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問題。
可既然白玉曦問了,她敢不作答嗎?
“都不想,我想做人,”她撫摸著身旁瓦片上細密的刻痕,認為如此回答似乎有些不太討喜,便補充道:“當然,你若選擇做鳥,我斷不會嘲笑你的。”
花梓覺著,如此解釋反倒不如沉默,直想咬斷%e8%88%8c頭,再不多言。
幸好白玉曦看似心情不錯,並未與她為難,反而自說自話道:“我向來貪心,既想做安逸的燕雀,又想做劃破長空的鴻鵠。”
“一種鳥已經無法滿足你了嗎?”這當真是沒經大腦,%e8%84%b1口而出。
花梓覺著最近白玉曦對自己太過和顏悅色,導致自己頻頻未經思索,而話一出口方覺錯。
呼嘯的冷風攜著細細的雨將她散亂的長發揚起,像隨意一筆濃墨重染,霎時海天失色。
白玉曦終於將目光投向她,那眼神似乎比平日多了一層冰霜,當看到花梓一臉無辜的模樣,他想,與她談論這些簡直是瘋了,這怨不得她,怨不得她,是自己的失誤。
風揚起,他忽而笑了,伸手挽起花梓淩亂的發,聲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柔:“我願做鴻鵠你來做燕雀,我帶你劃破長空,你給我安逸的家。”
她並未躲閃,不曉得是害怕足下落空,粉身碎骨,抑或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家”這個字多麼美好,花梓一直渴望而似乎總是無法捕捉到的就是這個字。
她想要個真正屬於她與白玉曦的家,很溫馨的那種,每日裡清粥小菜,無事的時候可以徜徉湖畔。
她還記著眼盲時,白玉曦曾偶爾帶她去過的小河畔,他告訴她天涼了,隨口的一句話,讓她開心了好幾天。
自打眼睛瞧得見了,便再沒了那樣的日子。
她忽閃著眸子聲音清淩淩如湖水:“但願我還是個瞎子。”
白玉曦一把將她裹到懷裡,仿佛拚儘了全身氣力,花梓想,幸好自己骨質硬朗,否則定會被抱成骨折。
就像蒙蒙細雨忽而飄起冰雹,花梓腦中霎時劃過一些不堪的畫麵,是她手持匕首劃傷麵頰的瞬間,是山下悅靈陰森的笑容。
她身子一僵,心中咯噔一聲,她輕聲道:“那樣,我們就還是兄妹,是%e4%ba%b2人。”
她能感覺到白玉曦滿是柔情的臂膀霎時變得僵硬而冰冷。
可她有什麼辦法呢?
他漠然起身,後退,後退,花梓狀似茫然地望著他陰鷙的臉,直到他躍下淩雲閣,再瞧不見蹤影,她的眼淚若斷了線了珠子,一滴,兩滴,三滴……最後連成線。
她將臉埋入雙膝,嗚咽出聲,大片淚漬漫上臉頰,濡濕的裙袂貼在臉上,溫潤細膩,四肢卻愈加覺得冰冷。
“你哭什麼?”白玉曦的聲音忽然響起,竟多了些許玩味。
花梓忽的抬頭,見白玉曦站在身旁,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
瞧見自己難過他很開心嗎?
花梓賭氣似的將頭埋在膝蓋裡嚎啕大哭,邊哭邊嚷嚷著:“我怕摔下去摔死不可以哭嗎?”
白玉曦豁然笑出聲來,那聲音淹在花梓的哭聲裡,浸在迷蒙的細雨裡,落入花間柳葉。
他移步上前,微微屈身,將她攔腰抱起。
花梓覺得天旋地轉,一把摟住白玉曦的脖子,也顧不得掉眼淚,探頭望了眼下方,懸崖一般。
她又緊了緊雙臂,一本正經道:“抱穩點兒,我還沒活夠。”
他足下輕點,帶著花梓躍下樓閣,耳邊的風聲愈勝。
黃昏已去,天色黯淡,她聽到白玉曦堅定的聲音在耳畔縈繞:“我不會讓你死,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嫁給我!”
她心裡美滋滋的,假裝沒聽見。
在蓬萊島的日子還未儘興,數日連綿陰雨終於放晴。
而這也意味著大家會一一拜彆,即將分道揚鑣。
花梓趁著陰雨天氣四處打探自己身世未果後,再沒心思追索了。
路漫漫其修遠兮,我將上下求索而不得,奈何?徐圖之,徐圖之……
是日,雨後初霽,海上一片日光朗朗,花梓揉揉惺忪睡眼,見窗外放晴,連忙踏上木屐,簡單著了衣裳捧起畫卷便奔出門去,凝馨在身後問道:“你去哪?要開飯啦~”
花梓邊跑邊應道:“你們先吃罷,不用管我!”
渡口停了許多船隻,花梓選了個背陰且顯眼的地方兒,將畫一一鋪開,不待她叫賣,已有許多姑娘湊了上來。
“蕭公子的畫,這是蕭公子的畫,這真的是蕭公子的畫嗎?”一位姑娘已顧不得矜持,同行之人皆拉著她的胳膊催促趕路,而這姑娘半步都移不開,直盯著一幅幅字畫滿麵緋紅,仿佛貓兒瞧見了魚。
花梓忽然明白為何那日蕭葉醉的腳趾會骨折了。
“花梓,你在賣蕭大哥的畫?”這聲音好熟悉。
花梓回頭,瞧見唐君兒正站在身後,雙眸閃閃發光,嘴角微微勾起,漾起明媚的笑容,一襲淡粉色紗裙隨風漫舞,讓花梓忽而想到那句“人麵桃花相映紅”。
她額上一朵蓮花鈿活靈活現,盈盈飄逸著初夏最美一縷芳香。
花梓想,師父真是豔福不淺卻不曉得珍惜。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飛醋
“君兒這是要去哪?”花梓還未來得及細問,就見呼啦啦圍上來一堆姑娘七嘴八%e8%88%8c討論著:“這是玉花梓?”
“那這定是蕭公子的畫了?”
“果然人美畫更美,離得老遠便嗅到這出塵的味兒了。”
“這玉花梓也不曉得修了幾輩子的福氣,能做蕭公子的徒弟。”
“就是就是,你看那張臉,還是毀了容的。”
“不定使了什麼醃臢手段呢!”
“……”罷了,隻要買畫,折辱幾句怕什麼?
再說,本就毀容了嘛,不怕人說,哪有人能如本姑娘這般毀容都毀的這樣彆致,毫無違和感。麵對眾多非議,花梓依然笑的如沐春風。
待花梓抬頭尋找唐君兒時,唐君兒已站在人群之外,挽著唐老的手臂朝花梓揮手作彆。
花梓抬起手臂晃了晃,目送蓮山一應人上了渡船,這才低下頭來專心售畫。
將近晌午,字畫兜售一空,她方雙手扶腰站在樹下望著遠處海麵平靜無瀾豁然出了口氣。
抬手拭去額頭細密的汗珠,她心滿意足將鼓鼓的錢袋塞入袖筒。
轉身時,卻瞧見有人正藏在樹後盯著自己瞧,遂上前幾步,試探著問道:“誰在那裡?”
日光透過枝葉,碎花似的灑了一地。
那姑娘穿著有些過長的襦裙,彆彆扭扭的。
她見花梓朝她走去,忙拎起裙子勢欲逃走,卻不料絆到石子,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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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裙子綠白相間,十分澄澈。
那姑娘坐在大大的裙擺間,正揉著膝蓋,皺巴著小臉,眼中裹著一包眼淚。
最後,她抽了抽鼻子。生生兒將眼淚憋了回去。
花梓瞧了她半晌,隻覺得眼熟,那枚額環似乎曾在何處見過。
琉虞!對了,這是沐冷塵的琉虞郡主!
花梓忽而想起晚秋那日夜裡的酒家。她初遇沐冷塵時,這姑娘曾拉著沐冷塵受傷的手臂一直落淚來著。
“走路仔細著些,摔破沒有?”花梓上前幾步,想扶她起來。
琉虞撅著小嘴,一把推開她,氣惱道:“不用你管!”
花梓也不惱,她想,曾經自己與沐冷塵定然有什麼感情糾葛,而琉虞顯然是對沐冷塵芳心暗許的,也或許芳心明許了。故而她仇視自己也情有可原。
古往今來,多少名人誌士曾總結過:對情敵寬容就是對自己殘忍!
如此一想,她反倒覺著琉虞可真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否則,自己此刻應該已被彎刀割破了喉嚨。抑或被暗藏的毒針中傷後中毒身亡了。
“父王說了,誰搶了冷塵哥哥就割了誰的喉嚨,你能活到今日已是萬幸。日後你收斂些罷,離我的冷塵哥哥遠一點兒,再不要動些壞心思!”琉虞掙紮著起身,柔荑直指花梓麵龐。
人不大,聲不高。氣勢卻是十足的霸道。
花梓一向自認為尊老愛幼,善良謙恭。可她也曉得這樣一句話,相傳是幾百年前一位來自東北的武林霸主流傳下來的名言:小樹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啾啾。
她還曉得這樣一句名言:女人不狠,立而不穩。
相傳為某武林霸主的妻子流傳下來的。
她打定了主意便湊到琉虞公主跟前,和顏悅色道:“你冷塵哥哥與我兩情相悅。你還是找個彆的漢子早些嫁人罷,免得上了年紀成了老姑娘,就再也沒人要嘍!”
琉虞指著花梓的鼻尖咒罵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
她話未說完,花梓忽然驚恐萬分地大聲喊道:“啊!蜘蛛!脖子上……啊!好大一隻,毛絨絨的!”言罷瞪圓了眼睛。指著琉虞的肩膀頻頻後退。
這下琉虞可真是慌了,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霎時縱橫開來。
她顧不得摔疼的膝蓋,站在原地拚命拍打自己的脖子,那張本因生氣而漲紅的小臉此刻嚇得慘白,稍長的裙擺被踩來踩去,她終於一個踉蹌,重又摔倒在地上。
花梓笑得岔了氣兒,彎下腰來蹲在地上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欺負小孩兒是多麼輕鬆而愉悅的一件事兒。
琉虞瞧見花梓的模樣,曉得自己上了當,頓時心生委屈,坐在地上開始抹眼淚。
本就不該穿這樣亂七八糟的裙子,偏偏蓬萊島這麼熱,從雪域帶來的衣裳都穿不得。
這雪域外頭果然沒有好人,玉花梓更是詭計多端,生性歹毒,從來就沒變過。
花梓瞧著她那嬌小可憐,眼淚吧嚓的樣子,心生憐憫,扔下句:“好啦好啦,彆哭了,沒人搶你的冷塵哥哥。”說罷,就此轉身離去,打消了把琉虞掛在樹上的念頭,眼淚真是好東西,就這麼救了琉虞一命。
日貫中天,已有了三分夏的味道,花梓踩著一路的日光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