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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剛剛驚醒,%e8%84%b1口而出,“何惜謳者苦,但傷知音稀!”

元微有些意外地揚起了眉,而這位世間罕見的美男子似乎猛然明白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頓時露出苦笑,起身長揖,“元君,是孤失禮。”

有些極細小的感慨在元微心裡轉了幾轉,最後她還是淺淺地笑了笑,“陛下變了許多。”

當年西岐世子,外和內剛,仁善慈明,正是一位朝氣蓬勃的青年,性情也十分明快;而此時容貌依舊的紫微大帝,卻明顯經曆過風霜愁苦,帶著一種難以揮去的鬱鬱寡歡。

伯邑考再次苦笑一聲,“讓元君見笑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又吞了回去,隻是一聲長歎。

相對於伯邑考的局促,元微很自然地開了口,“陛下可願意陪我走一程?”

伯邑考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沒有聽錯罷?

他首次仔細地打量這位少年女仙,當年在去朝歌的路上,她便是這副十四五的少女模樣,高潔雅致,環佩清聲;而接近千年的時光過去了,再見伊人,她仿佛還停留在那天黃昏,而他卻已經再不複當時騎馬倚斜橋的少年心境。

伯邑考苦笑一聲,他忽然發現,自己雖然做了千年的神仙,哪怕不勝其寒亦不改高高在上,卻在這一瞬間忽然被打回原形,還是當年那個凡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以最平靜最不失身份的語氣,“孤之幸也。”

元微扭頭看了看他,忽然噗嗤一笑,“陛下撫琴七日,我又不是聾子瞎子。就算今日沒有龍吉公主穿針引線,我遲早也會來給陛下一個交代。”

伯邑考頓時臉漲得通紅,“你……你都知道了?”

元微沒有注意他的窘迫羞臊,而是率先走在了前麵,很輕鬆地為他解釋原由,“陛下`身為紫微之主,管轄群星,因此不太清楚。神佛天人,真名都不可輕動,這邊一念出來,那邊便有感應,所謂心誠則靈就是此意。幾時陛下在下界立廟,%e4%ba%b2自動手管理香火,就知道了。”

伯邑考慚愧道:“原來如此,我以前卻不知道。”見元微神色並不以為意,不由得心想:“她是清靜修持的仙家,品性高潔,哪裡會有這些世俗男女之思,卻是我想左了。”

元微道:“凡人心念雜亂,除了那些至誠之輩,究竟有限。但神仙卻不同,一舉一動都有感天動地的威能,這都是神力所致,更何況陛下`身處六禦之尊,更是念動法隨。大天尊立下種種天條,要求天庭諸神嚴守清靜,並非無因,實在是因為諸神仙若無天條約束,在他們可能隻是無心之過,在凡人說不定便是一場浩劫,兩邊都覺得冤枉,因此不如防範於未然。”

伯邑考肅然道:“邑考受教了!”

元微噗哧一笑,擺手道:“陛下不必如此,這些都是常理。縱然我不說,時間長了,陛下也自然看得到。”

伯邑考歎道:“雖然如此,若無元君指點,隻怕我還不知多久才能會過來。其實何止是我,滿天諸神,能體會到這一層的,怕是沒幾個。”

元微笑道:“若是世間萬物萬靈都曉得該當如何,大天尊又何必辛勞操持?當初我三教願服天尊管轄,一來是劫數所鐘,二者也是不敢違背了這大義。順天應人,理當如此。”

伯邑考心想,“她這話裡句句似都有深意,必然是在點醒我。我做了許多時天帝,常懷怨望,以為自己不得誌,原來這想法一開始就錯了!若是做神仙的都想著要自己暢心隨意,世間必然多了許多無辜受難之人。”

元微見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曉得他聰明穎悟,也頗覺得欣慰。其實這個道理,就是昊天上帝也未必能夠徹底明白,否則便不會如此急吼吼地收權,惹得明眼人暗地譏笑吃相難看了。

太上,下不知有之。其次,%e4%ba%b2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所謂道法自然,要做道門至高無上的天尊,自該無為而治,哪怕身在局中,心也超然物外,旁人甚至感覺不到被管理,以為自然而然自己就是這樣。

聖人無心,以百姓之心為心,潛移默化的引導,最後達到自然之境;而大刀闊斧的改革,嚴明治理,在道門看來,其實已經太露痕跡,有些落了下乘。

但這種境界,就是老子也才堪堪達到而已,未能徹底圓融,所以他才在不得不%e4%ba%b2自出手布子時,感到頗為厭煩。

至於佛門是否崛起,那已經不在老子考慮範圍之內了。

六禦之中,後土皇祗超然物外,而剩下的五位,隻有紫微大帝這一方最弱,若是將來劫起,必然是從他這裡開始!

這是元微默運天機時,得出的結論,或者說不用算,光看看這不平衡的狀況,也能推斷出必然有問題。因此,她本就有心出手將這一塊補齊,免得大劫起時變生肘腋,反而搞得手忙腳亂。

這本來不急一時,如今佛門也才剛剛新立教主,隻是最近伯邑考不知為何,天天念她!若是凡人,念念也就罷了,讓一位天帝誠心誠意念著,簡直如耳邊洪鐘大呂一般!想忽略都忽略不掉!元微不勝其煩,這才決定提前了結,借著龍吉公主不知是故意還是偶然為之,過來見這紫微大帝一麵。

這一片楓林並不大,此時已經走到了儘頭,卻見是一灣活水,有一對鴛鴦嬉水,見了人來,急忙遊到岸邊。元微也不去打擾沉思默想的伯邑考,走到水邊,蹲下去撫摸小鴛鴦的羽毛,這一對小東西也不怕人,反而細細地鳴叫,甚有討好之意。

其中那隻雄鴛鴦甚至一頭紮進水裡,片刻銜了一條細小銀魚回來,要往元微手心裡放,仿佛上供一般,雌的也在不斷鳴叫。逗得元微忍不住輕笑,取了一枚仙丹,分給這對小鴛鴦各自一半。

逗夠了這對小鴛鴦,元微站了起來,隨意地甩了甩手上水珠,回頭笑道:“陛下既然已經明白此理,擇日不如撞日,就請為我引見鬥姆元君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楊戩這一節前後還是很不滿意,大家將就著看吧!估計寫出來bug很多,唉!

☆、妒毒

細雨迷蒙,窈窕多姿的佳人徜徉在水畔,任憑雨氣沾濕羅裳,欣賞著水霧中顯得有些迷離渺遠的群峰。

“事成了嗎?”宓妃打了個小小的嗬欠,帶著說不出的慵懶之意。

“回稟娘娘,小神以為應該不曾。瑤姬仙子今早離開的時候,似乎頗為憂傷。”回話的是附近的山神,這是一個窈窕女子的形貌,皮膚黧黑,身上僅僅用草葉編織的花環遮擋,美豔動人,卻明顯是妖靈精怪之屬。

“咦?這倒是奇怪了!她不是最喜歡這種文弱的男人麼?怎麼轉性了?”宓妃有些詫異,“那楚王長得和他爹不像?”

巫山山神恭敬地道:“依小神愚見,或者正是因為這位楚王和上一任那位楚王太過相似,勾起了仙子傷感之情,這才沒有興致吧!”

宓妃顯得很是掃興,“竟然讓她歪打正著地逃過一劫!”

提到瑤姬時,她神情時中陰狠帶著三分不屑,哪有半點朋友之意!

山神又磕了一個頭,道:“雖然瑤姬仙子離去,但事後楚王深自思念,命一才子宋玉作賦記之,娘娘可要看這文章?”

宓妃起了點興致,點頭道:“還有這樣事?就取來看看。”

山神忙自懷中取出一卷帛書,宓妃展看,但見都是魚鳥文字,卻是楚地方言,宓妃讀了一遍,笑道:“好文采!原本三分風情,也給他寫做了十二分,倒與賤婢揚名了!”

山神獻媚道:“娘娘之貌,勝瑤姬仙子十倍!幾時有興致,接見那宋玉一麵,教他也為娘娘作文,自然更加詞華藻麗。”

宓妃格格嬌笑,“接見什麼?學那楊回宴請穆天子麼?昊天也是個窩囊廢,自家婆娘堂而皇之和野男人廝混,卻半個%e5%b1%81都不敢放!這樣軟骨頭,居然也敢竊居天帝之位,也是一件奇事!”

她說話肆無忌憚,但這山神卻不敢接話,隻得跪伏在地。

宓妃又將這《神女賦》看了一遍,笑道:“這人倒是心思敏銳,將賤婢那春心大動又假托清高的德性,描繪得入骨三分!也罷了,有這一篇賦,也足夠做些文章了,誰讓你們母子不識抬舉!”笑%e5%90%9f%e5%90%9f袖了帛書,發遣了山神,徑自回去水宮。⊿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

嫦娥不太熟練地念著拗口的咒語,手中握著太陰星君給她的一截桂樹枝,頓時化成丈二的獨木舟。她小心地跨進去,又念動口訣,桂木舟便騰空而起,身邊無數星光,宛如一條直立的河流,這是天上僅有,人間絕無的壯麗景觀。

在廣寒宮度過的那數不清的淒涼夜晚,她曾經無數次地夢見自己返回人間的場景,如今,終於實現了,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而是茫然和患得患失。

幾千年已經過去了,還……剩下什麼呢?

嫦娥其實有一點點後悔,但卻並不是後悔當初選擇離開,她無法阻止自己的愛情被負心人人踐踏,卻不容許被自己的軟弱玷汙。

所以她選擇離開羿,哪怕直到吞下兩顆不死藥的那一刻,她仍然深信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地為後羿獻出生命。

嫦娥想,愛情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陷入愛情的女子可以為愛著的那個人無怨無悔赴死,但卻不能容忍守著已經不純粹的感情,卑微地乞求對方的施舍。

她隻是後悔,那時候她其實應該毀了那兩顆藥,也許,盛怒的羿會衝動之下用他的弓箭刺穿她的心臟——他一向是個容易激動的人。但是即使她死了,他也得不回那兩顆視如珍寶的不死藥。

嫦娥記得很清楚,已經不再年輕卻依然英俊的羿背著巨弓出門的那一刻,向她露出的笑容,那讓人在任何時候都能安心的笑。

他說,好好在家等著我,我會帶回不死藥,那時候我們就可以永遠做夫妻了。

嫦娥舉起袖子拭去不知何時流下的淚珠,男人的誓言,本就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但這在月宮裡一個人度過的日日夜夜裡,她仍然控製不住回憶起這些,在反反複複的確認和回想中,越來越清晰,包括那些令人心顫的幸福,和令人心碎的痛苦。

這讓她感到,自己還活著。

嫦娥一直知道,星河很長,但一定長不過人心中的寂寞。她還沒回憶完,便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條河邊。

河水潺潺,水中魚兒跳躍,蘆葦在微風中搖晃,一切充滿了平凡的生機——那是美輪美奐的月宮唯一缺少的東西。

嫦娥彎下腰,捧起一捧草葉,然後,將它們貼在臉頰上,她閉著眼,嘴角往上翹,似乎在笑,但珍珠般的淚水卻從睫毛間滾落,落在草葉上,仿佛昨夜殘留的露水。

這一幅靜美的畫麵,被一個有幾分尖銳的女聲打破了。

“嘖嘖,我道是誰!原來是嫦娥夫人啊!”

嫦娥有些驚慌地睜開了眼睛,這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