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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莫采 4294 字 3個月前

歪著頭望向唐老,小心翼翼:“過去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唐老上下打量她幾個來回,最後目光停在她眼中,深深歎了口氣:“忘了也罷,好事!”

“那至少……您告訴我為什麼要幫我?”花梓有些感動,難道這老人家在正八景的事情上還當真正義凜然?

唐老捋捋胡須。雙眼笑成兩彎月牙:“老朽曉得你富裕,如此幫你,你總要拿出些銀子出來聊表謝意吧?”

“……”果然“正義凜然”啊。

花梓巧笑倩兮,微微搖頭:“好說,把家底兒給您都成!”言罷,將手伸進袖筒。握著裡頭沉甸甸的銀子,作勢劃拉一圈,臉上神色卻是訝異又愧疚:“真是不巧,今兒出門忘帶銀子了!”

“……”果然“慷慨大方”啊!

花梓側眸,餘光略過閣樓之下。被雨水打濕的沙,一襲青衫,默然而立,孤零零的。

她遙遙望著那墨色油紙傘下,一雙眼,正灼灼望著自己。

玉花梓想了許久,直到唐老耐不住冷風,裹著袍子離去,她依然還在想,是否該下去打個招呼。

待她終於下定決心下去問個好時,沐冷塵壓低了傘,轉身離去了。

花梓想:“這不怪我了。”

如此想,心裡舒服許多,歡歡喜喜朝住處走去,剛邁開幾步,便見白玉曦迎麵而來,身後思茗亦步亦趨。

她急忙躲開藏在閣樓拐角處。

“何時回去?”思茗的聲音有些急切。

雨水打在傘上,發出碎裂的細微聲響。

她的聲音仿佛寒冰裡摻入無儘的柔媚,惑人心扉。

“你先回去,現在動身。”聽到這聲音,花梓便能幻想他麵無表情的樣子,於是偷偷扒著牆角偷偷瞥了一眼,果然是麵無表情。

“曦!”思茗一把拉住白玉曦的袖子,那是繡著黑色暗紋的錦衣,花梓想可莫把衣服扯壞了,這件一看就價值不菲。

思茗向前邁了一步,與白玉曦直麵相對:“你當真打算讓那丫頭做掌門?”

花梓聽出她聲音裡的痛楚,不禁暗暗感歎,也難怪她如此忿恨,有如此不濟的一個掌門,做手下的自然沒有麵子。

提到武功,她十分慚愧。

提到為人,她小氣吝嗇。

提到聰明才智,她連過去都不記得了,即便有什麼光榮曆史,也忘得一乾二淨了。

更何況,那次山洞遇到思茗時,她就多少察覺曾經定然有什麼不解的恩怨。想來她做手下做的難受,自己這掌門也定然如坐針氈啊。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白玉曦冷冷望著自己的袖口,思茗驀然鬆手,白玉曦繼續道:“還有,以後喚我師兄!”

思茗那刀子般的眼神仿佛剜到了他的骨子裡:“你愛上她了?”

風雨飄搖,這聲音麻麻的,如千萬個螞蟻爬過,有嘲笑,有諷刺,有不可置信,又有不容反駁,有恐懼,有期許,也有不甘。

花梓想,她真是個奇女子,一句話能說出這麼多味道,千回百轉,千滋百味,著實不易。

花梓很不喜歡她在此時問出這問題,因這雨勢頗大,她生怕錯過了白玉曦的回答。

而正當白玉曦開口之時,不遠處霍然傳來一聲狼嚎,花梓聽得出是狼女的聲音,而狼嚎過後,思茗已忿然震袖離去。

白玉曦的回答,到底是沒聽到。

花梓捏著拳頭笑容僵硬,她想,是時候找個好男人把狼女嫁了。

碩大的雨點兒將沙子打出一個個小小的坑窩,白玉曦一手撐傘,一手負在背後,冷聲道:“出來罷,彆藏了!”

花梓貼著牆壁屏住呼吸,按戲文裡講,應是她剛要現身,忽而有人從彆的地方冒出來,說句:“原來你早就知道!”而自己便可在此處繼續潛伏竊聽。

她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出來說那句話,心想,再等等,說不定那人在等她出來呢。

白玉曦顯然是等不及了,拉長了聲調頗有些無奈:“玉~花~梓~”

這讓花梓十分敬佩,沒想到白玉曦還會拖長音,且在拖長音的同時依然透著冷冰冰的懾人氣魄。

他真是個奇男子啊,如此想來,跟剛剛那個奇女子倒頗為般配,這讓她心中大為不悅。

然不悅歸不悅,實力不濟便不能過於任性隨意,說到底她打不過白玉曦就要服軟,更何況她還依仗著白玉曦的藥治頭疼呢。

故而,花梓老老實實走出簷下,垂手而立,將剛剛那一番複雜心思全數隱藏,盯著*的鞋尖兒認錯道:“偷聽非君子所為,雖說我是女子。”

雨水順著發絲流到眼簾,她十分豪爽地抹了把臉,繼續道:“我本在牆角賞雨,偶遇你們二位,真是巧。我並沒偷聽到什麼要緊的,以後你們說話也提防著些,隔牆有耳,隔著牆角也可能有耳的。”

她如此一番話說完,細數下來,喝了三口雨水,而正待喝第四口時,頭上已被油紙傘籠住。

近在咫尺,一柄竹傘下,白玉曦低頭望著她,眉頭緊皺,每每望著白玉曦,花梓都想伸手撫平他的眉頭,然終於一直沒敢動手。

因為怕他一個不高興,自己便骨折了。

“你就是這樣認錯的?”即使花梓很用力地垂著頭,他還是能看到她的臉,這真是件讓人沮喪的事兒:“將所有過錯都推給彆人。”

耳畔充盈著雨水敲打油紙傘的聲音,花梓心中極為混亂,若態度端正地認錯道歉,白玉曦或許會心滿意足,而心滿意足後的表現就是抽身離去,將自己棄至雨中。

若選擇不道歉,那白玉曦或許會心生不悅,而心生不悅後的表現也是抽身離去,將自己棄至雨中。

故而,她覺著沉默是為上策。

白玉曦冰涼的手指觸及她的發際時,花梓凜然一抖,險些坐到沙灘上。

白玉曦上前一步扶住她,足下深深淺淺幾個腳印,而許多被雨水打濕的沙子黏在花梓鞋子上,稍稍移步便十分難受。

扶住花梓,白玉曦一本正經正了正衣襟:“剛摸了姑娘的臉非禮也,雖說食色性也,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有美人,醜女也將就罷。我隻是微微抬手,卻碰到了姑娘的臉,真是巧。我並沒仔細撫摸姑娘肌膚,不妨事。以後你也要提防著些,人心險惡,偷%e9%b8%a1不成蝕把米也不是沒可能的。”言罷,果不其然,打算抽身離去,將花梓棄至雨中。

花梓想,沉默沒用也就罷了,他如此占了便宜還諷刺挖苦一通,最不可原諒是說什麼“醜女也將就罷”。

不就是毀個容嗎?自己這張臉明明還有許多可以繼續毀下去的可能,怎能算醜?

誰給他的勇氣讓他如此放肆地戲弄自己?

當然,這些帶有挑釁意味且氣勢不凡的抗議隻適合在心中默默呐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妖女?

雨水成災,順著頭頂肆意流淌。

自古英雄能屈能伸,忍辱負重十年後保不準又是一條好漢,花梓如此思索著,毫不猶豫%e8%84%b1下鞋襪,赤足奔跑,追上白玉曦,鑽到他傘下,然後側頭眄向他。

白玉曦餘光掃過,瞧見她拎著鞋子,微微一愣,然並未止步,臉上卻慢慢漾開笑意。

花梓望著他的笑容流連忘返,仿佛瞧見早春的霜花乍落,薄冰初融,隨之而來,是心底無限的暖意融融。∫思∫兔∫網∫

身後,是兩串長長的腳印,一排中規中矩,一排歪曲淩亂。

而不遠處,杜卓正坐在沙灘上,撐著傘,望著海,一陣唏噓感慨:“滄海一粟,滄海一粟啊……”

狼女一腳踢在他%e5%b1%81/股上嚷道:“小爺餓了,你去給小爺找吃的!”

杜卓“哎呦”一聲,隨後深深歎口氣,斜撐著傘仰麵望向狼女。

她正站在雨裡,直勾勾望著他。

杜卓十分訝異,她站在如此滂沱大雨裡,眼睛竟能一眨不眨,真神人也!頓時,崇敬之情溢於言表。

“來,坐!”杜卓拍了拍身邊的沙子:“人生在世,不能總想著吃喝,作為女子,更要注重吃喝之外的事物,例如衣著妝容,琴棋書畫,以及難得一遇的美麗景致。”

他還欲說下去,卻聽到狼女又是一聲狼嚎,刺破乾雲霄。

杜卓嗖一下站起身,畢恭畢敬地應道:“我去給您找吃的。”順勢將傘撐到狼女頭頂。

狼女心情不佳,一把推開他:“離小爺遠點兒!”

好心當做驢肝肺,杜卓有苦難言。

他想,得了空兒真該向花梓取取經,自打離了花梓,他本想趁機馴服狼女,未曾想竟被狼女馴服了。

而狼女的脾氣也日漸增長。他真怕某日深夜,狼女呲牙咧嘴把自己喉嚨咬斷了。那可真是死的冤枉。

思及此,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自己可以通過不懈努力將狼女從食肉動物變成食草動物。

天色向晚,氤氳一路的淡青朦朧。將海角天涯連成一線成畫。

花梓回頭望望身後的腳印,一個個或深或淺的沙坑,盛了一汪汪的雨水。

對於前一日大殿內發生之事,她滿腹狐疑,而麵對白玉曦緊抿嘴%e5%94%87,保持著一貫緘默的模樣,到底沒有想好該如何詢問,隻好隨著白玉曦踏過沙灘,踏過雨水,踏過一路柳綠花紅。沉默不語。

然萬萬沒有想到,白玉曦會主動答疑。

他是這樣說的:“有些事,你好奇幾日也就罷了,無用的事不要多想,日後多想想如何做好掌門就是了!”

“……”就知道他不會如此好心。

“你隻告訴我一件事罷。”花梓祈求地望著白玉曦。見他毫無反應,便欲雙手合十,拜菩薩似的作揖,卻忘了手中還拎著兩隻軟緞鞋子,如此一來,鞋上沾著的沙子雨水天女散花般飛濺開來,白玉曦倏然擎起袖子。擋住脖頸以上部位。

花梓眼看著沙子雨水飛上他衣袖,心中霎時一涼。

如果惹惱了他,就甭想從他口中問出半句話了。

卻不想他無半分惱怒,淡然問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