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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莫采 4442 字 3個月前

伸向花梓的手臂驀地垂下,花梓手中的刀也應聲落地,隻“通”的一聲,濺起些微輕塵。

她癱在地上,一陣撕心裂肺的難過和恐懼讓她不住顫唞,終於還是使出渾身氣力,踉踉蹌蹌朝屋外跑去。

她要逃離這地方,這裡儘是噩夢。

殺了人,為姐姐報了仇,心中卻仿佛被掏空了似的,欲哭無淚。

她睜大了眼,順著一排排的房屋不住前行奔跑,她不知道自己會走去哪裡,也不知道該走去哪裡,她想回蘭村去,可是姐姐呢?

婆婆沒了,姐姐沒了,她在這地獄之中,殺了人,卻是個日日關心自己的人!

她想哭,卻如何都哭不出,雙眼瞪得老大,一路沿著回廊,沿著小橋,沿著青石路,踉踉蹌蹌。

朝陽初升,萬丈紅光將攝靈殿鍍上一層金色,她望了眼刺目的陽光,心中惶惶。

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聽到思茗的笑聲,張揚而尖銳。

她循著聲音,悄然走到窗前,窗扇微錯,隱隱能瞧見裡麵的人,她驀地捂住嘴巴……

“這真是有趣呢,這會兒,也不知師父死了沒有。你沒瞧見,昨兒那丫頭聽說你自縊了,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思茗笑的愈勝:“穆羽峰是你的小情人吧?你可知他為什麼想利用你殺了師父嗎?因南宮傲要除掉師父,你知道你全家是怎麼死的嗎?是南宮傲%e4%ba%b2手殺了你父%e4%ba%b2!你在幫你的仇人呢!”

花梓瞧見凝馨坐在思茗對邊,被綁在椅子上,不得動彈,口中塞了東西,不能言語。

凝馨本還怒視著思茗的眼,這會兒倏然垂下。

“師父好不容易找到女兒,還沒開心幾天,就死在他女兒手裡,是什麼滋味兒呢?那丫頭,為了你這個仇人的女兒,為了她的沐大哥,竟殺了自己的生父,她知道後,又會是什麼表情呢?我一直把師父當作父%e4%ba%b2一般看待,他卻從未正眼瞧過我一眼,十幾年俯首貼耳也比不上血肉至%e4%ba%b2,怎能怪我不念%e4%ba%b2情呢?”她忽然彎起嘴角,笑容蔓延,淚水卻越落越急。

花梓忽然推開房門,險些跌倒在地上。

“姐姐!她說的不是真的!你告訴我,這些都不是真的!”她啞著嗓子朝凝馨呼喊,凝馨卻望著她淚流滿麵,她分明瞧見凝馨眼中的愧疚之色,是她最不想見到的神色。

思茗轉身,見花梓身上血跡斑斑,忽然笑容儘褪,慌忙拉住她的胳膊,聲音顫唞:“師父呢?”

花梓卻反扯住她的袖子,一麵搖頭,一麵問道:“你剛剛說的,不是真的……”

思茗眸光一沉,聲音冷冰冰的透著絲殘忍:“楚隱就是你的父%e4%ba%b2,他找了你十五年!”

花梓轉身跑向凝馨,一把扯去她口中的棉布,抓住她的肩膀,整個人都抖成了篩子:“姐姐,你說,楚隱不是我爹,你說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恨

凝馨聲若遊絲,哽咽難言:“花梓,花梓……”她隻是輕輕喚著花梓的名字,卻不知如何開口,她沒法欺騙花梓,沒法告訴她,楚隱不是她的父%e4%ba%b2。

可這其中的誤會,要如何解釋?

終究,她是欠了花梓的。

“你聽我說……”凝馨搖了搖頭,淚流滿麵。

花梓又死死抓住她的肩,厲聲打斷她的話:“他是不是我父%e4%ba%b2?”

終於,沉默許久,凝馨重重點了點頭。

一眨眼,兩滴淚水劃過臉龐,花梓扭身跑出屋子,凝馨一聲呼喚,隨風而散,蒼白而又無力。

她死死咬著嘴%e5%94%87,一絲血腥浸入口腔,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將衣襟氤濕大片水漬。

思茗似被抽走了靈魂,呆愣在那裡,忽然回過神來,朝花梓的房間飛奔而去!口中喃喃:“師父,師父!”臉上已是淚水婆娑。

花梓繞到殿前,一路下了台階,陽光有些刺眼,她忽然想起那滿院的彼岸花,想起楚隱對她說:你在我身邊,那些花還有什麼所謂?

她想起楚隱溫暖的笑容,楚隱臉上的傷疤,他第一次見到自己時怯生生的模樣,還有他斑白的頭發,他將傘送到自己手中,將衣裳裹到自己身上,轉身走進雨中的樣子,一瞬間,她似乎什麼都懂了!

她似乎又看到他弓著腰,濕了脊背,卻拚命護著懷裡那碗粥。

似乎又看到他笑著對自己說: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給你。

還有他端著玉蘭花歡喜的樣子,他守著生病的自己眼眶微紅的模樣。

她想起自己說他是魔鬼時,他臉上浮現的失落,自己折了彼岸花時,他流的眼淚,自己一次次抗拒時,他的小心翼翼……一幕一幕竟是這般清晰!

忽然想起他未能說完的話,他是想告訴自己罷?告訴自己。自己是他的女兒!

花梓忽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她覺得頭疼欲裂,焚心蝕骨。

摯愛%e4%ba%b2人。欺騙我,仰慕之人,利用我!這世上,也許還有一個真心愛我之人,卻就在剛剛,死在我的刀下!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我還活在這世上?

她眼睛一陣刺痛,嘴角泛起鹹腥,眼前一片血霧朦朧!

山風清冽,她瑟瑟發抖,抬頭望向山頂。一片血紅,她不住向山上攀爬,一次次跌倒,手腳劃出無數傷口,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她隻想快些了結這不堪的人生!

她忽然十分思念玉婆婆。想趴在婆婆的懷裡,聽婆婆哼著小曲兒。

窗外是漫山的蘭花,還有潺潺的河水,她聽到村長搖著槳唱著漁歌,看到婆婆垂首笑道:“懶丫頭,就知道窩在我懷裡。”

她忽然笑了,站在山頂。站在崖邊,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滿身血汙。

蒼白的臉,嵌著一雙血目,像剛從地獄爬出來的人。

她想。這世上人心叵測,沒有光明,沒有信任,沒有%e4%ba%b2情。

隻有欺騙,利用。背叛!

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值得留戀,隻有傷痕累累和滿心負罪!

縱身一躍,陽光刺目。

她聽到呼嘯的風聲,夾雜著一聲呼喊,透過朦朧血色,似乎看見一個人站在崖邊,一身墨黑氅衣,也隨著跳了下來,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又聽到父%e4%ba%b2吹著塤,曲子寧靜悠然,讓她不由想沉沉睡去,一睡不醒……

…………

茅草屋,在冷雨裡瑟瑟發抖。

花梓悠然轉醒。

記憶像高漲的潮水,在心中不住翻湧。

她蜷著身子,窩在草鋪上,想了許多許多,最後,終於還是沉沉睡去,門外細雨霏霏,一夜無夢。

她再次醒來之時,隨手摸了下`身邊,卻隻觸到乾巴巴的茅草。

忘了,雪球原來已經不在了。

她坐起身,暈暈沉沉,望了眼窗外,入眼儘是雨水淒迷,將天地籠成一片朦朧。

窗外儘是玉蘭花香……

她隻覺得心中有個地方,疼痛難抑。

“這盆玉蘭花開的正好,馥香恬淡。”

楚隱的聲音繞在心頭,一遍一遍,她貪婪地回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抬起頭,朝門外走去,站在門口,可遙遙望見一座小山丘,固執地伏在雨裡,孤零零的。

裹了裹殘破的衣衫,她望著霏霏細雨,朝山丘走去。

盛夏未了,卻因著連日冷雨,暑氣儘退。

冷風飄搖,吹散玉蘭花香,潔白的花瓣浸入泥土,殘破不堪。

她拖著沉重的雙%e8%85%bf,一點兒點兒朝土丘之上爬去,後繼無力就坐在地上休憩半刻,再繼續攀爬。

她抬眼,雨水打在臉上,冰冰涼涼,她覺得十分舒服,就好像慢慢的,自己就會被冰封,記憶,身體,或是生命,永遠被冰封,被遺忘。

爬上山丘之時,天色漸暗,她有些著急,步履匆匆,幾次跌倒,又繼續前行。

終於在天黑之前,爬上丘頂,她站直了身子,踮起腳尖,極目遠眺……

可是,隻望見層層疊疊的樹林,還有攝靈殿的飛簷鬥拱,隱約掩映在雨霧中,被林葉遮去大半,如何都望不見楚隱的墳塚。

這山丘,若再高一點兒就好了,她踮起腳尖,不住仰頭,一不小心,腳下踩到鬆垮的山石,身子失衡,險些栽到山丘下,幸而有人拉了她一把……

她回頭,見白玉曦站在身後,眉頭緊鎖,墨染的衣裳在雨中輕動。

花梓微微一抖,心下生出些膽怯,她想,他恨她,這無可厚非。

“還想死?”白玉曦用力一拉,花梓倏然跌倒在地上,她隻是垂著頭,不說話。

“你若死,我就掘了你父%e4%ba%b2的墳!”白玉曦死死捏著她的手腕。俯身望著她的臉,仿佛要將眼中的仇恨刺入她骨髓,永生不滅。

花梓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你聽著,你若死了。我就掘了你父%e4%ba%b2的墳!”他又俯身,貼近她的臉,一字一頓,刻骨銘心。

她瞪圓了眼,白玉曦恨自己,不是因為自己殺了他的義父嗎?

“為什麼?”她低聲喃喃,眼中透著一絲驚恐。

她忽然想到思茗對她說過的話……

他忽然蹲下`身子,與她不過咫尺距離:“隻因我骨骼清奇,適合習武,你父%e4%ba%b2。就殺我全家,屠我滿門,上下十幾口人命,就葬在他手中。我卻認賊作父二十餘載,我掘了他的墳。有何不可?你說!有何不可!”

花梓瑟瑟發抖,睜圓了眼:“不可能。”

白玉曦一聲冷哼:“不可能?我%e4%ba%b2眼所見!”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被楚隱收養為義子,撫育多年。他從未曾想,在自己三歲之時,楚隱竟喂了他一顆忘情丹……

直到有一天。思茗將忘情丹的解藥溶在茶水裡,他隻喝了半杯,便隱隱覺得頭疼欲裂,伴隨著,兒時的一幕幕,紛遝而至。

血流成河。

他記得自己蹲在父母的屍首旁。滿眼恐懼和憤怒。

楚隱俯身,麵無表情,掐住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