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1 / 1)

芳草覓天涯 月光船 4280 字 3個月前

攔在對方身前。這人自然是守夜的四三。四三是名三十上下的男子,麵貌衣著也是極普通,放人堆兒裡找不著的,負責夜間諸雜事,燒個熱水倒個夜香應個門守個夜之類。自然,有人闖進宅子,他便出手了。

然而這熊一樣的壯漢見有人喝問,立刻朗聲急道:“深夜打擾,多有得罪,隻是人命關天,還請王先生施以援手!”

他一嗓子,把所有人都驚起來了,各個房間都亮了燈。

四三聞言,打量壯漢幾眼,收鞭,收勢,抬%e8%85%bf,走人。

——徑直走到王謝房前,輕輕彈了彈窗欞。

既然是急病,王謝忙囑咐燕華先睡,自己匆匆出屋,邀對方到書房——現下書房幾乎就是藥房了。

二人甫一碰麵,王謝便一愣,這不是司馬弓司馬捕頭麼?雖說今夜穿的是便裝,但那塊頭實在惹眼,想認不出都難。隻是如今的司馬捕頭已然沒有初見時那般警醒挑剔,滿頭大汗,發髻散亂,滿麵憔悴,眼圈都是紅的。

他將懷裡人小心放在書房矮榻之上,輕輕揭開薄被,露出一張年輕女子的臉,真真麵若金紙氣若遊絲。司馬弓猶豫一下,將被子完全掀開,血腥味兒更濃了。女子上身僅著褻衣,下麵是條米色布裙,裙上大片血跡,亙在腰%e8%85%bf之間,幾縷鮮紅甚至蜿蜒到足踝。

林虎峰不是大夫,見榻上是個年輕女人,又隻穿著褻衣,立刻很是自覺的出屋了,女子的身體他一個大男人可不合適看。

醫者父母心,裴回,連同大小蔡大夫都相繼趕來,曉得王謝在屋內,便齊齊在門口住了腳步,一是不打擾同行,二是不知屋內病人情況不好隨意進入。

王謝淨過雙手,探脈,皺眉,捏女子下頜令其張口,見%e8%88%8c苔白滑,%e8%88%8c頭泛著烏青,目光便掠過忐忑的司馬捕頭:“我要查體,冒犯這位姑娘了。”說完,伸手將女子布裙解下,隻見兩%e8%85%bf之間月信帕子已然被鮮血浸得過分飽滿,狼藉一片。

王謝不嫌醃臢,先取了月信巾子查看,上麵果然有凝結血塊,他又輕輕碰觸女子腹部,再扣了扣,昏迷著的人無意間□□幾聲,一旁的司馬弓雙拳緊握,手背升起幾條青筋,沉默不安。他初見王謝時,根本想不到對方曾經技驚四座,但如今春城之內,屬王謝名聲最是響亮,又有過將瀕死之人救活的神技,說不得他得押一次寶,因為榻上的人,很可能經不起再去下一家醫館的顛簸了。

“容翔,取壺溫水,再燒些滾水端來,順帶炙些棗子。”王謝一旦給人醫治入了境,說話就不客套了,再瞅一眼緊盯著自己的司馬弓,指指硯台:“墨。”

哪個平頭百姓敢不加解釋,強差司馬捕頭做事?若在往常,司馬弓脾氣早起來了,而當下看到王謝這般嚴肅認真的表情,還能不知道這是要開方子了麼?司馬弓二話不說挽袖子便去磨墨,剛往硯台裡倒了水,拿起墨錠要研,王謝又開腔了:“碾碎。”

——碾碎?

司馬弓不明所以,此時王謝已回身取過匣中金針,火上烤了烤,一邊往陰交、氣海、腹結、衝門四%e7%a9%b4插了幾支,一邊沉聲道:“我說,碾碎。”

“好。”司馬弓力氣大,心裡也急,二指使上了功夫,一下子墨錠便碎成幾塊,待王謝拉開幾個藥鬥小抽屜,撿些當歸黑薑之類藥物回轉來這幾息功夫,他手下已經積了一小堆烏黑細末,眼巴巴望向對方。

被這麼個身高體壯又威嚴又有壓迫感的人盯著,凡人定是吃不消,王謝見得多了倒也無所謂,取過茶盞將大部分粉末傾入,取過屋角的小小藥爐,點火,焙烤茶盞。

司馬弓忍不住問:“這墨何用?王先生不寫方子?”

王謝瞪他一眼:“婦人小產先止血再說。”

“墨能止血?”

王謝:“自然止血。”

“用量呢?”

“三錢。”

“這盞裡……三錢?”明明連等子都沒用。

“我這眼就是等子,再問外行話,自己出去守門。”

司馬弓麵色暗沉:“王先生有幾分把握?”

“你先問問她想不想活。”王謝答。

司馬弓歎口氣:“她當然想活。”

“重芳,溫水來了!容翔燒水烤棗子呐,得等會兒!”林虎峰搶了送水的活計,敲敲房門。

司馬弓立刻大步走上前去,取了茶壺,依王謝吩咐,將水小心傾倒在茶盞之內,衝開了墨末,盞內登時便是一片濃黑。

將金針取下,扶起女子,緩緩喂進墨汁,女子昏迷中若有所覺,起初咬著牙不肯張口,王謝便拿過鶴嘴壺預備強灌。司馬弓趕緊拉著,在女子耳邊低聲呢喃一陣,終於女子勉強睜了眼睛,司馬弓還來不及高興,王謝一摸脈給潑了冷水,現在睜眼睛也不是清醒。不過好歹女子鬆了口,能將墨汁吞咽下去。

不多時滾水和棗子也得了,王謝配藥,司馬弓拿手巾給女子擦血汙,不過王謝家裡都是大老爺們,沒有女眷也就根本沒有月信帕子,隻好剪了張潔淨床單墊在身下不提。

這一忙就過了子時,燕華睡得迷迷糊糊,感覺熟悉氣息靠近,在滿身藥香之中,又多了絲絲血氣,登時清醒了些:“少爺,受傷了?”

“沒,是婦人小產。”王謝躺下伸個懶腰,“沒事,一切都好。”

“嗯……”燕華從被子下麵偷偷探手過去,捉住了王謝手指,握了握。

王謝也回握了握,拉過來湊到%e5%94%87邊%e4%ba%b2了口:“睡罷。”心裡兀自盤算,這女子和司馬弓是什麼關係。診治病人之時他隻關注病人身體,診治過後才有心思打量估算。

司馬弓留在女子榻前,搬把椅子坐下,並不敢離開半步,連地鋪也不搭就這麼守著,可見其關注至深,眼裡也不是沒有情誼。而那女子上身那件雖然半舊但色彩斑斕的褻衣,還有血腥氣之間隱著淡淡甜香,乃至那雙軟底繡鮮花的繡鞋,鞋麵上探出細細半截銅絲,斷的,原本是銅絲上安著個花蝴蝶,行走起來必定一顫一抖的花哨樣式,更不用提淘空的身子,虧空的腎氣,無一不在昭示對方的來處——

煙花柳巷之地。

捕頭與小產的青樓女子?王謝想著想著,忽然心中一動,日前他還說要繼續積德給燕華福報,不如就延續上輩子行醫的事,往花街柳巷走走?

嗯,頗有道理,隻是怕燕華會在意過往,需得明天說明白了才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王謝合計了合計,覺得主意可行,心下一寬,也睡熟了。

第十八章 司馬捕頭與小產的青樓女子

忙了半夜,早上王謝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了,他趕緊掀帳子下地,動作匆忙,倒是嚇了正在哄小康的燕華一跳。

稍微梳洗,便向書房而去,一敲門就開,司馬弓兩眼全是血絲,神情頗為平靜,道謝:“昨夜,辛苦王先生了。”一夜無驚無險安然度過,榻上人睡得安安穩穩,他這才信服王謝的醫術。

王謝點頭:“我看看。”走過去見女子還在睡,一號脈,笑了:“性命已無大礙,隻氣血虧損太多,回去後務必好生將養一兩個月。”說著自己去研了墨寫方子,一張紙寫完,正要交給對方,卻見司馬弓尷尬立在那裡,並不伸手接過。

“怎麼了?”

司馬弓聽他一問,忽然深深彎腰施禮:“王先生,司馬弓有事相求。”

王謝心道我真怕這句,誰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過與人方便即是自己方便,能承個捕頭的人情倒也不錯,便開口道:“這話說得可不敢當,不知司馬捕頭有什麼事?”

司馬弓抿了抿%e5%94%87,道:“不瞞王先生,榻上的人名喚盛娘,本是我心愛之人,可惜出身不好,入了青樓……”

青樓一入深似海,難得那盛娘還有片癡心係在司馬弓身上。一個非卿不娶,一個非君不嫁,商量了贖身日子,誰知道三個月前司馬弓離開春城秘密緝盜,因事隱秘恐走露消息,旁人竟是一概不知。待他領了花紅,回來準備給盛娘贖身,再見麵的時候,對方已經小產,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司馬弓回春城當天正趕上蘇文裔家縱火一案,匆匆趕去忙了個四腳朝天。那日剛剛有些線索,可以向上有個交待,他這才有時間到青樓去,誰知原先房間之內已經是新人換舊人了。司馬弓拉過一個樓裡小丫頭,塞了十文錢,聽小丫頭講述說盛娘在他走時不多久就發現自己反胃噬酸害喜,算日子應該是他的種,盛娘一直隱瞞,可惜青樓捧高踩低的,被有心人算計,讓鴇母知道此事,登時要拉去灌紅花湯。盛娘拚死不從,爭搶中小腹不知被誰狠狠撞了一下,夜裡便見紅,次日又勞累過度,到了晚間腹痛如攪,鴇母也不想鬨出人命,找個大夫過來看,竟是流了胎兒。

鴇母早知道她有贖身打算,想想留不長久,多賺一天是一天,為了催盛娘重拾皮肉生意,又教大夫開些虎狼之藥,結果便是將病人險險醫成死人。眼見著盛娘芐體流血不止,漸漸地有出氣無入氣,老相好雖然是個捕頭不敢招惹,可也有三月沒來過,贖身這事兒大概是不成了,隻得自認晦氣,將人打發到後院苟延殘喘,。

司馬弓冷著臉,把荷包往鴇母麵前一扔,抱著盛娘便走。

青樓附近也有醫館,請大夫原本就是越近越快越好,可一想到附近醫館的大夫和青樓沆瀣一氣,才將自己心上人傷成這樣,司馬弓便不放心了,正好最近他遇見過王謝,從裡正口中得知這位謝少爺厲害之處,也是病急亂投醫,這才貿然夜至。

還好王謝的醫術真稱得上妙手回春,隻不過這“好生將養”可讓司馬弓為了難,他原本在官衙左近租了間房,稍微收拾便可迎盛娘入住,現今盛娘隻剩半條命的樣子,他放心不下帶回去留她一人在家。而今日並不是休沐,官衙必須去一趟,現找個丫頭婆子伺候著可來不及,這就不好辦了。是以這位熊漢臉上難得的求懇之色,請王謝幫著雇個婆子,無論如何收留盛娘一日,今晚他便過來接人。

這倒不是什麼難事,王謝當即應允,救人性命是積德,況且司馬弓為人方正,鮮少求人,越是這樣的人你幫了他,將來他也絕不會虧了你去。

司馬弓連飯都顧不上用,匆匆離開,臨走前在盛娘枕邊留了對珍珠耳墜,是他出門公乾時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