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1 / 1)

還歸長安去 歲惟 4290 字 3個月前

月過去,他卻始終沒有查出她的底細。

此人好像真的是憑空出現,沒有過去的一般。

底細是沒有查到,他卻習慣了去關注她的一舉一動。探子報上來的大多大同小異,她每日不是在陪母%e4%ba%b2抄佛經便是在替他配藥,偶爾也會彈琴,但他總是錯過,未曾%e4%ba%b2耳聽過。

他聽著這些生硬的彙報也覺得無趣,有時路過她的院落,竟也有些像%e4%ba%b2眼看一看。她的性子其實算是寡冷,可卻願意一日日陪母%e4%ba%b2抄佛經,竟也是信佛不成?她行事頗有男子氣,連字跡都那樣俊逸,彈出的琴音又該是什麼樣子的?

這些疑問如風中閒雲,在心中短暫地漂浮一陣,一吹便散了。

但久而久之,他竟也有了興致,抱了一卷畫軸踏入了她的院子。

湊巧,她也在作畫。高大的槐樹為她遮陰,陽光自樹葉間隙斑斑點點落在桌案上,也灑在她白皙清透的臉頰上,“山月”從樹枝間飛過,偶爾落在她的手邊。蘇昱躲在樹後,並未刻意隱藏,粗壯的樹乾卻正好遮住了他的身形。

眼前畫麵本該靜好,可卻壞在她的畫作。他看得出來她沒學過作畫,畫技十分拙劣,筆下的一隻鴿子化得徒剩個鳥的形狀,至於是什麼品種,一概分辨不出。

謝綾蘸著墨,警覺地聽到樹後的一聲淺笑。那樣輕,笑意卻是實打實的,不為嘲笑她,隻為忍俊不禁。

她發現了他偷看,一對好看的眉又糾結在了一起。

蘇昱本就不是故意窺視,見她發現了他,便也大方從樹影下步出,將手裡的畫軸雙手呈給她:“上一回得你題字,此畫便贈與你罷。”

謝綾眉心蹙得更深。她與他少有交際,更不用說%e4%ba%b2密到給他的畫題字。若真要說是有,便唯有她故意毀畫的那一次。

將信將疑地展開畫軸,果然正中偏上的地方,是她寫的“山月”二字。他將山水改成了山澗圖,幽月當空,字下橫出一道枝椏,上頭停了隻栩栩如生的小鴿子,白羽紅喙,正是“山月”。

出乎他的意料,謝綾這回沒以為他在羞辱她,反而展開一張乾淨的宣紙,用畫筆在上頭添了兩個字,舉給他看:“教我。”

蘇昱有些詫異,特意從她手中接過畫筆,又像畫又像寫字,塗抹出兩個字來:“何故?”

他竟在陪她一起寫字。

如此,謝綾對他的態度倒有些改觀,誠誠懇懇地寫:“我想學些女兒家的東西。”師父從未教過她這些,似乎非常不想把她養成個姑娘家。可越是這樣,她反倒對這些東西有興趣,這些時日悶在這府中實在無趣,她閒不住,便想學些東西,這樣師父找到她時,她也不算沒有長進。

蘇昱看清了她寫的字,掩口輕咳一聲。她以為作畫是女兒家的東西,莫不是笑他女子氣?他不再動筆,僅是搖頭道:“為什麼不學女工?”

謝綾毫不猶豫地寫下兩個字:“無聊。”

蘇昱信口建議:“那便學跳舞罷。”

他本當謝綾會拒絕,沒想到她眼中的光澤閃了閃,竟落筆寫道:“好。”

她要學跳舞,他自然是教不了了。

蘇昱從燕都最有名的歌舞坊裡請來兩個頭牌,去教她跳舞。她見過這幾個老師之後點了頭,隻給他寫道:“衣裳。”

他理解了好一陣,才知道她是想購置一套跳舞用的衣裳。可她要他一個男子去買輕紗羅裙,像什麼話?

但建議是他提的,他隻好負責到底。向底下的婢女吩咐下去,很快就傳到了嫻妃的耳朵裡。她這個兒子清心寡欲,在朝政上當個閒雲野鶴,在女色上也無甚興趣,近來卻突然頻頻出入煙花巷陌。

嫻妃很是震驚,找他語重心長地說了不少話,什麼“雖流落異國,依舊不能染上這紈絝習氣”,什麼“你年歲漸長,也該正正經經娶一房妻室了”。

逼得蘇昱隻好以身體不適為借口,逃去了謝綾那裡。反正她是他的大夫,到她那裡,嫻妃也不容置喙。

謝綾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徹徹底底地置身事外。隻是她近來總要跟著舞姬學跳舞,有他一個男子在旁邊她總覺得很不自在,幾次三番想趕他出去。

蘇昱彆的不成,耍無賴倒很在行。謝綾總覺得他整天憋了一肚子壞水,竟能想出這樣一個主意——他在庭前放了個屏風,謝綾和兩個舞姬在後頭,他坐在前頭便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說是檢驗她的學習成果。反正屏風後看不見臉,她們三人的身形都差不多,若是她哪一日學有大成,混在兩個舞姬中間分辨不出哪個是她了,便算是她出師了。

謝綾有苦說不出,兩個舞姬是他花銀子請來的,自然對他唯命是從。

日子便這樣一日日地耗過去,他理直氣壯地成了她院中的常客,偶爾甚至為她鼓弦。嫻妃聽到府中的絲竹聲,一開始還苦心麻婆地勸,後來時常連他的人影都抓不到,又是傷心又是氣怒,道是對不起列祖列宗,轉身又去寒山寺上香去了。

蘇昱樂得清閒,饒有興致地目睹她從手腳笨拙,一直到後來果真學有所成,與兩個舞姬跳得不分伯仲了,真正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屏風後頭,她的身影終於能夠以假亂真,連伺候他的婢女都拍手稱道:“果然是分辨不出來了!”

蘇昱隻是淡淡飲一口茶水,緘默不語,心跳卻像是做賊心虛一般忽然亂了。為什麼他……總是能一眼認出她來。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我先更一更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從前的這些故事,兩章根本寫不完啊!至少要三四章啊quq

我會說明天會有小王爺詐屍嗎?【←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愛劇透……】

感謝檸檬妹子的地雷,悠悠崽的手榴彈,和nora的火箭炮,麼麼噠!╭(╯3╰)╮

土豪這麼多,作者菌壓力好大……明天要不要繼續雙更呢?

第44章

時值楚太後仙逝,大楚發了國喪,臣民縞素,禁宴樂婚嫁。

太後是蘇昱的皇祖母,於情於理應當回國奔喪。燕國國君特赦半月,準他歸國戴孝,以示友好,但依舊把嫻妃留在了燕國都城。

他離不得謝綾,兩人便一同踏上了歸國之路。

他從來沒有爭過什麼,隻是因為頂著皇子的身份,所以被人防備,乃至被人毒害。嫻妃柔弱善良,又沒有過硬的出身,這樣的女子在宮中也許能得一時寵愛,卻終究不長久,如今母子被人算計,流落異鄉,也沒有門路扳回一城。

謝綾與他同乘一輛馬車,看著他的自在神情,竟有些出神。身為被父君放棄的皇子,連回國奔喪,母%e4%ba%b2都要被扣押在異國作人質。這樣的命運換在誰的身上,都足夠悲歌憤慨,他卻處之泰然,看不出一絲憂戚神色。

如此沒有野心,難怪會淪落到今日的境地。

蘇昱本在閉目養神,睜眼時看她皺著眉瞧著他,問道:“不舒服?”

顛簸的馬車上不好寫字,謝綾隻是搖了搖頭。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蘇昱想了一想,笑道:“同情我?”

她的感情頗為複雜,謝綾想點頭又想搖頭,最終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笑時眸中似有清秋晨露,清亮得讓人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睛:“你同情的時候會不會想安慰我?”

她還以為命運悲愴的人,大多都不願意彆人揭他們的傷疤,甚至假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隻為了掩藏自己的不幸,所以對彆人的同情多有忌諱。他卻反其道而行之,落落大方地利用她的一點點感慨之色來討同情。

謝綾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可要怎麼安慰呢?她又不能說話。

蘇昱把手掌伸給她,讓她在他的掌心寫字。

謝綾遲疑著用左手握住了他的指尖,右手食指輕輕伸出來,卻犯了難。她原本便沒有什麼話好說,更不用說安慰人一向是她不擅長的事,而且還不能用言語,隻得一筆一畫地寫。

她怔怔地考慮,最後慢慢地在他手心寫下:你、很、好。

她想安慰他,他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外物施加,而不是他自己不夠好的緣故。三個字由掌心傳來的微癢,一直漾到心底。蘇昱翕了翕%e5%94%87,忽然有些惘然:“其實沒有這麼簡單。”他平和地看著謝綾眼底的幾分探詢,又道,“我有今日的境遇,不是因為無依無憑,而是因為無心。我不願去爭取,所以才害母妃每日為我提心吊膽,才讓自己為旁人所害卻無處伸冤。是我對不起我母妃。”

謝綾眉心一動,快速地寫下:為什麼不爭

“一旦去爭,很多事就回不了頭了。”他不期望她懂,隻是這樣漫不經心地說著,重新向後靠著養氣凝神。

謝綾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想到如今不能言語,便作罷了。

質子歸國不是什麼風光的事,但他能回來這件事還是震驚了不少人。蘇昱到祠堂拜祭之後,簡簡單單見了幾位長輩便回到了他從前住的乾西五所,殊不知惠妃一黨對他歸國之舉卻是如臨大敵。

原以為秋水毒即便不能馬上致死,也足夠讓他不能行動,哪知今次他回來一切如常,竟看不出半分孱弱模樣。惠妃手下的謀士向她進言,道是二皇子與皇上到底有父子之情,如今他早已無恙,難保皇上不會動把他接回來的心思。

惠妃深以為然,派人去查他不為秋水毒所控的原因,立刻查到了謝綾頭上。

嫻妃不在,蘇昱對這皇宮裡的人無所留戀。他到底隻是回國戴孝,馬上就要回到燕國去,也沒有什麼人來拜訪他。隻有惠妃之子蘇羨與他交好,數年不見,依舊到他所內串門。二人相邀私下出宮,到灞水之上為他接風洗塵。

清風明月。闊彆多年的兩人皆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幼時蘇羨生性溫純乖順,種種事畢,如今長到十六歲,卻成了個紈絝少年,整日隻想著玩鳥鬥蛐蛐,那雙眼眸卻依舊沒有紙醉金迷之色,清澈見底。

蘇昱勸他不必如此,卻被蘇羨反問一句:“皇兄難道不想回到長安嗎?”

蘇昱沉聲未應。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若說在病篤時他還尚有幾分不甘,那他如今的願望,便隻是安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