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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歸長安去 歲惟 4242 字 3個月前

下此事。

蘇昱卻不這樣想。他查出是謝綾幫著蘇沐兒胡鬨,又驚又怒。在他眼裡,她表麵上無法無天,心裡卻精明得很,哪條底線不能碰,全都被她算計好了。可這麼大一灘渾水,又無甚好處撈,她竟也有那個膽子去趟。

直到聽到毓德宮通傳,說瑾妃得了“怪症”,他才了然。

他還以為她如今多穩重多有心眼,沒想到還是少女心性,睚眥必報。瑾妃招惹了她,她竟甘冒如此風險,也要扳回一城。

他怒氣未消,又覺好笑。於是第二日早朝,便頒了條新禁令,主要思想有二:其一為開源節流,戒奢從簡,其二為整肅風氣,禁賭禁嫖。

謝綾不開青樓,但開了不少地下賭場。因此明麵上四季居作為打雅字招牌的酒樓,受的影響不大,背地裡卻悶聲吃了個暗虧。

蘭心將這消息顫巍巍稟報給她,沒想到謝綾悠哉悠哉地翻著賬簿,對此視若浮雲:“他要真一點不生氣,那才是大麻煩。不過是損失些銀子,都是小事。”更何況這條禁令還傷到了她的死對頭,渺紅樓。她不痛不癢,卻總有人會被傷到痛處,她其實樂見其成。

蘭心唯唯諾諾地點頭。奇了怪了,教訓一個小妃子,真有那麼大作用?小姐竟能為此心情大好,連銀子的事都不在意了。

竹心聞此,卻仍是神情凝重:“小姐,皇上頒下禁令絕非一時興起,不能掉以輕心。”

“哦?怎麼說?”謝綾抬頭斜睨她一眼,手中的賬簿依舊翻著頁。

“奴婢行刺公主時,與沈漠將軍交手,發覺沈將軍的身法極為眼熟。”她低下頭,沉聲道,“小姐還記得嗎?您在京畿道上遇刺時,那個刺傷小姐您的黑衣人使的功夫,與沈將軍如出一轍。”

謝綾手中的動作陡然停下,嘴角一繃:“確認沒有看錯?”

“千真萬確。”

※※※

三日之期又至,謝綾收拾了藥箱,熟門熟路地跟著秦驍進了宮。吃一塹長一智,她特意挑了未時三刻,日光昭昭的時候,不怕蘇昱暗地裡再出陰招。

有了上一回的虛驚一場,柳之奐不放心她,堅持一定要把她送到宮門口才罷休。

謝綾倒是無所謂。她未再喬裝,大大方方穿了條淡紫的煙羅綺雲裙,沒有宮裝的莊重繁複,略施薄粉,倒見出素淨清逸。

太液池邊,蘇昱在水榭間置了一軟榻小憩。經安福順輕聲提醒,他才醒過神。

睜開雙眸的第一眼便見到謝綾。身後是太液池的澹澹水波,身畔一叢垂絲海棠開得正好,淡粉的小巧骨朵沾著風淚,映著她的眉目,竟似畫中人般不真切。

他總覺得,眼前失而複得的這個人,隻是南柯一夢。

見她好端端地這樣站著,不知怎的,連原本的怒氣都忘了一瞬。

謝綾被他這樣斂容看著,卻不自知地攥緊了拳,心內一片肅然凝重。她早就知道,派人刺殺她的,多半便是眼前這個人,可一直沒有確鑿的證據,她便一直選擇性地遺忘這件事。但如今水落石出,她原本已鬆懈了不少的戒心又油然而生。

蘇昱收回目光,淡淡道:“過來。”

語調雖不見柔和,卻沒有本該有的嚴厲。他本想趁此機會在她麵前立立威風,好叫她以後不敢如此隨心所欲地膽大妄為,卻還是沒能冷下臉。

謝綾卻不再如從前那般隨性,連步履都顯得拘謹不少,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坐上早為她備好的軟凳,規規矩矩地給他施針。

蘇昱左右仔細瞧了瞧她光潔如初的臉頰,輕聲道:“傷好了?”

謝綾淡淡嗯了聲。

她不說話,連一個多餘的表情也未給他。蘇昱沉默地任由她落針,忽然道:“出了氣,滿意了?”

“……”謝綾微不可察地一愣,裝聾作啞道,“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連稱呼都規矩了。

蘇昱覺得可笑,他還沒有動怒,她卻疏離起來了。他沉下聲,臉色有些難看:“天目藜蘆,扶芳藤,菟絲子。你告訴我,要再加什麼,才能變成遇水不化的毒藥?”

她用花粉植芯配成的藥粉,竟被一樣一樣驗了出來。謝綾聳聳肩,索性把話挑明:“毒藥我不懂,解藥倒是有,隻可惜要看給誰,要看怎麼給。”

言下之意,她是不肯放過瑾妃了。

蘇昱蹙起眉,不容輕狎:“不要過了火。”

他在她麵前很少擺出這等厲色,謝綾心中驚愕,卻偏要逆著他的心思:“連給你解毒,都需要條件。難道我還要為了彆人,把解藥雙手奉上不成?”

“你還欠我兩個條件,這便是其中一個。”

謝綾聽他乍然提起,臉色一沉。她當初答應下那三個條件,也是迫不得已,事後更是追悔莫及,唯恐他獅子大開口,提些無理的要求。如今他輕易用了一個,要做的事也無需太大代價,本來是皆大歡喜的事,她卻無端地有些惱怒:“你想好了?”

蘇昱頷首應道:“是。”

她藏在袖中的手猛地一握,僵持了片刻,才取出一個瓷瓶,冷冷挑起眉:“拿去。”她心中生起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適,故意道,“我給你不是因為你拿條件來換,而是另有一事。願不願意與我做個交易?”

第二十八章 交易

蘇昱不去接瓷瓶,靜靜候著她的下文。

謝綾其實也是臨時起意,但話既出口,語氣端得分外鄭重:“聽聞今年的春闈主考是丞相大人,可有此事?”

為防舞弊,禮部尚未放出主考官的消息。她消息靈通,蘇昱並不驚異,便點頭默認。

謝綾底氣十足地一笑:“隻要把主考官換成內閣首輔楊大人,這樁交易便算成了。”

春闈將近,溫相做了主考,之奐若是及第,便成了他門生。此間牽扯良多,謝綾一直都很想找門路解決這樁糟心事,但苦於主考官乃是禦筆欽定,她再神通廣大也左右不了。恰好有此機會,也算歪打正著。

蘇昱默了半晌,不置可否:“你何時把手伸到科舉上來了?”

“這是我的事。”謝綾認真侍弄著金針,一五一十地將籌碼攤明,“你要是答應,我還可以附贈你個解藥以外的好處。江南那邊,我答應過不再為禍,但積弊已深,朝廷下撥的銀子根本到不了災民手中。我卻可以乘地利之便,安恤災民。”

這條件足夠豐厚,若不是為了之奐,她定不會做這賠本買賣。謝綾有八成自信,他必會答應。

但蘇昱卻僅是一語帶過:“國事不可交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針尖一頓,謝綾出乎意外地抬眸,不能置信:“當真不可?”

春闈主考看起來是個沒油水的差事,實則卻是兵家必爭之地。今年是他禦極以來的第一次科舉,百廢待興,朝中急需人才,以新換舊。官做到溫相這份上,錢財已是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培植勢力、拉攏人才。春闈聚集了不少世家子弟,又是朝中新秀的嶄露之機,溫相既已把主考的位子收入囊中,若貿然換人,豈能不生出芥蒂?

她倒想得輕巧。

蘇昱懶得與她講大道理,眉目染了分笑意,嗓音刻意地輕浮:“你若以身相許,興許可以。”

謝綾沉睫,目光一寸寸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她一直覺得,這張臉清雋得恰如其分,多一分便太過冷清,少一分便顯得羸弱,如此透著若有若無的溫和,恰能藏住眼中的心機。可若單看他的笑眸,這雙眼其實算得上風流。

尤其是,言語這樣孟浪的時候。

她習慣了他心血來潮的調?戲,但這樣直白放浪的話卻還是第一次。不知怎麼的,她並不覺得被冒犯,反倒來了興致譏諷他,嗤笑道:“你不拿國事交易,倒很看得起皮肉生意麼。”

尋常女子聽到這樣的話,再豪放也該麵頰泛紅,她卻鎮定地尋著他言語裡的破綻,不依不饒地嘲弄他。蘇昱莫名地覺得異樣,心中隱隱約約起了薄怒,反倒隱忍著笑出了聲:“也要看你做不做這皮肉生意。”

換作平素,這樣的話已足夠讓她覺得輕侮,一言不合便會拂袖離去。可對眼前人,她總有股不甘示弱的執著,大大方方地點了頭:“買賣不賠本,自然做啊。”她忍著心中的不快,風輕雲淡地朝他一笑,仿若在譏嘲他眼力太淺薄,“隻是這樁買賣,還不夠這個本。”話鋒一轉又把謊圓住,免得他真來一招順水推舟。

那股異樣愈加升騰起來,隱忍的怒氣壓在%e8%83%b8中激蕩著,撞得他心口發疼。她的言下之意是,隻要條件夠豐足,她也不是不能做這買賣?對她而言,為達目的,什麼都可以拿來交易?

她真是要氣死他才甘心。

風過池水,太液池上荷葉輕搖,水榭邊的海棠枝微微顫動,佳景如畫。蘇昱本在施針,正是體虛的時候,又經了風,掩口連連低咳,也不知是風的緣故,還是被她氣得急火攻心。

謝綾見此情景,卻有種得勝的快意,如水清洌的眸子裡儘是沾沾笑影。但快意在心裡倏忽而逝,他咳得狠了,她身為大夫又憂心起來,皺足了眉頭,下意識撫著他的背給他順氣:“下次不該貪圖景致來池邊,還是得將看診的地方搬到殿內去。”

言語間顯然沒將方才的話放在心上。

一時急怒平複了些,蘇昱放下虛掩在嘴邊的拳,換了個姿勢躺下去:“醫者如此,在何處問診不都一樣?”

他刻意扭過頭不去看她,麵朝著水麵,可那水中卻有她的一剪倒影,引得他情不自禁地去看那倒影。

謝綾以為他是在挖苦她醫術不精。可他的挖苦來得太莫名,讓她無從猜測,唯一的解釋便是她沒有乾乾脆脆地給他瑾妃的解藥,所以他生氣了?

她不免忿忿,立馬收回了手,把方才取出來的瓷瓶放進他手裡,冷言冷語:“你不樂意做買賣便罷,這解藥我還是給你。還望你叮囑那位娘娘,我與她已然兩清,還望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再做讓我為難的事。”

最後自然又是不歡而散。

臨走前謝綾替他又開了張新方子,把祛毒的藥分量減輕,多加了一味苦黃連。她叮囑安福順按照新藥方給他定時送藥,每日多次,務必細水長流地喝,決不能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