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重重咳嗽幾聲,凝馨照例又吸了口氣冷氣。
反倒白玉曦,十分淡定,板著個臉踱步出門,隨口扔了句:“近日都小心些,有采/花賊出沒……”
“……”采/花賊?是說我呢麼?就算我是采花賊,也不會放著師父不采采你啊!花梓默默捏緊了拳頭!
眼下已是春末夏初,枝頭殘紅點點花事將了,卻依然嬌媚動人。
然不多時。幾縷遊雲便遮了日頭,隨即陰雲一層一層,在大地上投下大片陰影。
花梓緊隨其後,一路走來。
及至大殿。眼前豁然開朗,而就在此時,雷聲大作,大滴大滴雨點毫無防備從天而降,拍打在發跡衣襟。
幾人加快步子,匆匆行至大殿內,花梓將擋雨的衣袖垂下,整理整理長發和衣裳,心中有些不暢。說書先生每每講到悲愴的情節時,總會言說呼啦啦下起瓢潑大雨。而此時這莫名其妙的急雨是為了祭奠自己今日的悲劇嗎?
一種不祥的預感繞上心頭。
她巴巴地望了眼白玉曦、蕭葉醉和南宮雲笙,終於心中稍稍踏實一些,然環顧左右,以防萬一,還是選了最靠近門邊的位置。發生意外時以便逃跑。
“為何坐在這裡?”白玉曦側眸,一縷*的長發蛇一般貼在耳畔,眉眼間依舊冰冷。
“我向來低調,喜歡冷清,不願湊熱鬨,所以坐在門邊。”她如此說,蕭葉醉又重重咳嗽幾聲。
花梓笑眯眯問道:“師父您是不是染了風寒?要不得了空。徒兒給師父針灸一下?”
蕭葉醉立時擺手:“不用不用,小病無妨。”
花梓又略帶威脅地笑了笑,轉而四下張望。
門外十分空曠,高台壘起是玉欄圍成的習武場,幾株古樹將黯淡的影子投在高台上,染了*的雨水。微微晃動。
此殿位於蓬萊島最高處,其下是盤旋石梯,故而十分幽靜,極目遠眺,天高雲遠。一片煙雨蒙蒙,將無垠海水籠上一層輕紗繚繞。
花梓心生向往,若能在此安度一世,那真是美極了,思及此,她又遙遙望著白玉曦,心裡忽而泛起說不出的難過。
大殿之上,人聲寥寥。
花梓此時望去,見席上坐了不少人,有和尚有尼姑,有道士有……白衣老翁。
她瞧見不遠處,那老頭正眄向自己,待瞧得清楚了,立時白了自己一眼彆過頭去,而他身側的唐君兒則喜滋滋望著自己點點頭,花梓尷尬地點頭回禮。
望了一圈也未瞧見葉姝,她想,定是花勿語賴床不肯起,拖遝了時間。
人漸漸多了,白玉曦便站到花梓身後,驀然無聲,而思茗也站在她身後,如此一來她開始懷疑,這位置是否應該由自己來坐啊?心裡十分緊張。
而身側的祁桀端坐如儀,淡定自若。
花梓微微欠身,白玉曦卻輕輕按在她肩膀上。
她回眸,他略略搖頭,她便又坐了回去。
座上諸多人已注意到他們,頻頻投來異樣眼神,瞧得花梓心底發毛,如坐針氈,不就是毀了容嘛,至於見到怪物似的打量自己嗎?
就在此時,穆羽峰從耳門大步走來,他身後緊緊跟隨的是蓬萊島前任掌門的獨生女蘇落恬。
花梓正望著蘇落恬出神,想著為何好端端個姑娘嫁給穆羽峰這樣不正常的人。
回過神時,穆羽峰正闊步朝自己走來。
她當時就蒙了,站起身來便要往外跑,幸而白玉曦一把抓住她,將她強行按在椅子上。
花梓回眸,悲慘慘地望著他,很是淒涼。
穆羽峰皺著眉頭瞧了眼一旁的玉凝馨和南宮雲笙,不著痕跡地又望向花梓,倏然開口,卻是大喝一聲:“妖女!”
花梓貼緊了椅背,心中默念:不能示弱,不能示弱,不能丟人,不能丟人……
然後,她壓低了聲音,滿臉笑意,仰頭討好地問:“穆掌門可是認錯人了?何以如此大的火氣,我房中還有些忍冬,入藥可清熱解火。”
話一出口,她偷偷瞟了眼對麵的蕭葉醉,目光透著哀求,希望他原諒自己今日這個窩囊樣子有辱師門。
隻是關乎性命,當然馬虎不得,畢竟,自己打不過穆羽峰。
此時,大殿內本欲同穆羽峰寒暄問好的人霎時將目光紛紛投向玉花梓,且三三倆倆竊竊私語,偶爾幾句傳到花梓耳中是傳奇般的不堪。
她啞然失笑,不曉得為何眾人這樣對待自己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頭。
什麼妖女禍世,什麼此來尋仇,什麼果然是她……忽然,她心中駭然,難道失憶前,自己曾做過許多傷天害理之事?
“今日,我要為武林除害,以絕後患!”
穆羽峰正欲拔劍,蕭葉醉一個箭步上前,按住其手腕,聲音高亢而沉穩:“你要殺她,經過我的允許了嗎?”
穆羽峰鼻息微動,冷冷哼了一聲:“為什麼要經你允許?殺魔王,除妖女是天下人的共同心願,難不成你要與整個天下為敵?”
殿內又窸窸窣窣響起各種聲音,花梓置身風口浪尖,隻希冀著師父和白玉曦等人能保自己周全,活著離島,也最好彆落下個半身殘疾生活不能自理,大不了挨上兩刀,不致命便好。
如此想時,手也按上了腰間長鞭,隨時準備拚死一搏。
正僵持著,門外忽而傳來沙啞的聲音:“我鬼老太也不許!”
花梓循聲望去,竹翁已合了傘,立於簷下。鬼老太轉眼已至眼前,望著花梓滿臉懊惱:“死丫頭!也不想著去看看我,那竹林子可要把老太太我憋悶死了!”她轉身望著大殿上諸人高聲道:“誰敢動了玉花梓,日後有個傷啊病啊的,甭想找我醫治!”
花梓喜笑顏開,還未來得及應聲,便聽到葉姝的聲音驀然響起:“我葉姝不許!我雲夢澤也不許!”
繼而祁桀站起身來:“我思逸山莊不許!”
“我無影宮不許!”紫陶挽著冷尋,而身後緊隨著的是紫瓷與秦逸。
門外雨勢見長,打在窗格子上劈啪作響。
“我沐冷塵不許,雪域不許!”沐冷塵走在前頭,琉虞緊隨其後。
他已是雪域王認準的駙馬,也注定是未來雪域的下一任掌門,故而他的態度絕對可以代表雪域的立場。
花梓的眼眶忽而淚水盈盈,這些人都是商量好了來看自己掉眼淚的嗎?真是壞心眼兒……看來,自己失憶前似乎也做過不少好事。
雷聲大作,狼女拉扯著杜卓躍入門檻,瞧見這情勢,立時護在花梓身前,眼露凶光,朝著穆羽峰呲起獠牙。
花梓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揉在懷裡:“狼女,可算見到你了!”
穆羽峰臉色愈加難看,正欲開口,卻聽到唐老的聲音霍然響起:“這丫頭,誰都不許動!”
八成唐老的話有些分量,穆羽峰終於不再按著劍柄,臉上的烏雲比窗外的烏雲還要陰沉厚重,他思索片刻,惡語森森:“這丫頭動不得,那白玉曦呢?攝靈殿的少主!”旋即目光如劍盯死了白玉曦。
花梓本還在思考唐老怎會出手相幫,難不成為了事後向她討要銀子以報答其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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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諸多事情還未理清便聽到穆羽峰將矛頭指向白玉曦,她立時站出來,想也未想%e8%84%b1口而出:“我不許!彆打我哥哥主意!我不知道你同我之間有何恩怨糾葛,可是,我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嗎?若我做過,那我害了誰,誰來找我討債,與白玉曦何乾?若我沒做過,你憑什麼殺我?憑什麼殺我哥哥?”
這一番話說完,花梓心中深深感歎,支持自己的小夥伴兒多了,底氣果然就足了。
更何況這些小夥伴似乎都有些本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掌門?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將雲層生生撕裂,隨之而來是一聲乍雷。
花梓微微顫唞,白玉曦將她拉至身側,讓她輕輕倚靠著自己。
“殺我?你有那本事嗎?你隻有恩將仇報,耍些陰謀詭計,篡位奪權的本事!”白玉曦的聲音裡有些輕蔑的戲謔,而穆羽峰聞言,卻麵色慘白,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白玉曦步步緊逼:“玉花梓如今是我攝靈殿的掌門,自此重建門楣,誰有異議?我攝靈殿自此再不做任何害人之事,也請諸位莫要來犯!”
這段話似乎包含許多內容,然花梓來不及思索,已經震驚的瞪圓了眼睛,原來,白玉曦竟可以一下子說這麼多話!
……
翌日,雨勢依然不減,將整個蓬萊島洗刷一新,海上一片水霧,雲牽夢繞。
花梓倚在淩雲閣的廊柱上,望著遠處的浩瀚無垠,重重歎了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以致這許多人如此拚力,想要護自己周全。
看來,丟失的那段記憶裡,似乎自己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
回想前一日大殿內的種種,心中暖意融融。
時至今日,忽然發現身邊一點一點,多出許多人來,每一個都笑臉盈盈,像許多花兒,裝點著自己空白的人生。
她想,人生在世,總要經曆些苦難險阻,方能體會到苦儘甘來的幸福,還有雪中送炭的溫情。
往生不可追,來世不可知,此時的自己便是最好的自己,被悅靈陷害之後,她一度沒了生念,而如今想想,那真是愚蠢極了。
在這世上。有了牽絆故而幸福,有了幸福便舍不得離去,自己活著不單為了自己,也為了讓身邊的人安心喜悅。
什麼了此殘生。什麼避世山林,這些混賬想法再不會出現了!
涼風習習,攜著海上的雨霧%e5%90%bb上她的裙裾衣襟,袖帶翩飛,若白鶴迎風而舞,靈動雅致。
她望著遠方淚水簌簌,抿了抿%e5%94%87,%e8%88%8c尖觸及一片淚漬,有桂花糕的味道,竟是甜的。
有腳步聲傳來。混雜在雨聲中,極為微弱。
花梓回眸,見到唐老已來到自己身旁,他表情很祥和,望著遠方驀然開口道:“竟不曾想。你就是玉花梓!”
花梓輕拭去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