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1 / 1)

芳草覓天涯 月光船 4311 字 3個月前

王謝一怔,司馬弓怎麼突然提到這個?

隻聽司馬弓遲疑一下,道:“案情重大,雖仵作已有呈報,但此事人命關天,如不能為死者討個公道,司馬實在於心不忍。”況且司馬弓和他的眾弟兄也都指望早日破案,免受三日一比的問責。

現已查明,蘇文裔家裡四具燒損極為嚴重的屍體分彆為兩名婦人和兩名男子,其中一具男子屍體沒有雙臂,若無意外,應是那被斷手斷%e8%88%8c趕出門派,在蘇家棲身之無名人氏。其餘二三具下人的屍體,離火源較遠,尚能分辨得出相貌。

司馬弓起初頭緒全無,因為據裡正說,蘇文裔受傷的原因是拒絕了一位姑娘的示愛,被愛慕姑娘的人手下私自報複,後來那姑娘知道事情經過,%e4%ba%b2自將那人的手下帶來賠罪,便是蘇家那無名之人。如此,最有可能便是那手下的%e4%ba%b2戚朋友憤而過來報仇——隻是,絕對不會將那無名人也一並殺死!

聽王謝言道對骨科有研究,忽然想起因為那殘疾屍體腰%e8%85%bf也有骨折痕跡,屍首火燒太久,難以分辨新傷舊傷,萬一有人偷梁換柱,將蘇文裔砍去手臂冒充那人,這案子,便是有極大進展了。王謝既然給蘇文裔醫治過,必定熟知其骨傷傷痕,正好過去確認。

原來如此,可以%e4%ba%b2手檢驗蘇文裔是生是死,王謝哪還有推%e8%84%b1的道理,立刻應下,為免夜長夢多,約定次日一早便去查驗屍體。

司馬弓聞言很是歡欣,先是感謝王謝願意幫忙,畢竟接觸死人挺晦氣的,又好意叮囑王謝沒和屍體打過交道,不要太緊張,還有最好穿件舊衣裳過去,義莊不乾淨,衣裳沾染過屍氣人容易生病,舊衣裳穿過以後可以不要,還得帶點酒……王謝擺擺手,笑道放心,他可是個大夫,一切東西都會準備妥當。

正好此時婆子進來,說盛娘已醒,司馬弓登時“噌”地起身,去探望愛侶,王謝在後麵跟上。

燕華抱著小康,從後院轉出來便聽到急促匆忙腳步聲,緊接著看到眼前一大片黑影“嗡”——一下子掠過,不由驚得往後倒退一步。

還好司馬弓是個方正人,立刻收了腳步站住,道個歉,繼續往屋裡走。

燕華聽著聲音陌生——昨夜司馬弓吼過一嗓子,不過在迷迷糊糊之際沒怎麼聽清,現在說話語氣和昨晚完全不同,也難怪他聽不出。不過他看對方行進方向,猜到這位是昨日擅闖的病人家眷,也便不那麼吃驚——當然,身後匆匆而來的,少爺的腳步聲,才是他最大的定心丸。

對於少爺沒有把女子放到裡屋大床上去,燕華口中不說,也帶著點小私心,這床現在是他和少爺兩個人的了,上麵睡女眷不方便不說,總覺得會被侵占地盤一般,要知道,他鼻子挺好使的,這床上滿滿可都是少爺的味道……嗯……還有……他自己的……

而王謝見到司馬弓因為驚動燕華而肯停下來道歉,暗暗給對方一個不錯的評價,若說剛剛應允驗屍有九分是想探查蘇文裔生死,一分是司馬弓的人情,現在這個原因就變成了五五開,雖說他不是捕快,沒那麼些經驗破不了案子,但是屍體留下的痕跡都是什麼意思,他可知道許多。

司馬弓如何與盛娘互訴衷腸,如何將人接走,乃至連婆子一起帶走之事無須贅述,他幾人前腳剛出門,裴回等三位大夫後腳也就回來了。裴回是個老實厚道孩子,蔡安和也是溫潤謙遜,蔡鶴雖然跳%e8%84%b1了些,醫術也拿的出手,更有師父盯著不敢太放肆,幾人這一天相處得頗為愉快。

其間還有個小插曲,上午林虎峰找裴回聊天,又故意耍寶拌嘴逗裴回臉紅。蔡鶴看不下去,護著裴回說話,所以裴回也很感謝蔡鶴,二人挺省事的,直接一塊兒嘰嘰咕咕。蔡安和一旁瞧著,很是欣慰,徒弟能找個小玩伴也不錯——可是這個玩伴為什麼一邊嘰咕,一邊又很刻意的和蔡鶴拉開距離?甚至故意叫上林虎峰或者自己一起嘰咕?

——蔡先生自然沒有想到,裴回小腦袋瓜子裡已經認定:小蔡大夫是有主之人,對方的另一半就在同一間屋裡,自己還是不要和對方單獨湊太近,以免對方的另一半吃醋為好。

第二十章 關於蘇家

敬鬼神而遠之。

雖說死者為大,更有傳言屍首肢體不可折損,否則投胎轉世便是先天殘疾。但蘇家遇上這等慘事,苦主焉有不想方設法儘力緝凶?主要苦主是兩位——蘇家“疊翠坊”的東方管事,與蘇掌櫃是數十年的老交情;蘇文裔的小舅子江海,雖然因為與蘇氏同母異父,血緣遠了些,平素和蘇家關係卻是不錯的,跟蘇文裔關係也極好。他倆異口同聲,定要將凶手繩之以法以慰蘇家在天之靈!

王謝扯了塊白布,抓上一把解穢用的蘇合香丸,跟司馬弓去了義莊。

義莊本是存放無主屍首所在,蘇家自然不在此列,隻是仵作在原地查驗屍首後,需進一步剖屍檢驗,才拿油布給四具屍體裹了來。

這地方設在城外,因不吉利,陰氣重,更沒油水,看守莊子的多為貧老無依之人,無非勉強湊個溫飽。司馬弓和守莊老人打過招呼,知道仵作已到,卻不立時進去,停住腳步,從懷裡掏出塊布正要遞給王謝,卻見年輕的王大夫已經妥妥兒正拿一塊白布,倒上點烈酒,打濕了遮住口鼻,兩端在腦後靈巧地打了個結。見他停步,疑惑看過來,目光落在司馬弓手上的蒙麵布,恍悟,腰間摸出兩個蘇合香丸,分給司馬弓一枚。

同時司馬弓也發現明明是五月天,王謝在衣裳外頭又多套了一件厚厚的暗綠色罩衫,明顯是知道義莊陰冷。

真是準備周全,經驗老道。

若非對方真的手無縛%e9%b8%a1之力,司馬弓都有心懷疑他是否參與其中,早有預謀了。尤其,王謝還微微帶著些些懷念的神色。

——懷念?

王大夫當年為了研究人體,沒少去亂葬崗偷摸挖無主的屍首,而且做遊醫時,那稱得上是走到哪挖到哪兒,隻要塞給當地義莊看守十幾個銅板,妥妥可以看一整夜。

即使含了蘇合香,又遮住口鼻,屍體獨有的腐爛味道依然令人無法忽視。那具屍體蓋著苫布擺在台子上,仵作陰鷙視線盯著王謝,微微不懷好意地突然將苫布掀起,露出下麵自喉部剖開至腹的焦黑屍身。王謝跟沒事人一樣,點點頭,淡淡道聲謝,看看仵作身旁的刀剪之類工具,借了一把剔骨刀,一個小鈍頭鏟子。

自己曾經給蘇家那無名男子清理雙臂創口,王謝借助刀鏟,縱橫將殘肢切開——若非因燒焦嚴重,看縫合手法他就能分辨是否自己手藝——登時鬆了半口氣:“此人並非偷梁換柱。”

司馬弓正色追問:“尚未查驗此人腰%e8%85%bf處傷痕,王先生便可確定?”

“這人雙臂由我截去,自然認得出。”

“那蘇文裔又到哪裡去了……”司馬弓喃喃自語,難掩心中失望。蘇家生意人,在春城風評一向不錯,又能和誰結仇?難道圖財害命?可是火場還能收拾出箱櫃殘渣,明顯有金銀之物,絕不是為了錢財。

王謝沒注意對方說什麼,他看到旁邊並列三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心想得顯示一下自己能為,才能讓司馬弓鬆口,同意自己給其他三人檢驗,於是歎口氣,低聲道:“司馬捕頭,恕我多嘴,我觀此人咽喉口鼻處大量煙塵粉末堆積,似乎是生生被火燒死的啊。”

這話一出,仵作驚異眼神掃來,司馬弓聞言,目光也一下子犀利起來:“王先生因何得知?”

王謝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研究肺經,凡人於一呼一吸之際,清氣自鼻而入肺,濁氣自肺而出鼻,鼻內有細小毛發,如窗之有紗,透氣而拒粉塵於外。那夜火勢熊熊。若是活人在火內呼吸呼救,咽喉之內必定全是煙塵,此人喉嚨全都是焦黑顏色,應該吸入所致。”

他說的一點都不錯。

這正因為說得不錯,仵作輕蔑一哼:“王先生的意思是失火未能及時逃離了?焉知他不是被人控製,可以呼吸但無法離開?”

挑釁?王謝在心裡抱歉一笑,這不正中下懷麼?當即故意輕描淡寫道:“即使屍體燒焦,觀察經脈堵塞也並非不可行,我知這位仵作師傅必定確認過了,怕我信口開河,要考校我一番,但若要證實細節——司馬捕頭可允我查驗?”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司馬弓眉毛挑老高,心道此人真的是大夫?真的隻有二十歲?於私,他是很佩服王謝醫術和為人的,於公,則要考量許多。昨晚他接回盛娘也沒在家裡呆住,去找裡正把自己不在春城期間,王謝做過的大小事兒詳細問了一遍,確定此人無害,才完全放下了戒心。

既然王謝想查驗,沒準從大夫的眼光裡真能看出點異樣,司馬弓想著,點頭同意。

蘇文裔確實還活著。

隻不過他從那一夜開始,便恨不得自己早就死去。

沒有人能忍心看著自己父母妻子還有祖母被點了%e7%a9%b4道提到屋裡,就在自己床前。

更殘忍的是,他連跑過去救人,甚至跑出去求救都辦不到——他的腰%e8%85%bf有知覺,但也僅僅是“有知覺”而已。全身上下僅有一條左臂可以自由活動,但對方點了他的%e7%a9%b4道。

——我得罪了什麼人?請衝著我一個人來!同樣%e7%a9%b4道被點,無法開口的他,用眼神詢問那個立在一邊,看幾個手下來來去去動作的黑衣男子。

男子約莫十七八歲,身形中等,薄%e5%94%87,鷹鉤鼻,若非眉宇之間略顯凶狠,還算是不錯的相貌。蘇文裔並不認識這個人。

直到他家裡那個,據說害他身受重傷的罪魁禍首,被截去雙臂和%e8%88%8c頭的人也被提過來,那黑衣男子才點頭,手下其中一個彎腰,將蘇文裔連同薄被,打橫抱起來。

久病臥床之人,不可能衣著整齊,近日天氣轉暖,他未穿中衣,從肩到腰胯再到%e8%85%bf腳都打著夾板,身下墊著巾帕之類,而此時……

那手下麵不改色,薄被稍微一裹。

其間蘇文裔的掙紮微弱到可以不計——有心無力。

隨後一塊黑布蒙上了他的腦袋,後腦上重重一擊,他便昏過去,那群人就這麼帶他離開。

並不知道,在那人轉身的時候,手下點燃了床幃。

一道人影輕巧閃進去,片刻後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被平放下來,在冷硬的床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