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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丫頭們居住的耳房跑去,撞開一扇虛掩的房門,拿起桌上的銅鏡跑到廊下掛著燈籠的地方一照,當即便瞪裂了眼眶,扯開嗓子尖叫。

“來人啊!給我找大夫!我要看大夫!”她拿著鏡子一路癲狂哭嚎,所過之處眾人皆驚,一邊大喊‘有鬼’一邊四處逃散,本該過了戌時便逐漸安靜下來的賈府瞬間鬨得沸反盈天。

一直侍奉她的丫頭跺跺腳,心急火燎的追出去。

王夫人像沒頭的蒼蠅一般亂轉,直覺便往王熙鳳院子裡去,剛跨入院門便與彩明打了個照麵。

“啊啊啊!鬼啊!”彩明尖叫完,白眼一翻竟暈了過去。

“瞎嚷嚷什麼!”賈璉被王熙鳳哭得心煩意亂,聽見吵鬨聲立即跑出來喝罵,看清來人腐壞的麵孔,眼珠子差點沒%e8%84%b1出眼眶,轉身便往屋裡逃,砰地一聲鎖了房門歇斯底裡的大喊,“有鬼啊!來人,快來人救命!有鬼!”

“璉兒,我是你二嬸啊!快給我開開門!”王夫人已經被病痛折磨的幾近癲狂,不依不饒的捶門。

聽見響動跑來查看的仆役們嚇得魂兒都快沒了,哪還注意她說些什麼,哭爹喊娘的各自逃命。

王熙鳳依然沉浸在絕望中,悲悲切切哭個不停。平兒侍立一旁,神情呆滯。賈璉沒心思搭理兩人,拚了老命將一張黃梨木貴妃榻朝門口挪,試圖阻住那惡鬼,待聽清惡鬼熟悉的嗓音和話中之意,腳底打滑,摔了個狗□□。

“你說你是誰?”他躲在屏風後顫聲問道。

“璉兒,我是你二嬸啊!我病了,快給我找大夫!”王夫人聽見賈璉回應,差點沒喜極而泣。因這病發作時隻皮膚泛紅發癢,她沒當回事兒,哪知道睡一覺起來渾身都爛光了,連伺候她的丫頭也遭了秧。因害怕得的是麻風,被送去悲田坊等死,亦或直接燒掉,便一直瞞著,隻偷偷買了蛇膽和阿魏雷丸散方吃,卻越吃越爛的厲害,這才不管不顧的衝出來。

知道外麵的是人不是鬼,賈璉心弦一鬆,癱軟在地。待狂跳的心臟恢複正常,氣息也喘勻了,他爬起來抖抖衣擺,衝王熙鳳冷笑,“彆哭了,你的好姑媽找你來了。想知道你今後的下場麼?把門開了便是。”

王熙鳳愕然抬頭,臉上還掛著淚。

平兒從怔愣中回神,不待主子發話便堅定的走過去開門,借著朦朧的燭光觀察王夫人半扭曲半腐壞的臉龐,然後慢慢慢慢仰倒,不聲不響暈了過去。

心中的恐懼攀升至最頂點,王熙鳳捂住眼睛淒厲的尖叫,“你還來找我乾嘛?嫌害得我不夠?實話告訴你吧,你不是病了,而是中毒!記得我拿給你的狀子嗎?上麵被賈環下了名為‘喪屍’的毒藥,且把心放寬了,你絕對死不了,隻會爛光了重新長肉,然後繼續爛光繼續長肉,像具腐屍般生不如死的熬一輩子!”

恐懼催生惡意,王熙鳳徹徹底底被逼瘋了,一心要叫王夫人也嘗嘗那種絕望的滋味。

王夫人足過了一刻鐘才消化完這一訊息,衝進屋內歇斯底裡的砸東西,狂怒不已的嘶吼,“賈環,又是你賈環!我要將你千刀萬剮!還有你,明知有毒,你為什麼要把狀子交給我?你跟他聯合起來害我!你們不得好死!”

王熙鳳也不分辨,捂著雙眼任由她發瘋。賈璉忙躲到屏風後,心中暗暗叫苦,對王家女兒的惡感更深了幾分。

“把她捆了!”賈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許多手拿棍棒繩索的仆役,待製住了王夫人,她迅速瞥對方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衝王熙鳳命令道,“究竟怎麼回事?不說實話便都送到悲田坊去!”

悲田坊乃朝廷專門收容麻風病人的場所,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焚燒一批瀕死的病人,看似善堂,實則地獄。王熙鳳連滾帶爬的下炕,跪在賈母腳邊泣不成聲。

瞥見她同樣潰爛的雙手,賈母退後兩步,心裡翻攪起驚濤駭浪。

作者有話要說:五王爺是個蛇精病~~環三爺是蛇精病的祖宗~~~

第61章 六一

王夫人被捆了個嚴嚴實實,卻還仰著頭,瘋狂叫囂著‘賈環害我,賈環不得好死’等話,聽得賈母腦仁抽痛,下令將她嘴堵上。

堵了嘴,她才老實了,漸漸恢複了一點理智,心知得不到解藥,自己這輩子便隻四個字可以形容——生不如死,看向賈母的眼裡透出三分悲愴,三分哀求,三分恐懼,另有一分深深的懊悔。

王熙鳳哭哭啼啼,斷斷續續將事情說完,不敢抬頭去看賈母表情。

“你們將狀子偷了?確實得手了?可曾鑒彆真假?”沉默良久後,賈母徐徐開口。那份狀子一直是她的心病,總害怕賈環那混世魔王哪天心情不順了捅出去。如今被兩人盜走,卻是如了她的願。

一連三問叫王熙鳳明白賈母是站在哪邊的,仿佛溺死的人抓住一杆浮木,重重點頭道,“確實得手了,驗了真假,有賴大的掌印,有書記官的簽名,有官衙的印章,錯不了!老祖宗,你可得幫我們做主啊!那樣陰狠的手段他都使得出來,沒準哪天一包毒藥就把我們都結果了,然後霸占賈府家業。他是個瘋子,他喪心病狂,他什麼事兒都乾得出來!”

王熙鳳撲上前欲抱住賈母雙%e8%85%bf哭求,卻被著急忙慌的躲開,但她的話無疑戳中了賈母最敏[gǎn]最脆弱的那根神經。賈環那樣的人對賈家而言是一柄雙刃劍,握緊了使順手了,他能為家族披荊斬棘無往不利,一旦%e8%84%b1手,後果難以預估,指不定賈家的百年基業就葬送在他一人手上。

賈母有心整治,可礙於他手裡握著賈王兩府的把柄,不敢輕易招惹。眼下倒好,狀子已經燒成灰,他給嫡母嫂子下毒的罪證卻明擺著,不趁勢拿住他還待何時?

想到這裡,賈母令幾個膽大的婆子將王熙鳳和王夫人抬到榻上安置,外間用床幔嚴嚴實實罩住,喚來信得過的大夫診治。

大夫看見伸出床幔外的兩隻潰爛腐臭,甚至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臉色由紅變青,又由青變紫,遲疑開口,“老太君,死人是把不出脈的。”

“誰說她們死了,你隻管把脈就是。”賈母眼睛直勾勾看向彆處,不敢移動分毫。

都爛成這樣了,屍臭味能把人熏暈過去,怎會沒死?大夫心中腹誹,卻見一隻手忽然抽搐起來,駭的他大叫一聲從凳子上跌落。

賈母也嚇得連連後退,甩下一句‘你自看吧,老身在外等候’便疾步跨出房門。

賈政鐵青著臉衝進院子,心裡眼裡俱翻騰著濃烈的殺意。到了這會兒,他才驚覺有一個性格陰狠能力出眾且不為自己所控製的兒子,於賈家而言是場災難,而非福祉。能給嫡母嫂子下毒,焉知哪一天不會給父%e4%ba%b2、祖母、兄弟下毒?如此無法無天,肆意妄為,不若一根繩子勒死了事!

賈母察覺到兒子意圖,走過去低聲道,“去了先拿捏住他,若拿捏不住再動手不遲。”

賈政點頭應諾。

賈赦與邢夫人得了消息匆匆趕來,先是嘲諷賈璉討了個好媳婦,招禍的本事一流,後見他神色萎靡表情頹唐,心裡不免發軟,搜腸刮肚的安慰幾句,末了指著賈母與賈政冷笑道,“瞅瞅他兩個,定是商量著等會兒殺到環哥兒院子裡去,不把他拿捏住就結果了他。也不想想環哥兒既然有本事明目張膽的下毒,還會怕人找上門去不成?他們這是作死呢!”

邢夫人聽了掩嘴笑道,“老爺待會兒也跟過去看看,興許能幫襯環哥兒。”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賈赦深以為然的點頭。

自從賈環回來,大房有了錢、有了權、有了名聲有了地位,礙眼的人一個個倒了大黴,被蒙蔽的兒子眼見著清醒了,日子過得何其順心何其愜意。故而賈赦兩口子對賈環簡直愛到骨子裡,有一次賈赦甚至動了念,想把他過繼到自己膝下,興匆匆跑到賈母房中把事說了,被罵得狗血淋頭,這才不甘不願的回轉。

賈璉垂頭喪氣的蹲在地上,聽見父母之間的對話,掩麵長歎。他一邊覺得王熙鳳罪有應得,一邊又不忍她一世受苦,心裡左右撕扯難以決斷。

正煩惱著,大夫麵色煞白的出來,徑直奔到水缸邊搓洗雙手,直搓掉一層皮才躬身回話,“啟稟老太君,兩人脈相雖然虛弱,卻並無異狀,也不知該如何診療。在下無能,請老太君恕罪。”

“哦?可有中毒的跡象?”賈母沉聲發問。

“並無。”大夫擺手,略說了幾句告罪的話,拿著一百兩封口費急匆匆走了。

賈母思量片刻,最終陰沉著臉下令,“走,去找那畜牲算賬!把棍棒繩子都帶上!”

仆役們齊聲應和。王熙鳳見有人替自己出頭,氣焰瞬間高漲,用紗布把雙手一裹,火急火燎跟過去。賈璉見她還不知收斂,搖了搖頭,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早在仆役們大喊有鬼的時候,賈環便猜到幺蛾子來了,令趙姨娘等人做好準備。

天色昏暗,廊下四處點著燈籠,初夏的熏風一吹,嘎吱嘎吱作響,灑下一片明明滅滅影影綽綽的燭光,看上去很有些陰森鬼祟。

賈母帶人氣勢洶洶殺到時,院門大敞著,啞巴兄妹,小吉祥正在搬運乾柴,整整齊齊碼在牆根下,見他們來了毫不驚訝,隻略略點頭,然後繼續搬運碼放。

宋嬤嬤手裡提著兩個木桶,揚聲喊道,“環三爺,姨奶奶,老爺老太太來了!”喊完便站在牆根處的陰影裡,用一雙寒氣森森的眼睛盯著眾人。

氣氛著實有些怪異,賈政心中犯怵,可一想到越發狠毒癲狂的庶子,怒火便焚燒了一切理智,奪過小廝手裡的長繩,叫囂道,“賈環,快給我出來!連嫡母嫂嫂也敢毒殺,你簡直禽獸不如!我今天就勒死了你,你下了黃泉自去列祖列宗跟前請罪!”

拿著棍棒繩索的仆役們蠢蠢欲動,試圖一個照麵就把混世魔王擒住,再慢慢整治。

先兵後禮,若賈環怕了蔫了便令他寫下認罪書,有了把柄日後好拿捏掌控;若他抵死不認,便一繩子勒死,再送趙姨娘等人上路,這是來之前商量好的策略。賈母任由賈政發威,自己站在後方壓陣。

說到底,他們終究是怕了賈環異常陰狠毒辣的手段,擔心再放任下去,他會成長到他們難以企及的高度,然後反手將賈家覆滅。為防事態失控,他們倒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