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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四合 尤四姐 4094 字 3個月前

年,以前再委屈,轉頭就忘了,這回卻切切實實感到絕望。

花了很大力氣把驚惶壓下去,總要先應付眼前。她遠遠朝十二爺揖手,“謝謝王爺,我沒事兒。大夥兒玩笑,不當真的……”她控製不住嗓音,怕再說下去露底,很快打了個千兒,“奴才這就去洗漱,過會兒就開飯了。”

“不忙。”弘策道,“把衣裳帶上,到我屋裡來。”

她愕然抬頭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王爺……說什麼?”

他看她一眼,沒有重複,背手朝自己下處去了。

帶上衣裳上他那兒去……定宜反複咀嚼那話,心裡七上八下不是滋味。這時候錢串子嘖嘖讚歎,“十二爺那兒有根底,怪道呢!”

定宜調過頭來狠狠瞪著他,要不是他起哄,怎麼會把她弄得這麼狼狽?她恨他,恨不得一口吃了他,“這兒聽著的人可多,你再說一遍?”

幾 個人立馬訕訕的,剛%e8%84%b1了險還往跟前湊,拿自己小命涮著玩呢!廖大頭算是吃足苦頭了,低聲一喝,“夾/緊你們的臭嘴吧,還嫌老子麻煩不夠大?你們痛快了,我 又得遭殃!”轉而道,“小樹啊,兄弟們鬨著玩的,沒把握分寸,你彆見怪。要說你也是,這麼不經玩笑,真少見。多大點事啊,驚動十二爺。原本都是七王爺門下 人,胳膊折在袖子裡嘛,鬨得大家夥兒外人跟前現眼,你說你……唉,要是十二爺再問起,你幫著說幾句好話吧!畢竟人家是總理欽差,咱們都得聽人家的示下。”

他們依舊不服氣著,怪她小題大做,認為再委屈都應該私底下解決。可是把她逼到這份上,哪裡有退縮的餘地?她要是不掙紮,就該被他們扒光了!她漲紅了臉,有苦說不出。吃了大虧,最後還要遭他們埋怨,這是哪條律法上的規定?

廖大頭瞧她那模樣也知道不該再火上澆油了,長歎一聲道:“得,十二爺的話你們也聽見了,我得上主子跟前領罪去了。你們啊,往後避諱著點兒,有的人大度,玩兒得起,有的人小心眼兒,鬨過了頭要出事的。”

院裡人目光往來,都覺得沐小樹不上道。於是眼刀淩遲她無數下,啐一聲“晦氣”,大步流星散了。

定宜心裡冤得慌,站在那裡像塊木頭似的,四肢皆無力,連步子都邁不動。過了好久才緩過來,摸摸領上盤扣,一頭被他們扯壞了,她欲哭無淚,天都矮下來了,壓得她幾欲窒息。

驛丞倒是個好的,他從頭至尾看著,隻是人微言輕不能上前勸阻。等那些侍衛大爺都走完了才敢過來,絮絮說:“家夥雷子的忒腦心咧,我看看,移聖都扯爛咧……叫他們揚蹦,自有王爺收拾他們②。那什麼……你要不嫌棄,我給你補補?”

這口豐潤話聽著有點澀,但勉強能理解,定宜掖了掖眼睛說:“不了,謝謝您,您借我針線就成,我自己補吧。”

驛丞說好,轉回頭拿笸籮去了。

進十二爺的房門時,他正坐在燈下看書,眼梢瞥見她,把書擱了下來。

定 宜腋下夾著衣裳,%e8%83%b8`前還彆了一支針,今天又是人家救了她,這回比以往哪回都叫她感激。她跪下來磕頭,“謝謝十二爺,這一趟一趟的,都是您幫襯我,我不知道 怎麼謝您才好。我這人命不濟,打小就受人欺負,後來有師父師哥護著,倒也太平。現在……出門一時難,我算知道了。所幸有您,您是我的救星,沒您我都成什麼 了。”

他是笑著說的,但是那笑容僵澀,比哭還難看些。其實心裡不好受,哭一哭也未為不可,這麼笑著,反而令人難過。弘策轉過身, 按著膝頭道:“起來,我不光是幫你,也是為整頓軍紀。這一路來我都瞧在眼裡,正想轍敲山震虎,他們自己撞到刀尖兒上來了。怎麼樣,傷著哪兒沒有?”

“回王爺,沒有。”她搖搖晃晃站起來,退到一旁,勉強笑道,“您瞧我上回還說往後不會讓您擔心的呢,才幾天功夫,又出這樣的紕漏。”

他那回說的,弘策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人有走窄的時候,誰也不能保證一世順暢。至於擔心,算不上擔心,隻是習慣成了自然。他遇見點什麼,自己就跟按了機簧似的義不容辭,為什麼呢,大概是因為你救過一個人的性命,與他有再造之情,便想看他長久無虞地活下去。

不 過這孩子委實不容易,一步一個坎兒,連一處當值的都要戲弄他。弘策擱在桌沿的手肘挪了挪,五指慢慢攏起來,淡聲道:“這事不和你相乾,都因他們而起,你沒 什麼可自責的。我讓底下人備了水,今兒你就在我這裡洗漱。不過我也得勸你一句,出門在外不及在家方便,萬事不要太計較。同僚相處貴在一個和字,興許開頭 難,時候長了,融入了就好了。”

定宜臉上難堪,半是窩囊半是傷心。連他也覺得她矯情,或者彆人看來是有些,裡頭緣故隻有自己清楚,但是和誰去說?都說她小氣放不開,姑娘遇見這種事能放得開的,隻有勾欄院裡的粉頭子。

也 用不著解釋,越解釋越難過。不過十二爺人是真好,王爺的屋子借她洗澡,難怪錢串子他們陰陽怪氣的。他先前讓她帶上衣裳她就知道,本來想推辭,再琢磨琢磨還 是厚著臉皮接受吧。現在不是處境艱難嗎,到處是人,躲到哪兒才能收拾自己?一%e8%84%b1就落彆人的眼,要是不洗呢,出了一天的汗,身上布條子濕/了乾、乾了濕,攤 開恐怕要浮鹽花兒,實在黏得非常難受。

她躬身應了個是,“我也知道自己不足,太疙瘩了,給王爺添了麻煩。往後我會好好和他們處的,請王爺放心。那這回我就叨擾您了,叫我光膀子在他們跟前擦洗……我不習慣。”

弘策一直覺得混跡在市井裡的小人物沒那麼考究,彆說他們,就連布庫場上的%e4%ba%b2貴們,大汗淋漓後寬衣解帶,也不會刻意避諱。這小子活得精細,大概和年紀小有關吧!可要說小,再過一個多月也十八了,還小麼?

自打菜市口有了交集,之後便千絲萬縷。他一個%e4%ba%b2王,擔著刑部和都察院的監管之職,太多的事要經手,還能分出精力來應付他,連自己也覺得稀罕。就算枯燥生活中意外的調劑吧,畢竟連%e4%ba%b2兄弟都沒想過給他摘桑果兒,他卻給送來了,衝著這一點也該多多照應他。

他點點頭,“你去吧,洗完了差不多該開席了。”

她噯了聲,十二爺身邊的近侍沙桐來領路,往後一比劃,“正好王爺才用過,窗戶上簾子還沒撤呢。瞧瞧你這福氣,王爺的恩澤叫你一人兒全沾了。”

這還是說一間屋裡洗澡的事兒,定宜細想之下滿臉通紅,打著哈哈說:“我這也是因禍得福,您受累了,謝謝您。”

沙桐隻一笑,“手巾準備沒有?胰子呢?用王爺的,怕不好。”

她說都有,一麵走一麵把衣裳裡包裹的東西提溜了出來,“我自己都預備上了,借王爺的屋子已經是逾越了,不敢再剪王爺的邊兒。”

他們往梢間走的時候,弘策正踱過去開西邊檻窗。因為先前屋裡熏過蠓蟲,隱約有艾葉燒焦的味道盤桓,沾染在袖隴間經久不散,聞久了頭暈。■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官 道上的驛站,從來就不熱鬨。來去一縱橫,軒敞得沒遮沒攔。推開窗,西天殘餘的一絲霞光從雲翳間照過來,直射眉眼。他拿手擋了擋,轉過身時,恰好看見沐小樹 懷裡掉了樣東西下來,一頭搭在地上,一頭還牽引在他胳膊上,成卷的,形狀像汗巾,越走越長,到最後估摸有五六尺長。

他覺得稀奇,不由尋了過去,將將要走近,那東西嗖地一下又給收走了。他怔立在那裡,也沒太看清,大約是卷五寸來寬的白布。他對這種東西不陌生,宮裡的妃嬪,個個枕下壓著綾子,不為旁的,就像入番使節隨身攜帶毒藥一樣,尋常時候居安思危,緊要關頭殺身成仁。

沐小樹一個男人,隨身攜帶這個,他究竟想要乾什麼?

☆、第26章

離京好幾天,中秋越來越近,月亮也一日大似一日。人太多,加之屋裡悶熱,趁著月色好,索性把桌凳都搬到院子裡,四麵屋簷吊上燈籠,就是個露天的大飯局,喝酒賞月兩不誤,算是對這幾天風餐露宿的一點補償。

這 些隨行的人,個個行伍出身,軍中混跡出來的油子,粗豪不拘小節,拍桌子撂碗,吃頓飯弄得打仗一樣。定宜坐在一角隻顧往嘴裡填塞,吃飽了找個沒人的地方呆 著,好好冷靜冷靜。今天太不順遂了,叫那幫侍衛戲弄就夠了,借了人家的地方洗澡,臨了還差點漏餡兒……姑娘年紀上去了,該大的地方總會大,為了裝男人,天 天把自己勒得上不來氣。這是秘密,打死都不能泄露,可是先前心裡一直平靜不下來,走了神,絛子的一端拽在手裡,另一頭不知什麼時候滾下去,等她發現,已經 在地上拖出去好遠……

丟份呐,恨不得把腦袋埋起來!沙桐應該是沒看見,他在前麵帶路,並不留心身後。至於正屋的十二爺……她哀哀看天,月亮挺亮堂,她怎麼覺得要變天了呢?

回頭張望,廳堂裡燈火璀璨。王爺和軍機們不和他們在一處吃飯,品階高的都是金貴人,他們有他們的圈子,像她這種人紮不進去。紮不進去安安分分待著吧!悶頭扒拉她的蕎麵貓耳朵,驛站這種麵食做得不錯,澆上醋和辣子,開胃管飽。

終 歸是七王府的人,吃飯還在侍衛班這兒。前頭鬨了這麼一出,顯然大家都不怎麼待見她。她也看開了,不待見就不待見,她可不覺得自己欠著他們什麼。挨罰是他們 活該,要照他們的思路,殺了人給逮起來了,還怪死者死得不聰明唄?她也橫,惡氣堵著,愈發把脖子豎得直直的。憑什麼表現得做了虧心事似的?叫人看扁了,更 卯足了勁兒欺負她。

桌上氣氛尷尬,壽恒是班領,出了這樣的事是他管不住手底下人,掃臉。對於這位新來的,沒怎麼深交過,也摸不準人家脾氣秉性。本來就是掛名在侍衛處,人家乾的是養鳥的職務,高傻子他們取樂不分人,看人家長得秀氣就胡來。

他咂了口酒道:“前幾天忙著趕路,你進侍衛處,我也沒太過問。聽說你師父是烏長庚?”

定宜才發現壽恒是在和她說話,她應了個是,“我在我師父門下六年了,一直替我師父請刀捧刀。班領和我師父認識?”

“點 頭之交罷了,交情不算深。不過你師傅為人仗義,我倒是一向很敬重他,要早知道你是他徒弟,說什麼都會照應些。”他說著,把碗擱了下來,“剛才廖大頭他們上 主子跟前請罪,我也在。主子躺在那兒讓人按%e8%85%bf呢,聽說了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