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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兮予懷 白小侃 4290 字 3個月前

是最好的解決之道,反正那老頭也活不長了,乾掉他或許還算幫了他一忙。”

季鄴南依舊埋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老鐘急得火冒三丈,卻儘量壓低了聲音吼:“你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為了所謂的兒女情長,連一向敬重的父%e4%ba%b2也不管?他死得冤啊,要不要乾,你說句話,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溫渺睜大瞳孔,四月的天,她卻如被悶在夏日的密室,細密的汗珠從頭皮冒出,她目不轉睛盯著季鄴南,就那麼看著他隨意地揮了揮手,老鐘便知會其意,道了聲我明白,便頭也不回就走了。

第六十一章

溫渺坐在地上,裙尾璀璨的水鑽像星星跌落一地,她蜷著%e8%85%bf,纖細的腳踝緊貼米色瓷磚,從身體到心靈,感受徹骨的寒意。身前擋了遮光簾,身後是整排樣式各異的禮服,她像被圍困在不見底的深淵,隻餘那道若隱若現的縫隙,透進來的光很明亮,又像帶了溫度,灼痛她的眼。

季鄴南坐在白色皮沙發,身後是麵棱鏡牆,分割的畫麵照著他的背影,也照出對麵瓷瓶裡的百合花。他穿著深色西服,簇新的皮鞋,身體前傾,一手扶額按壓著太陽%e7%a9%b4,眉頭緊皺像陷入極度困境。

走道忽然傳來小高跟的脆響,三米外的小姑娘拎著鑲滿水鑽的高跟鞋,小跑步靠近她:“溫小姐,你摔倒了嗎?”

待那姑娘跑到跟前將她扶起,五米外的沙發也傳來動靜,隻聽噔噔幾聲皮鞋作響,擋在眼前的遮光簾被唰一聲拉開,溫渺下意識抬手擋臉,卻被季鄴南伸手從地上扶起,她這一抬胳膊,便露出滿是淚痕的臉。

他似怔了怔,握著她胳膊的手當下一緊,問:“你怎麼了?”

她止不住淚水,哽咽得喉嚨發疼,嘟囔著說:“摔了一跤。”

季鄴南扶她到沙發坐下,又掰開胳膊仔細檢查,接著蹲下`身去看她的腳:“想什麼呢,這麼不小心,摔哪了我看看。”

左右卻檢查不出問題,那店員不好意思地圓場:“我們這設計不太合理,室內弄了好幾層台階,地又太滑,真對不起,您看哪兒不舒服,咱去醫院看看成嗎?”

溫渺搖頭:“哪兒也沒摔著。”

“那你哭成這樣?”季鄴南蹲在她麵前,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伸手替她抹了淚,輕言細語道,“怎麼了,這段兒太累了是不是?”

她不說話,聽他聲音柔如沙,頃刻間淚水又翻湧而出。季鄴南笑著把她抱進懷裡:“看你這心眼小的,問問還不成了?”

她趴在他肩上哭,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隻摟著他的脖子不鬆手,好半天才抽抽搭搭道:“季鄴南,我們一直這樣好不好,我們會一直幸福下去對嗎?”

他拍著她的背,雖疲憊至極,卻彎了彎嘴角,伏在她耳邊說:“當然了,你戒指都戴了,這輩子我不對你好對誰好?你這麼愛折騰,又不懂事兒,還小孩兒氣,我要不看著你,怎麼能放心?”

店裡那小姑娘穿著工裝佇立一旁,滿眼豔羨地瞧著他們,季鄴南抱溫渺在懷裡搖了搖,隨後扶她起來:“彆老坐著,地上涼。”

這麼一茬兒過去,禮服最終仍然待定,溫渺情緒不佳,季鄴南不想敷衍了事,便和店裡說好改天再來,於是載著溫渺回去。

天氣早已暖和,今日陽光尤為強烈,更有甚者穿著短袖溜達。溫渺坐在副駕駛,脊梁卻浸出陣陣寒意,她雙手緊緊攥著安全帶,肩胛骨緊繃至極限,她此刻很想去醫院看看溫如泉,卻遲遲不敢開口,她十分恐懼,她害怕內心深處的推測變為無法挽回的現實。

且不說她震驚於秦孝派溫如泉殺害季淵的事實,她根本來不及消化溫如泉的殘暴,以及與之有關的一切過往。若隻如此,她定會傷心難過,為她對季鄴南的種種誤會,為她深愛的季鄴南遭受如此大的傷害。原來他每每在她提及溫如泉時,總是躲閃回避是因為這,原來他找大夫出藥錢,卻從不踏進病房門一步去看看溫如泉,是因為這。

可是,方才在婚紗店裡季鄴南的手勢,她太熟悉。從很久以前開始,但凡老鐘拿不定主意的事兒都會請示季鄴南,他要麼一口應允,要麼果斷否決,若是遇上他也為難的,他都會略顯煩躁地揮揮手,雖不說出口,那意思卻是叫老鐘看著辦。

老鐘跟隨季淵大半輩子,感情深厚如%e4%ba%b2兄弟,就方才那短暫的一瞬,他已怒發衝冠,揚言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季鄴南已表明態度要他看著辦,除了那唯一的選擇,他還會怎麼辦?

人說晴天霹靂大概就是她此刻的滋味,可一顆心卻要同時承受倆重磅炸彈,她感到很吃力。她還來不及為他心疼,來不及為他自責和懊悔,他卻要下令殺了她父%e4%ba%b2。

畢竟是老頭兒過錯在先,她這樣想,卻起不了任何作用。溫如泉即使罪大於死,她怎麼也不希望施罪的人是季鄴南,更何況他已為那些過錯承擔太多,早年醫生就說過溫如泉是因壓力太大,想忘記一些事才因抑鬱導致老年癡呆,她沒當回事,又怎麼會當成一回事?那麼善良陽光的老頭兒,何時有過不可告人的壓力和秘密。

現博物館館長在不久前告訴她,說溫如泉在早年欠了秦孝一天大的恩情,他既是那麼重情義的人,定會想方設法還了那情,於此說來,真正的凶手隻秦孝一人,和溫如泉沒有半點關係,在殺害季淵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季淵是何人。

可季淵又死得何其冤枉,她不是不能理解,卻潛意識站在溫如泉這邊,這讓她很苦惱無助。

“想什麼呢?”季鄴南偏頭看她一眼,“叫你好幾聲都沒反應。”

她開口時,甚至感覺到牙齒瑟瑟發抖,問:“老鐘呢?剛才還看見他,怎麼這會兒人不見了。”

季鄴南頓了頓,麵上看不出什麼情緒,說:“回單位了吧,一堆事兒。”

說完也陷入沉默,兩人之間忽然無比安靜,誰也不再說話,各自揣著心思,也沒察覺沉默有何不妥。

季鄴南早知真相,自然能夠淡定自若,溫渺卻藏不住情緒,她像極了初知真相時的季鄴南,好奇心占了上風,卻似乎永遠不敢求證。幾番懷疑,加之事情煩亂如麻,她心中裝了一堆情緒和疑問,行動上自然會露出馬腳。

飯吃到一半,季鄴南終於不能忍受,放下筷子看著她:“你究竟怎麼回事兒,這老半天還緩不過神,是身體不舒服?”

她一口米包在口腔,卻味同嚼蠟,機械地嚼了幾下便咽進肚:“沒什麼,大概是累的,吃完飯睡一覺就沒事兒了。”

他又盯了她半晌,確實看不出異樣才稍稍放心,說:“吃完飯去我那兒睡,你這樣子我不太放心。”

她乖乖點頭,飯後跟著他走,從沙發換到床上,眼睛閉上又張開,張開再閉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到後期隻覺得頭疼,越來越疼。季鄴南陪著她睡,伸手摸了一把,卻沾了一手的汗,他立馬翻身找藥,再敷冷毛巾,給她換了床單和睡衣,她在半夢半醒之間聽他叨叨:“好好兒的,怎麼就病了。”

接著,就什麼也聽不見了,隻跌入無邊無境的夢裡,夢中出現很多人,有早年陪她玩耍的溫如泉,總和她唱反調的倪翼,還有不屑她追逐的季鄴南,後來還出現了秦孝的臉,夢中的溫如泉站在秦孝身側,畢恭畢敬聽從,似隔了一結界,任她怎麼呼喊他都聽不見。

最後,她是被驚醒的,因為夢中的季鄴南手握淌著鮮血的匕首,冷冷地看著她說:“這是你爸欠我的。”

乍一驚醒,天色清亮,她以為還是頭天下午,卻不知已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擁在被窩裡,眼皮下垂,看上去極累,被裡極暖和,她慢吞吞翻了個身,卻不見另一側的人,伸手摸了摸枕頭,尚有餘溫,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的。

她又仰頭盯著天花板,腦袋蒼茫一片空白,似乎連最近的記憶都丟失了。直到手機鈴響,突兀的鈴聲響徹安靜的空間,她被嚇了一跳,凝神片刻才伸手接聽。∮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是倪翼媽打來的,她的聲音即使隔著聽筒,都掩蓋不住強烈的哭意。

她說:“渺渺,你爸走了。”

第六十二章

幾乎%e8%84%b1離世界的她在那一刻被極速拉扯進現實,前一天的記憶像猛泄的洪水,全部噴湧進大腦,她的頭又開始疼了,她最擔心,最不想麵對的終究發生了,如此之快,即使做好準備卻仍舊難以接受。她四肢乏力,呼吸急促間手機掉落在地,床下鋪了地毯,那手機便埋入地毯裡,幾乎沒傳出一點兒動靜。

這時客廳卻傳來聲響,原是季鄴南趿著拖鞋來看她,他腰上係了一圍裙,一手端了碗,一手握著筷子打%e9%b8%a1蛋,涮得啪啪直響,看見她時咧嘴一笑:“醒了?真能睡,都快成豬了,等著啊,我給你做好吃的,彆老坐著,蓋上被子。”

她看著他:“季鄴南,我爸死了。”

他手上一鬆,半碗攪散的%e9%b8%a1蛋扣了一地,朝她走過去時腳上又被絆了一下,差點兒一個踉蹌栽倒,他麵色沉靜,陰鬱如雷雨前的烏雲,一邊給她穿衣服一邊說:“我送你過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溫渺和溫如泉作最後告彆時,竟沒留下一滴眼淚,泣不成聲的是倪翼一家和他生前幾個老同事。

倪翼媽噙著眼淚握她的手:“這對他來說或許是種解%e8%84%b1。”

她何嘗不知道,卻更加記得和溫如泉最後說過的話,竟是宣布她要和季鄴南結婚,從最初計劃離家出走,到後來溫如泉老年癡呆,再到他毫無知覺躺床上,每逢訣彆,她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全是表明要和季鄴南在一起的決心。

這個人即使再不好,即使是殺人凶手,卻也是她唯一的父%e4%ba%b2,而她連他唯一的心願都實現不了,哪怕說句假的哄哄他也算,卻連假的都不曾有過。

後來的葬禮她依舊沒哭,穿著條黑裙,頭發高高紮起,%e8%83%b8`前彆了朵百花,佇立在靈堂前,和每一個來者致意。大部分朋友都知道她即將舉行婚禮,在這節骨眼兒上發生這事兒,都覺得惋惜,難免寬慰她幾句,她隻淡淡笑著回應,腦裡反複回蕩的聲音是,幸好沒結婚。

她一直盼著秦孝能出現,她一定會拿起靈牌砸他的頭,會當著眾人的麵揭露他的真麵目,這世上竟有這種人,仗著彆人重情義,指揮彆人去殺人。她隻知壞事需要曝光於天下,從而使壞人受到懲罰,卻絲毫沒有想過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能輕易揭曉,就像她不敢揭穿季鄴南。

季鄴南和秦孝之間的關係她不太明白,也不想明白,長久以來他就像在夾縫中生存,往左是籌劃殺死季淵的人,往右是下手殺掉季淵的人,其實季鄴南很可憐,偏還無人傾訴,難怪早以前他總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樣,到現在溫渺才明白那種痛到骨髓卻無人可說的感覺。

她終於能夠理解他,卻不能繼續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