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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莫采 4411 字 3個月前

幾聲簷鈴輕響,卻瞬間又被雨聲遮了去。

王宮恢宏,終敵不過天地遼闊!

“師父……”花梓忽然有些害怕,嘴%e5%94%87發白,怯生生地開口,卻攜了幾絲顫音,她忽然覺得冷,遂抱緊了肩膀,小心望向蕭葉醉。

“擒下肖澤父子,可長公主……”

花梓驀地抓住他的袖子,見他噤聲,連忙問道:“勿語怎麼了?”

“服毒自儘!”蕭葉醉從齒間吐出這幾個字時,花梓怔愣片刻,隨即駐足,站在雨中一陣靜默。

蕭葉醉轉過身,花梓搖搖頭:“這不可能!”

她聲音沙啞,透過綿密雨布,一絲一縷被掩蓋的嚴嚴實實。

蕭葉醉沉默,垂下眸子,臉色暗沉:“葉姝守了她兩天兩夜,還沒醒。”

“為什麼?”花梓想起花勿語的臉,花勿語的笑,花勿語醉酒時的模樣,心中一陣酸澀,她許是早就有了這樣的念頭。

再望向雨中靜默的王宮,竟覺得像極了黑暗中食人的怪獸。

她踉踉蹌蹌向前走去,步履淩亂,冷風吹的她瑟瑟發抖,她不懂,為何她和身邊人都活的這般狼狽?若人世原本就是醜陋的模樣,那來世,再不願為人。

蕭葉醉也加快了步子,走在前頭,繼續為她帶路,莫然無聲,唯有大雨滂沱,吞天噬地,一方紙傘,頗有些無力支撐,被打的七扭八歪。

五日後的黃昏。

大雨初歇,長虹貫日,一層清冷鋪上大地蒼茫。

花梓倚在窗邊,遙望天邊如洗,眼前一片澄明,心下卻黯然無光。

雨停了,可勿語為何還是不醒?

五日前,她瞧見花勿語時,葉姝坐在榻上,勿語就躺在她懷裡。花勿語睡的沉沉,葉姝卻瞪圓了雙眼,一動不動,眼睛赤紅,似幾天未曾合過眼。

葉姝聽到響動,睫毛微微顫動,抬眼瞥向門口,瞧見蕭葉醉和花梓站在門口,兩行眼淚就劃了下來。

花梓從未曾想,葉姝竟會流淚,她殺伐果斷,英姿颯爽。她一代掌門,不讓須眉。而今,竟坐在榻上,一頭烏發散亂腰間,淚珠似斷了線,不住滾落臉龐。

隱隱的,花梓似乎明白許多事,勿語的笑,勿語為葉姝摘桑葚時幸福的模樣,勿語提及她意中人時臉上的紅暈,勿語喝醉酒時的胡言亂語。

她也似乎明白了,勿語為何要服毒自儘!

隨後幾日,她一直住在王宮,卻不由覺得冰冷淒涼,這偌大的宮殿,偌大的廣場,層層疊疊的屋宇,壓得她心緒不寧。

原本平定叛亂,桑王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卻不想花勿語倒地不醒,%e5%94%87色發青,嘴角綿綿滲出些鮮血,卻不複鮮紅。

桑王當即病倒,葉姝就地為花勿語運功療傷,雖保了她一條命,卻無力將她救醒。

這會兒,花梓瞧了瞧窗外,掰手算著時日,五日前,她已飛鴿傳書,盼得鬼老太進宮一趟,救花勿語一命。卻不敢肯定,鬼老太能否順利收到書信,又是否願意前來。

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她提著裙子,匆匆出了房間。

若鬼老太不能來,那隻好將花勿語帶去竹林了。

她剛一出門,驀地撞上蕭葉醉。

“這該死的丫頭,把我折騰來,這一道兒雨就沒停過,敢情一到桑都,立馬就雨霽天晴了!真是晦氣!”

花梓聽著一疊聲的抱怨,略一歪頭,就瞧見鬼老太背著個木盒子站在蕭葉醉身後,被蕭葉醉的寬衣大袍遮得嚴嚴實實。

平日瞧著鬼老太疤痕駭人,這會兒倒覺得十分可愛。

雖然因著一肚子怨氣,此刻更加猙獰。

第二百零四章 冷宮

“婆婆!”以示%e4%ba%b2切,花梓一把拉住鬼老太的手,鬼老太反手一把按上花梓手腕就扶起脈來,要說這職業病,不光現代人,古代人也無法規避。

“婆婆,您一路辛苦,”她頓了頓,到嘴邊的“好生歇息”四個字,轉口就變成:“還是先去瞧瞧勿語罷。”

鬼老太恍若未聞,瞪圓了雙眼就揚起手來,眼瞅就要拍到花梓的小腦袋上了。

花梓連忙捂住腦袋,蕭葉醉瞧著不對也從中阻攔。

他心中暗歎,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啊。看到鬼老太才忽然覺得,自家蕭老太太在江湖老太太圈兒還算溫柔的。

花梓本以為鬼老太是因她方才的話才怒火中燒,正尋思如何安撫。

爭取讓鬼老太消消氣的同時,立馬就去給勿語解毒治療。不想鬼老太卻連聲罵道:“你什麼時候嫁人的?你個瓜娃子結了婚都不告訴我一聲兒!說!偷偷摸摸嫁給誰了?”她叉著腰,到底因著花梓有孕在身,沒有下狠手。

“我沒有嫁人啊,若嫁了人,怎麼會不告訴婆婆?”花梓如此安撫,以為鬼老太能就此消消氣。

“沒嫁人?”鬼老太上氣不接下氣,氣哼哼問道:“沒嫁人孩子哪來的?”

鬼老太眼珠一轉,咬牙切齒地咒罵道:“沐冷塵這個王八蛋,等我見著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花梓慌了:“這與沐大哥有何乾係?”

“孩子不是他的?”鬼老太頗為訝異。

花梓垂眼,悄聲道:“小聲點兒,彆被孩子聽了去!”

鬼老太扶額,身心俱疲:“才兩個月大,能聽到個啥?!”

……

暖閣生香,葉姝依然守在榻邊。

花勿語還是昏睡不醒,偶爾皺眉,偶爾嘴角又彎起淺笑,不像中毒昏迷。倒像是睡夢恬然。

鬼老太捏著花勿語的手,並著幾個%e7%a9%b4位,一番仔細查看,又瞧了瞧她的眼睛。終於歎口氣道:“隻餘少許毒素了,並無大礙,這昏睡不醒,多半是她自己不願醒!”

花梓忽然覺著十分熟悉。不願醒……

“婆婆您定要救救她!”葉姝跪在鬼老太麵前,淚水婆娑,再不複往日英姿,頹然不顧身份尊貴,拉著鬼老太的手,哽咽難言!

“救?如何救?又死不了,能吃能喝就死不掉。隻是這輩子醒不醒的過來,那得看她自己造化!”鬼老太一壁躲開葉姝的手,一壁收拾藥盒子,將幾味草藥扔給花梓:“拿去煎了給她喝。”

“管用嗎?”花梓目露喜色。

鬼老太頭不抬眼不睜:“喝了也醒不了,這人總這麼躺著。就是沒病也得躺出點兒病。這藥頂多幫她調養調養身子,至於醒不醒,我可做不了主!”

花梓立時眸光暗淡,滿臉失落,卻還是將草藥緊緊捏在手中。

鬼老太收拾了藥盒子,跨在肩上,四下環顧。找了半天終於還是耐不住問道:“白眼兒狐狸呢?”

一室靜默……

之後三日,鬼老太再未理過玉花梓,隻沉著臉,伏在窗邊,默然神傷。

花梓心中難過,卻也沒臉求鬼老太原諒。每日小心伺候著,隻盼著鬼老太能大發雷霆,揍她一頓也好。

可鬼老太偏偏什麼也不說,就那麼望著窗外,不言不語。

終於有一天。她端了滿滿一盆的洗腳水,進到屋子,笑盈盈地:“婆婆,泡泡腳罷!水溫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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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老太瞥向門口,就見花梓像個大蝦米,彎著腰,雙%e8%85%bf打顫,手中端著個大盆,一小步一小步向屋子裡蹭。

鬼老太立馬跳腳!

“你不要命了?懷著孩子可禁不住你這麼折騰!”她三步並作兩步就跑到花梓麵前,接過她手裡的盆,回頭想數落她一通,卻瞧見她滿臉淚水,抽噎著說不出話來。

鬼老太瞪了她一眼,她一把拉住鬼老太的手。

“雪……雪球……”

就兩個字,說完便泣不成聲。

鬼老太歎了口氣,將花梓攬在懷裡,拍拍她的背,輕聲道:“人各有命,狐狸也有狐狸的命數,都不是誰能左右的,你也莫哭了。”說著一滴眼淚就滑落眼角。

……

晏國清冷,紅葉落儘秋意濃!

南宮傲手持長劍,舞落一地殘花。

一陣衣裙簌簌之聲,悅靈匆匆走來,身後空無一人,連個丫鬟也沒有。清顏淡雅,略施粉黛,已沒了嫣紅樓時的輕浮嫵媚,取而代之不是端莊華貴,而是憂心忡忡。

“晏王!”她一聲輕呼,婉轉柔腸。

南宮傲絲毫沒有收劍的意思,悅靈何其聰明,隻靜靜候在一旁。

半個時辰後,南宮傲終於站定,收劍入鞘,隻鄙夷地眄了她一眼,隨即出門,半句話都未留下,她忙追出幾步,喚道:“晏王!”

南宮傲的金絲龍袍已淡出視線,竟那樣遙不可及!

錦緞華服,隱隱透著耀目華彩。她忽然覺得累,驀地坐到地上,身子倚在冰冷的月門旁。她要的,得到了。她不要的,失去了。

可為什麼,心中空了一塊,讓她撐不住瑟瑟發抖。

這冰冷的王宮裡,誰也不知道她是誰,不知道她曾經住在肮臟的青樓楚館。可誰又會在乎這些?沒人在意她,這些華貴的衣裳,這些虛無的名分,這些恢宏的殿宇,又有什麼意義?不過一場浮華一場夢!

她冷笑,笑聲透著疲憊,水潤雙眸空洞無神。

她如何都想不到,當她以為站在最高處,享受無限榮耀時,卻驀然發現,已跌入深淵,萬劫不複。

“肖郎~”一聲輕喚,淚流滿麵!

南宮傲給了她最華麗的名分,給了她最奢華的宮殿,帝王並非一言九鼎,卻如何都不會介意多個花瓶擺在後宮。

否則,那樣淒涼的冷宮,誰來住?

她忽然思念父%e4%ba%b2,那個固執的老頭兒。

她母%e4%ba%b2是個極標致的美人,知書達禮,琴棋書畫,幾乎無可挑剔。打小她就不明白,母%e4%ba%b2為何要嫁給父%e4%ba%b2,一個如此優秀,一個如此平凡。她從懂事起就以母%e4%ba%b2為傲,以父%e4%ba%b2為恥,為母%e4%ba%b2不平。

直到她八歲,母%e4%ba%b2過世,她便尋思著離開蘭村,離開這個沒有出息的父%e4%ba%b2。而此刻,她忽然十分想念那個平凡的老頭。他總是拉著她的手,望著她的眼,笑的眼睛彎成兩個小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