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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春弄 天如玉 4276 字 3個月前

他而來……

一個得道高僧怎麼會管這種閒事?必是有人在幕後推波助瀾。

即墨無白得知消息後,朝師雨住處方向望了一眼:“看來她先前給我吃胡椒還算客氣了。”

眼下才在墨城老官員那裡打開缺口,這種時候來這麼一出,簡直就像是一桶水潑滅了剛要燃起的火星一樣讓人喪氣。

即墨無白當即趕去封摩迦掛單的仰光寺,要會一會這位高僧,哪知到了寺廟門口,竟看見有官兵從廟中出來。

“杜泉,去問問出了何事。”

杜泉應聲而去,在寺廟裡打聽了一圈,回來道:“師城主得知那個封摩迦四處散播謠言後很是生氣,已派葛賁將他拿去問話了。”

即墨無白朝外看了看,仰光寺在此地頗負盛名,每日都會出入不少善男信女。今日師雨當眾拿了人,表麵看是為他出頭,實際上隻會引來百姓猜忌,流言更盛。

他放下簾子:“回城主府看看。”

墨城雖然說起來仍舊是豫國的一座城,實際上在即墨彥手中多年,官製等級周密已不遜於一國。

城主府前院設有議事廳,逢年節或大事發生、境外交涉,城主都會在此與下屬官員商議,規格堪比皇帝上朝。

即墨無白對此略有耳聞,一直想見識一下這逾矩行徑,今日終於有了機會,不想竟然是為了一個謠言。

侍衛為他引路,進了大門,居中拾階而上,直到高處,便到了議事廳門前。

即墨無白邁步而入,見師雨正坐在廳中上首,一身素服,仍是脂粉未施,隻在頭上簪了一支碧玉簪以作莊重。

下方隻站著幾位官員,分分散散的,倒更像是在看熱鬨。正中跪坐著一名僧人,褐色僧袍,背影看起來是個青年人。

並沒有預想中的審問,廳中很安靜,隻有那個僧人在用沉穩的調子說著話,聲音不高,不仔細聽的話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夙鳶悄悄在師雨耳邊提醒了一句,她抬頭朝即門口的墨無白看了一眼,複又低頭對封摩迦道:“你反複說墨城不該出現男城主,可彆忘了老城主就是響當當的男子漢大英雄。”

封摩迦呼了聲佛號:“即墨老城主英雄偉岸,自不必說,若無他,豈會有今日的墨城?貧僧所言乃是指當今墨城不該由男子執掌。”

師雨挑眼看了一眼即墨無白,端的是媚眼如波,口中卻斥道:“一派胡言!”

即墨無白不動聲色,周圍幾十雙眼睛都盯著他,他卻盯著那位高僧看個不停,看著看著,又走近繞著他走了兩圈。

封摩迦乍見眼前出現個儀容翩翩卻雙眼紅腫的男子,臉上詫異之色一閃而逝。

那天用的胡椒實在是太多了……= =

即墨無白頂著這紅腫的眼眶,目光在他頭頂停留片刻,嘴角忽然露出笑來,雙手合十見了個禮:“久聞大師高人之名,今日得緣一見,實乃三生有幸。”

眾人莫名其妙,少卿大人這是唱的哪一出,竟還高興見他?

封摩迦回禮時也是一臉茫然。

即墨無白彎腰看著他的雙眼:“大師,人人稱讚你為得道高僧,卻不知你那些預言的依據都是從何而來?”

封摩迦呼了聲佛號:“自然是讀萬卷經書,侍西天諸佛而來。”

“原來如此,那敢問大師究竟讀過多少經書呢?”

聽到這問題,他一個出家人竟露出些得意之色來:“我自西域而來,遍訪諸國,便是因為經書都讀遍了,再無可讀經文了。”

聽聞此言,一旁的官員們不禁都麵露敬仰之色。

即墨無白直起身,皺眉道:“我曾讀到過一本澄儼經,年代久遠,晦澀深奧,然佛法高深。可惜我隻得閱上部,沒有下部。在下多方查證,得知下部所言乃是紅塵紛擾,佛法出塵,不受掛礙,循理自然……不過是否當真如此,也未曾得到證實。”

封摩迦又呼一聲佛號,麵容安寧:“施主見諒,貧僧讀經書萬卷,一時記不清楚,但佛經皆講究無心隨緣,想必道理是沒錯的。”

即墨無白麵露不解:“既然佛法出塵,不受掛礙,大師又為何偏要跳入這世俗紅塵之中呢?嗬,此理不通,恕在下無法信服。”

封摩迦抬眼:“施主認為貧僧之行不合佛理?”

“正是。”即墨無白拱手:“若大師不棄,懇請一辯!”

周遭頓生喁喁私語,師雨也不禁對即墨無白刮目相看,他竟要求與高僧辯法?

封摩迦眼神微動,似在思量。即墨無白並不給他機會拒絕,徑自對師雨道:“還請師姑娘做個見證,我想和大師當眾辯法,若能駁斥他言論,那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封摩迦到此時方知他身份,不驚不慌,卻是對自己的言論維護的很,當即道:“既然如此,貧僧獻醜,便與施主一辯,以證貧僧並非妄言。”

師雨不清楚即墨無白的用意,但見二人已然商定,隻好起身道:“也好,二位請便。”

即墨無白轉頭朝杜泉勾勾手指,悄聲道:“挑在墨城最熱鬨的地方。”

第五章

沙義拔克還是頭一次充斥這麼多官員侍衛,何況來的還有一位高僧。

掌櫃縮在後院跟夥計小聲用回紇話嘰嘰咕咕,直到被侍衛強行帶出,嚇了一大跳。待走到大堂一看,卻見原先的客人們也都好好坐著,沒有一個人被趕走,他這才放了心。

不過片刻,大堂中央便設了案席,左邊豎起屏風,其後設座,齊齊整整。

即墨無白當先走入,向在場不明所以的看客們拱手見禮:“在下當朝太常少卿即墨無白,因一本澄儼經而與封摩迦大師生出分歧,今日在此,就此經文奧理一辯,還請諸位見證。”

眾人萬分詫異,眼前之人眉峰上揚有神,雙目朗朗如星,%e5%94%87角微揚自有笑意。素衣廣袖,體態修長,謙和時君子儒雅,正色時英挺威嚴。若非自報家門,誰也不信這就是傳聞中那個心懷鬼胎的太常少卿啊!

當然,這還多虧杜泉顧及少卿大人顏麵,來這裡的一路上都在用冰塊給他敷眼,此時雖還有些泛紅,卻已消腫了,勉強算是風采依舊。

即墨無白說完便請封摩迦入座,眾人熱情高漲,議論聲不斷,無人在意代城主師雨已與幾位官員走去屏風後坐下。

也不知是誰傳了風聲出去,外麵又不斷有人湧入客棧。掌櫃的這下恢複了勁頭,命夥計添置桌案,招呼客人,忙的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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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竟將門口都給堵死了。侍衛們全被往裡擠去,隻能圍成一個圈。

杜泉燃香奉茶,即墨無白斂衣跪坐,率先開口:“便如之前所言,在下認為澄儼經中所言佛法不受紅塵掛礙真實不虛,大師亦不該涉足紅塵之事。”

封摩迦搖頭,雙手撚動佛珠:“佛法出塵,但普於世人,若為民生故,佛也該入塵。”

即墨無白淡笑:“阿那律、跋提、舍桄多三兄弟一起出家,一起修禪,但彼此無爭,亦與世無爭,因此而被佛陀稱讚一心一德。此後佛陀常以此三人事跡教導世人,大師為何不聽佛陀教導?”

封摩迦雙目微闔:“阿彌陀佛,舍衛國有老婦掃街,衣著肮臟,受人嫌棄,佛陀卻叫她來聽佛法。有人問佛陀為何要與肮臟之人為伍?佛陀說不與汙垢接觸,如何滌儘汙垢?同樣,貧僧不入紅塵,如何度的紅塵?這又豈是爭於塵世?”

即墨無白又道:“羅閱祗城有人見父子二人田間勞作,忽有毒蛇至,咬死其子,然父%e4%ba%b2不聞不問,一如常態。此人驚怒,請教佛陀。佛陀答曰:生老病死及世間萬物皆有定理可循,隨緣而來,隨緣而去。墨城之事亦同此理。大師能明佛法苦集滅道之理,竟也與世間俗人般受貪嗔癡三擾,若非如此,又豈會插手墨城之事?”

“佛陀修道,無一不是%e4%ba%b2身曆練,涉足塵世。天下蒼生平等,佛不管俗事,但佛度眾生……”

檀香嫋嫋,四下寂靜,唯餘二人一辯一答。

大概是因為今日二人身份特殊,這些平常聽了不知多少遍的道理竟也叫大家癡癡如醉。內行的不看門道,外行的光湊熱鬨,竟也有滋有味。

半柱香時間很快過去,一人引經據典,一人不動如山。隻是漸漸的,大家發現即墨無白言辭不減,封摩迦的話卻是越來越少了。

“有一虔誠信徒遭遇水災,祈求佛祖庇佑。須臾,有人駛舟而來,豈料他竟拒絕對方搭救好意,聲稱佛祖會救他。很快水漲至腰間,信徒心急,又向佛祖祈求。此時又有舟來,但他再次拒絕,又言明會有佛祖救他。最後水漲至%e8%83%b8間,信徒仍是祈求不斷,心中卻開始埋怨佛祖不肯施救。大師對此如何評判?”

封摩迦微微蹙眉,停頓許久才道:“佛說眾生皆是佛,所以人人皆可自度。自助者,天助之。”

即墨無白朗然而笑:“不錯,既然人人皆可自度,何須勞煩大師插手?”

“……”

屏風後的夙鳶驚訝地對師雨低語:“想不到少卿大人竟真能將封摩迦大師說的無言以對啊。”

師雨搖頭:“他一開始就設好了局,封摩迦是被他引歪了。”

正當此時,屏風外的即墨無白起身站了起來,身如蘭芝玉樹,聲如玉石相擊:“佛經三藏十二部,瀚如煙海,哪一部都教化世人隨順世緣無掛礙。大師自稱讀經書萬卷,卻仍不識‘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的道理,如今字字句句已與澄儼經相悖,難道你要說佛經是錯的不成?”

“這……”封摩迦臉色微變,持佛珠的手都不自覺得垂了下來,但很快又道:“澄儼經下部究竟如何,也許並不像即墨施主所想那般,至於個中詳細,待貧僧再翻閱經書,為施主答疑解惑便是。”

“多謝大師,但不用了。”即墨無白展顏一笑,眉目清俊,瞧著卻有幾分不厚道:“因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澄儼經,那是在下胡編亂造的。”

“……”封摩迦臉色驟變,四下一片嘩然,連屏風後的諸位官員都驚得坐不住了。

即墨無白展開折扇,笑得雲淡風輕:“大師自稱閱經書萬卷,為何連一本假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