾個袋子嗎?”

“……你可以再玩一局,如果贏了,我就給你袋子。”老板老大不爽的刁難引來了其他年輕人的唏噓,言戰皺皺眉頭,“我手酸,不想再玩了。”

“你膽子挺大,到我的場子裡來作弊。”

言戰挑挑眉頭,“既然老板你這樣盛情邀約,那我就再玩一局。”

孩子們開始起哄,又一輪遊戲開始——很快就以言戰的勝利告終,言戰正要從椅子上挪下來,“嘩啦”一聲,老虎機就像是失靈了一樣,嘩啦嘩啦的往外吐硬幣,瞬間就淹沒了言戰,言戰半個身子都被埋在硬幣裡,她無奈的看向老板,“抱歉。麻煩你叫保安來把這些錢塞回去。”

“……呃,這麼多錢,你不要?你跟錢有仇啊?”老板鄙視作弊者,但確實佩服能把老虎機玩壞的高手,他這把年紀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能把把贏。

“是錢和我有仇,總是粘著我。好難受。麻煩你叫人把我□□,謝謝了。”言戰臉『色』難看的說,等到老板把幾個看場子的找過來時,他們拿鐵鍬鏟了好幾下,才把言戰從硬幣堆□□。場子裡撿硬幣的太多,簡直一團『亂』。

言戰從硬幣堆裡掏出自己的外套,從老板那裡要來三個塑料袋,裝成三袋,隻拿了自己贏得的那份,大步出了遊戲廳,找了個小店,換成了一小碟紙幣,順便在這小店裡買了兩根棒棒糖。

留了幾枚硬幣,坐上公交車,趁著證交所還沒有下班,她緊趕慢趕的買了兩隻股票,等她吃完兩隻棒棒糖,收市的時候她又提著三袋紙幣從交易所出來,她後怕的想,幸虧現金櫃台沒有取消。

她去吃了西餐,又買了一塊大蛋糕,邊走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