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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覓天涯 月光船 4284 字 3個月前

“原來如此——木香,你告訴我,礞石是怎麼抱小康的?”

小學徒木香趕緊比劃了一下。

王謝漫不經心地看一眼正在聽菲菲彙報的莫公子,緩步走到礞石跟前,打量了又打量。

礞石既不戰戰兢兢不敢抬頭,也不仰著脖子怒目而視,隻是一臉內疚:“大夫我錯了,我不該跟大家頂嘴。”

王謝“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風依涵和阿魏是中途插入的,兩個人還在為少主對小世孫的態度,私底下打著賭,這件事上自然可以窺探一二。

而木香聽見礞石辯解,小眉毛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拽著裴回袖子小聲發誓:“裴先生,我說的全都是實話,要是撒謊,天打雷劈!”

王謝也不說話,隻是看著莫公子,臉上似笑非笑,等著對方先開口。

莫公子作為礞石的主人,如果不護著礞石,必然會讓下屬寒心,如果偏幫礞石,那就……嗬嗬。

莫公子很想一臉陰沉順手摔個茶盞發泄情緒,可惜上位者必須習慣喜怒不形於色,尤其當著眾人的麵更要高深莫測。但他如今好在半張臉都隱藏在繃帶裡,旁人看不出表情,所以他真的就低下頭,一臉陰沉了。

他此時心情確實不太好。準確來說,應該是太不好。

任誰情緒也好不起來——大老遠忍著傷痛一路顛簸;緊趕慢趕到地方了,眾目睽睽也說不上話;滿懷著希望順著王謝的引子,想要秉燭夜談,對方說的和自己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對方還拿最大的惡意揣測自己;想剖析,剛剛開口結果又被這檔子事截斷了話頭!

他聽軍醫老一說過礞石心裡好多彎彎繞,戲弄人還不落下把柄的事沒少做。他也知道礞石是個很護短的少年,無論是護他還是護自己,認定的事絕不動搖。若今日起爭執的對方是任何一個人,或許他在表麵上責罰過後,暗中會獎勵礞石一番;但是……

但是對方是裴回。

裴回不是無理取鬨的人,既然連他都生氣懷疑,必定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現在王謝也看著他,等他結論。

“此事簡單。既然令高徒懷疑孩子受傷,便請拿出證據。”這句話明著是偏袒礞石——菲菲已經說了孩子身上沒有傷口,而其實是在偏袒王謝。莫公子始終知道王謝多得是手段,而且是隻要想使手段,必然一擊即中。

王謝聞言笑了:“不論什麼方法麼?”

“隻要不是屈打成招。”

“那好。便委屈這位小郎中了。還要委屈這位大姐扶著小郎中。”

菲菲不解其意,但見王謝口中說著抱歉的話,慢慢走近礞石,忽然一揚手便向礞石麵上擊來,礞石好歹會些招式,左臂一抬格擋,右手握拳回擊——咦,脈門被扣住了?指甲還在上麵劃得好疼。

不僅如此,對方先前那一擊竟是虛的,中途往他臉上撒了一把藥粉。

“你要乾什麼!”礞石很生氣,他也是大夫,自然知道大夫手裡頭藥多,唯有屏住呼吸才是正理——可是明明他屏住呼吸了,怎麼身體還發軟呢?

菲菲一下子接住軟倒的礞石,她也沒想到這大夫竟還有這兩下子。

——不僅如此,王謝做大夫的時候沒少了行走江湖,會不曉得大夫平時防身之物藏在哪裡?

況且王大夫還做過兩年山匪,搜人全身那叫一個輕車熟路,半年前還拿雷老頭和小柱子練過手,證明寶刀未老。當下劈裡啪啦一翻,從礞石手腕上腰帶上前襟上解下來,小小鋼針如釘,俱是一排排分彆裝在極為細小的布袋裡頭,再密密縫製到領口袖口與腰帶,前不露尖,後麵是個小圓疙瘩,從後麵推擠,針尖便露出來紮人,鬆開後針尖縮回,毫無痕跡。

尤其是隔著衣服紮人,對方感覺不適去揉的時候,針孔便被揉得找不到了。

王謝打量礞石身形,自己接了小康在懷,按照木香所比劃礞石抱小孩的姿勢,依樣葫蘆,道:“礞石手臂比我略短,身量略矮,此時他的手會在小康這裡,前襟也會貼在小康這裡——”比劃著小康右臂和右脅。

“木香幫我挑燈籠。”就著燈光翻檢小康那兩處衣物內側,果然沾染細小血漬。

礞石臉色發白,眼睛骨碌碌轉了幾轉,道歉:“抱歉,這是誤傷。”

“誤傷?”

“我的針隻為自保,絕不可能故意傷人。隻是我一時用力不當,不慎傷了孩子。”

王謝嗤之以鼻:“針尖上塗的什麼藥會有什麼症狀你隨身帶著什麼解藥會不知道?小康年紀幼小,不會形容,但既然在你手上哭鬨不止,你就毫不反省,一口咬定自己全無錯處,這是常人應為的還是大夫應為的?”

礞石咬著嘴%e5%94%87不說話了。

王謝也沒有再問下去,將從他腰間摸出的六七個小瓶子一一打開嗅聞,挑了一瓶,將藥膏薄薄塗抹在小康相應部位,小康果然漸漸止住哭聲,也不說難受了。

因為眼眶被破壞過,捎帶著損傷了淚腺,小康隻有一側眼窩能夠流淚,另一邊時不時要塗些清水樣的東西,嚎了這麼久早乾了,眼窩難受,便不住拿手摳那對義眼,裴回便帶著他回去塗藥。

水落石出。

除了礞石和莫公子,在場的所有人都一臉驚歎。無論是王大夫製住礞石,還是搜身搜出如此精巧暗器,抑或是找出小康傷處所在,甚至是到最後自己從一模一樣的瓶子裡挑出解藥,這能耐真是技驚四座。

莫公子不辨喜怒,歎了口氣:“既然證據確鑿,重芳欲如何處置礞石?”

王謝看著礞石,礞石臉上明晃晃寫著“失策”,忽然笑起來:“我和他單獨說幾句話。”

莫公子做個“隨意”的手勢。

王謝故意不好意思地道:“不過還得請菲菲大姐相助,幫我把他提到空房裡,他的體型……我扛不動。”

第四十二章 試探與信任

王謝和礞石總共說了三句話:

“你是在給莫公子抹黑拖後%e8%85%bf知道嗎?”

“戲弄弱小是你師父教你的醫道?”

“不敢在醫術上和我拚嗎?”

三句話,端端正正擊中礞石最怕的地方——他拖累了主人,他愧對敬愛的師父,還有他自己的本領:真、是、遜。

“總有一天我要打敗你!”礞石吼。

王謝輕飄飄回答:“喔,你要敢作敢當的話,就先給小康洗一個月衣裳,讓大家看看你的決心。”

甩甩袖子,撒下解藥,翩然出屋。

留礞石一個人攥緊了拳頭。

見王謝一臉輕鬆地從屋裡出來,莫公子便知道事情了結了:“多謝重芳最後給礞石留了情麵。”

單獨拎進小屋說話,沒打沒罵,確實是給足了麵子。

王謝擺手笑道:“哪裡,他是天涯的人,我能罰他已是逾越,就讓他給小康浣衣一月罷。”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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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各自散去。

礞石老老實實給莫公子磕頭,承認自己一時頭腦發熱,莫公子見他確實誠懇,淡淡道:“你儘管聽王先生的話,莫小瞧他本領。”

“是,公子。”

“歇息罷。”

“是,礞石告退。”

待礞石離開,莫公子看向菲菲,菲菲自覺上前道:“公子,水已備好。”

莫公子微微點頭,緩緩轉入房間之後的孔雀屏風。

屏風後麵滿滿一桶熱水,菲菲道聲“儹越”,便動手幫著莫公子一件件褪去衣衫,扶著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用濕布巾為莫公子擦身,小心翼翼避開繃帶。

莫公子半閉著眼睛,不說話——他都這麼明顯暗示過王謝了,為什麼還是被誤會成要對小康下手?

回想在於飛莊外那第一眼,他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語氣。見到那人賣力的捕捉灰衣,為一隻鸚鵡放下`身段,他不敢看那人的眼睛,更不忍心說出什麼試探。

借屍還魂這件事,不找個由頭,他怎麼開得了口?王謝不做回應的話,又怎麼能讓對方慢慢接受?

唉,慢慢來,這隻是第一天,他還有時間示好,還會創造機會與王謝多多接觸!

王謝回到自己房間,礞石這一折騰,是自己行事,還是莫公子試探手筆,要看看自己對小康的重視程度?前者沒關係,區區一個毛頭小子,不可能在他這兒翻出什麼浪花,不足掛齒。

但若是後者……幸好在宴席間,對方看小康的眼神,沒有殺意,如果不是掩飾得太深一直無法察覺,想來小康還是安全的。

自己暗示知曉對方身份,對方之鎮定是自己未曾料想過的,心思可謂深沉,看他對屬下對旁人說話如此雲淡風輕,對著自己,那神色就從希冀到失落,變幻如此明顯,若不是自己早有計較,怕就是被對方演技設計哄騙入彀。

他顯示了自己醫術以外的能力,就不信莫公子不動心招攬,但凡招攬,必有甜頭。

唯一難以把握的,就是——籠中這隻瞎鸚鵡。

對著一隻禽類,他到底怎麼判斷這是不是燕華啊!

在大門口咋一聽鸚鵡叫“阿小”的時候,王謝真真是嚇了一大跳。

王謝最厭惡彆人拿燕華說項,尤其竟然暗地調查了他的小名——豈不知,這便是破綻所在?燕華平素對他的稱呼,除了後來你我相稱外,便是“少爺”,玩笑起來會叫“少爺師父”,“阿小”是最最少說的。他到是想讓燕華多叫叫他“阿小”,燕華自己說過一時叫不出口的。

王謝隨意逗弄著鸚鵡,心裡不住盤算,看來小世子對他調查得挺細。

小世子名帖後麵附著那張藥方最後四味藥:“燕窩華灰木,當歸薏苡仁”,每味藥材名裡麵挑一個字,合起來是“燕華已歸”,打從一開始看到藥方,王謝先是大喜若狂,興奮勁頭一過便心存懷疑,原因無他,實在故弄玄虛,想引起他注意。

先用藥名擾亂他思緒,再突然出現這麼一隻鸚鵡,想拿燕華吸引他,是要他做什麼?借著%e4%ba%b2近的機會招攬他賣命不成?

他是不願意相信一隻隻會叫“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