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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歸長安去 歲惟 4300 字 3個月前

。在燕國看似淒涼,實則退到了無路可退之地,反而不再為進退之事而憂心,才是真正無所紛擾,得了自由。

何況,他如今有了新的所求。

回到五所已是醜時,天已儘黑,謝綾的房中卻還亮著盞燈。

他像是被什麼驅使著,不知不覺走到她門前,猶豫著敲了敲她的房門。

沒想到這一敲,原本隻是虛掩的房門竟被敲開了。映入眼中的一截蠟燭已快要燃到儘頭,裡頭的桌椅都挪了位,顯然經曆過一番爭鬥。

蘇昱眸色一沉,一個箭步衝了進去。案上淩亂,不知名的藥屑撒了一桌,謝綾坐過的椅子翻倒在地,屋內一片狼藉。

管事的太監聽到他回來的動靜,也跟著往這邊過來了,見過這番情景,驚惶道:“會不會是逃走了?”

宮裡對這個二皇子帶回來的所謂大夫都有所耳聞。有傳她是個醫術高明的小姑娘,是被抓來給二皇子治病的,更離譜的傳她是精怪化身,來報恩的,要不然怎麼連太醫院都診斷不出來的怪病,她一來便好了呢?

總之都沒有什麼好話。

蘇昱在椅子下見到一段紅繩,上麵還串著她常戴的那個玉墜子。她與他說過,這個墜子是她自小便戴著的,從來沒有取下來過,定是掙紮的時候掉了下來。

她在楚國人生地不熟,宮裡人雖然議論紛紛,但也不至於去戕害她。若說在這宮裡,她的存在礙著了誰的道,卻很容易想。

蘇羨的住所就在東邊。他尚未歇下,便見到蘇昱行色匆匆地來找他,手裡還攥著一塊玉,麵容凜然。蘇昱平素哪怕遇到再不快的事,也總是一張雲淡風輕的笑臉,容色淡淡看不出喜怒,這一回卻像是與誰有不共戴天之仇,臉色陰沉得可怖。

蘇羨利用身份之便,幾番輾轉之下才從惠妃的心腹口中得知,今夜他們確實有過行動,把一個宮女投入了太液池。他終究是惠妃之子,逼手下人講出實話並不難,但對方在告訴他之後苦心地勸他:“娘娘做這些,終究是為了殿下。殿下是成大事者,萬萬不能因一念之仁,壞了大局!”

他卻全然不顧。他年歲漸長之後便逐漸知道了母%e4%ba%b2的手段,明白他出生的第二年,大哥是因何而死,也明白母%e4%ba%b2三番兩次不願放過蘇昱,又是為了何故。有時他也恨,恨自己不能%e4%ba%b2手把她送入大理寺,隻能看她的*一點點蠶食身邊的人,最終也蠶食自己。

是夜,半個乾西五所的太監都被叫去了太液池邊撈人,轟轟烈烈撈了一夜,卻沒有撈著半個人影。

蘇羨方知惠妃早就防備他心慈手軟,故意放了假消息給他,憤然回到宮中去質問。蘇昱卻留在原地,遣散了一乾太監,頹坐在太液池邊。

平靜的池水被攪亂,起伏不休,池中的水草無力地隨著波瀾上下浮動,月光投在池水中映出粼粼清光,無知無識地靜謐安詳。

他沒有一絲半點的線索,這偌大的宮中,找不到半分她的蹤影。此刻竟希望她如傳言一般是妖魅化身,此刻已經逃%e8%84%b1了人世,自己躲去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來長安時,她一筆一畫地在他掌心寫:“為什麼不爭?”

他如今也想問自己,為什麼不爭。

若能重來一次,他還會不會選這條路?連他自己都不甚清楚。隻知生平頭一次,心中升起了這個疑問,像是一頭封印在血肉深處的凶獸,一旦被放出來,就去噬他的心,撕咬著五臟六腑,吞儘他的骨血來破體而出。

人群散去,他隻身一人的背影甚是蕭然。

身後的花叢裡忽然撥出一個人,蓬頭垢麵,滿身泥濘,悄然站到他的身後,卻不知該怎麼提醒他。

若真要等他來救,恐怕她有九條命此刻也沒了。謝綾想嘲諷他,但看他孤零零一個背影甚是歉疚,倒也不忍心如此了。

她本就是藥中聖手,那群匪人想用迷香迷暈她,自然不能得手,反而讓她有所警覺,裝作不知情似的繼續配藥,悄悄裝入袖中。他們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她,把她送到宮外的亂葬崗活埋,殊不知卻中了她隨身帶著的迷[yào]。她一路回來,不敢回到乾西五所,隻聽聞太液池邊在撈人,便躲在後麵觀望。

一切虛驚一場,可她心裡卻有些怨懟。若不是她身為一個小姑娘,讓綁走她的人放鬆了警惕,她此刻也沒這麼大的命%e8%84%b1險,恐怕真像他以為的那樣,再見不可能相見了。她遭逢此難皆是因他而起,他卻表現得這麼無辜。

她悄聲無息地立在他身後,看著池中他的倒影。那張總是淡然含笑的臉此刻沒了一絲一毫的笑意,雙?%e5%94%87緊抿,閉著雙目微微仰頭,隱有痛色。她的怨氣像是裝在個布袋子裡,被針一紮便破了,恍然未覺間不知消散去了何處。

為什麼她不見了,他好像……很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覺得自己遇到了【由於女主戰鬥指數太強大,所以小怪們都不夠她秒的,導致男主喪失了英雄救美這個技能】的巨大困境,怎麼破tat

感覺綾妹隻能揉揉他的毛表示:乖,我沒事啦……

ps:雙更是有的,大家彆潛水了,快出來透透氣留個言什麼的,給作者君投喂點糧食,吃飽了才有力氣碼字quq

第38章

謝綾掙了掙沒能%e8%84%b1身,厲聲喝道:“放開!”

蘇修慢慢鬆開她的手,眼中含了絲玩味:“謝姑娘與在下是同舟之人,應當一條心才是,何苦如此生分?”

與他翻臉便是與溫兆熙翻臉,謝綾掂量得出輕重,卻也難免厭惡,抱臂笑道:“殿下以為,如何方能稱得上是一條心?”

蘇修被她問住,早就聽聞她是個伶牙俐齒的,今日倒是領教了。他不怒反笑,揚手掃過不遠處排隊的百姓,個個衣衫襤褸,腳步虛浮:“謝姑娘且看這群百姓,他們如今向你討一碗粥喝,從前卻有自己的耕地,自給自足。姑娘當真以為一點點小恩小惠,便可抵得過他們的苦厄麼?”

“我不過是心情好了來施個粥,難道非得大濟天下不成?”謝綾被他激得無心再談,諷刺道,“世子殿下的仁義高潔,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她起步,與他擦肩而過,徒留下一道冷淡背影。

他說的對,她確實不是個善人,也確實做過這諸多的奸佞之事,如今再如何補償也補償不回來。所以她根本沒想過償還,也沒那個資格去想。從前她遵照師命,一直儘心儘力地想要做到最好,以求師父能夠滿意,從未想過這些代價。如今她隻是,想知道自己若慈悲,該是什麼模樣。

當初她答應與蘇昱合作,其實也有這一份原因在內。如果可以,她也願意選擇不生殺孽的那一方,才會答應他的種種要求。隻可惜積重難返,她終究還是要受到溫相的鉗製,如今還要被蘇修指責。

謝綾漸行漸遠,蘇修在她身後說的話漸漸地聽不清:“世上的路,本來就無所謂好,也無所謂壞,每一條路走到最後都能成為人中龍鳳。怕的便是姑娘你走了一條,卻還妄想著改換一條。”

謝綾冷笑著沒有回頭。

她在難民營布施的這些天,益發覺得力不從心,才突然理解了幾分朝堂之上坐著的那個人。她僅僅是還自己欠下的債,便已經捉襟見肘,可他擔負的卻是天下生民。天下的債都要算到他的頭上,是什麼樣的滋味?

她心中憂悒,卻不知何故,回城時並未前往宜漱居,而是直奔城郊的白馬寺。

曲徑通幽,通往寺後的禪房。

謝綾臉上蒙了麵紗,推門而入,雙手合十拜了一拜,才盤膝坐下。▽思▽兔▽網▽

靜修師太麵相%e4%ba%b2藹,雖年過不惑,卻依舊麵色白潤,眉目間依稀看得出年輕時的風韻,竟不像是佛道中人。

謝綾微是一愣,沒有想到白馬寺中竟還有這樣的僧尼。美人已遲暮,年輕時又是為何遁入空門。她心中有惑,但這好奇之心對師太難免有不敬的嫌疑,便又垂眸念了句佛語。

靜修靜坐於案後,目光平和,並未因她探究的眼神而有所不悅:“施主到貧尼這來,可是心有煩惱?”

謝綾猶豫著頷首:“約莫是所持甚微,所係甚繁。師太可有解?”

靜修緩緩道:“施主的煩惱,可是因人所起?”

謝綾麵紗後的臉色又是一愕。她不願在這白馬寺中拋頭露麵,其實便是存了隱藏自己身份的心思,即便對佛法不敬,也迫不得已。如今要她把心中所想都和盤托出,其實不免猶豫。

半晌,她點了點頭,才將近日所發生之事隱去姓名,講述於她。

靜修師太聽罷,藹然笑道:“施主心中生了執念,自己卻未察覺。”她將案上的茶杯傾倒,又立刻扶正,杯中的茶水已灑了一半,“施主說自己積重難返,不過是耽溺於這傾覆了的水。所謂覆水難收,以往功過自有因果報應,施主何不放下從前,惜取這杯中餘下的半杯水。”

謝綾點頭應是,心中卻陰雲難散。眼前滿滿皆是那張蒼白的臉,雙?%e5%94%87微微翕動,淡淡與她道:“不想了。”

即便再怎麼惜取現實,從前的她永遠揮之不去。

這個場景屢屢浮現在她眼前,讓她自己都時常生出困惑。明明不曾在意,為何每每想起這淡淡一聲,她的心頭總會湧起一絲異樣,隨著時日推移越來越深。

又像是忿然,又像是失落,又像是……不甘。

※※※

乾清宮。

碩%e4%ba%b2王蘇羨遠道而來,入宮覲見。

禦書房中傳來蘇羨的聲音:“皇兄的病,可已大好了?”

蘇昱此時方能行走,臉色尚且不佳,對這個三弟卻是毫無保留:“如今已快好了。你入宮來,可去過慈寧宮?”

蘇羨訕訕應道:“尚未。聽聞皇兄抱恙,一早便趕過來了。”

當年先帝突然駕崩,蘇羨的生母惠妃弄權,以扶持蘇羨即位,最後功虧一簣。太後身為中宮之主,早對這個寵妃心有怨憤,在惠妃生前便處處與她母子二人針鋒相對,最後更以極刑將她處死。蘇羨雖在蘇昱的保全之下得以封去邊陲當個閒散王爺,卻也不免對太後這個嫡母心存芥蒂。相較之於太後,他倒是與蘇昱的生母嫻太妃更%e4%ba%b2,如今對太後不過是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