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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四合 尤四姐 4163 字 3個月前

頭,鑽中華文字的空兒,比方姓張姓李,張頭李頭叫起來沒什麼,到他這兒就有點半開玩笑的意思了。 開玩笑嘛,到哪兒都有。北京人貧出了名,你叫他一板一眼,他得死。

定宜被他們說得挺尷尬,她十來歲到她師父那兒,師哥雖愛胡鬨,從來不拿這個取笑她。衙門裡人呢,賣師父麵子,也不和她瞎逗悶子。至於這些戈什哈,下三等旗戶出身,本就是些不講究的人,和他們混在一處,且有她難堪的了。

這時候恰好王爺出來,穿著一身勁裝,戴紅纓結頂涼帽,腰上佩把神鋒寶劍,乍一看挺像那麼回事。他左右巡視,看看鞍頭再試試馬鐙,覺得差不多了,翻身上了馬背。

出 城走東直門,德內大街套過來,上醇%e4%ba%b2王府彙合,順路。七王爺領著一行人到後海北沿,十二爺的人馬早已經整裝待發了。定宜混在馬隊裡朝前看,十二爺馬褂上兩 條夔龍盤踞肩頭,一身勁裝和平時模樣大不相同。皇家氣度使然吧,那二位確實有種鶴立%e9%b8%a1群的感覺,人堆裡會發光,說的就是那類人。也不知他看見她沒有,目光 若有似無的掃過來,眉梢略微一揚,定宜就覺得他在和她打招呼了。她抿嘴一笑,倒不是刻意的,隻是自然流露,她覺得王爺應該是注意到她的。

十二爺早年一直在喀爾喀,馬上功夫了得,沒有京中貴胄彆彆扭扭拈輕怕重的勁兒。勒轉韁繩打馬揚鞭,一套動作恣意流利,眨眼便向城門狂奔而去。

定 宜跟著馬隊出城,一路上腦子都是空空的,走出去老遠了才意識到自己終於離開了這座城。回頭眺望,漸漸去遠的城廓在天幕下顯得晦暗沉鬱。她收回視線長出一口 氣,離開就意味著新開始,她這兒正長途奔襲,汝良他們還都不知道。要是冷不丁出現在他們麵前,闊彆十幾年的兄妹相見,不知道是怎樣一副光景。

且不去想,想得越多負擔越重。以前沒有指望都這麼糊塗過呢,何況現在。

從 北京到盛京有官道,這路很寬敞,是專供朝廷官員和信差走的,平常百姓不上這兒來。一路沒有阻礙,跑得倒也痛快。馬蹄篤篤,風聲在耳邊呼嘯,熱是覺察不到 了,過林子、過曠野,十分酣暢淋漓。可是最初的興頭轉淡,漸漸品出了不一樣的滋味。每天五六個時辰在馬背上,日子並不好過,腰酸%e5%b1%81%e8%82%a1疼,到傍晚下馬,兩條 %e8%85%bf簡直合不攏。定宜覺得很丟人,一瘸一拐的,還招那些戈什哈笑話。笑就笑吧,糙老爺們兒過兩天就知道厲害了。果然的,那些王府護衛們連跑三天,終於也受不 住了,於是身驕肉貴的七王爺成了所有人的希望——隻要七爺說“不成啦,要斷子絕孫啦”,十二爺就拿他沒轍。找個河灘兒歇歇腳、飲飲馬吧!大夥兒絞帕子洗臉 擦脖子,發現但凡%e8%a3%b8/露在外的部位都曬壞了,成片發紅凸起。過兩天消退了,拿手一撕,掉下來的皮能拿毛筆寫倆大字。

天兒熱歸熱,路還是要趕的,就是難為七王爺那兩隻愛鳥,它們雖有專門的小車裝著,可顛簸呀,在籠子裡也呆不踏實,上躥下跳熱得直喘。定宜每常停下來,一天必須喂四五回食水。

就這麼一波三折地行進著,終於到了燕子河鄉。帶路的說前麵有家驛站,大夥兒可以在那裡好好休整,眾人就伸脖兒盼著,可那“前麵”說得真夠大概的,打馬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隱約可見。

不過總算不負眾望,這是沿途來說比較大的驛站了,屋子建成個萬【卍】字型,麵朝東南西北,任君挑選。

驛丞看見來這一大幫子人,趕緊出來迎接。不知道來曆呀,領頭的又帶著幕籬看不見臉,就胡亂的掃袖向上打千兒,“小的給大人請安,請問大人擱哪兒來捏?有堪合木有?”

所謂的堪合是朝廷頒發的一種憑證,供官員留宿驛站使用。筆帖式把文書交給他,驛丞打開瞧了眼,頓時一陣慌亂,帶著豐潤味兒的官話更說不清了,壓著嗓子招呼底下人,“早【咋】回事兒,彆傻站著咧,給王爺準備上房……酒捏?大肉捏?”

小小的驛丞未入流,以往官吏往來,了不得二三品大員,像這類%e4%ba%b2王,打從出娘胎就不曾見識過。小廟裡來了大菩薩,這可了不得了,亂得直轉圈兒。

眾人看他那樣不過一笑,下馬伺候王爺進屋。七爺坐在馬上邁不開%e8%85%bf,兩個戈什哈一左一右給架了下來,站在地上直倒氣兒,“哎喲,這%e8%85%bf可不是我的了。還要跑多久呀?就這麼顛到寧古塔,非把我顛殘了不可。”

弘策看著他,很有點無能為力的感覺。原本指派到寧古塔的就隻有弘韜,是他下氣兒求,說自己一個人不成,好歹讓他想辦法一塊兒去。他推讓不過答應了,替他分了憂,如今他又這麼膩歪,簡直叫人哭笑不得。

遇見這麼個兄弟,有什麼辦法?他抬眼看天,晚霞如火,明天又是大響晴。偏過頭吩咐兵部宜棉,“罷了,連著奔波了十來天,大夥兒都乏累了。今兒在這裡住下,歇一天,後兒一早再動身。”

宜棉忙應個嗻,“奴才瞧七爺這回受了大委屈了,橫豎那頭有盧淵支應著,晚一天到沒什麼妨礙。”

弘 策點頭進門,走兩步想起什麼來,回身看了一眼,夕陽把院牆都照紅了,滿院子的戈什哈忙著裝水、料理牲口。沐小樹呢,提溜著兩隻鳥兒從馬棚那兒過來了。這陣 子烈日炙烤,他倒是一點兒沒變黑,不過顴骨略有些紅,一雙明亮的眼睛,越艱難越有光華。看見他熟絡一笑,蝦腰行個禮,帶著七爺的鳥兒找屋子去了。

驛 站裡條件畢竟有限,王爺的%e4%ba%b2兵加上兵部扈從,算算足有百來人,到夜裡連房頂和吃飯的大堂都住滿了,定宜想一人一間房絕對不可能。不可能怎麼辦呢,她屬七王 爺侍衛,就得和壽恒他們擠在一塊兒。戈什哈們成天沒正形兒,隨便慣了的人,揎膀子說葷話,無所顧忌。倒是不能怪人家,誰也不知道他們之中混進個女人來,爺 們兒相處不講究許多,於定宜來說尷尬便無處不在。

她把鳥兒伺候完,礙著七爺要讓紅子叫他起床,便收拾好送到他屋子裡。出來的時候 天要擦黑了,驛站裡炊煙四起,驛卒廚子忙得披頭散發。她在外麵站了一會兒,回身看見廖大頭帶著幾個人出來,大敞著袍子露著%e8%83%b8膛,肩上搭塊手巾,咋咋呼呼叫 她,“小樹嘿,外頭有個水塘,咱們上那兒洗澡摸蚌去,一塊兒來吧!”

那可不行,定宜笑著搖頭,“我不去了,怕有螞鱉【螞蟥】,你們去吧!”

“什麼人呐!”高傻子捏著嗓子啐道,“就你小子金貴,怕螞鱉,你是姑娘啊?”

錢串子欸地一聲應了,“彆說,一路上再熱都沒見過他%e8%84%b1衣裳,裡頭什麼樣兒真不知道。走吧,一塊兒去叫咱們開開眼,這細皮嫩肉的,沒姑娘全指著你解饞了。”

定 宜沒遇見過這種事兒,幾個傻大個兒,說來真就來了。她嚇壞了,以前嘴上占便宜她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他們這回改上手了,拉拉扯扯非要拖她去池塘。她當然不 能依了,推說:“我沒露天洗澡的習慣,況且我不會水,下去非淹死不可。還有王爺那兩隻鳥兒,一會兒該喂食了,我走了活兒就得撂下,看王爺怪罪。”

誰 也沒聽她辯解,她才知道那些男人的勁兒那麼大,一隻手就能把她拎起來。她真害怕了,聲兒都變了,一個大姑娘給這麼對待,女人天生的弱小和恐懼就流露出來 了,白著臉使勁的掙紮。他們呢,像遇著了玩意兒,貓捉耗子似的,越性兒要逗弄她。邊上人起哄架秧子,“扒了得了,扭扭捏捏什麼樣兒!”

因為她的不合作,那幾個人有點惱羞成怒,高聲道:“怎麼著,不給臉?誰也沒拿你當相公堂子裡的,你怕什麼?怕咱們占你便宜?”

眾人哄笑,定宜又羞又急,她成了所有人的消遣,這種擺%e8%84%b1不掉的屈辱真沒法形容。這些人,說得出就做得到,幾隻手上來在她身上一通摸,探胯的、扯衣裳的,她覺得今天可能就是她命裡的劫數,到了驛站連腰刀都卸了,她沒有東西可傍身。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鬨哄哄分不清南北,隻知道護住衣領拽住褲腰。她越倔強,他們越往死了收拾她,她哪是他們的對手,眼看要守不住,突然聽見一聲鏗鏘嗬斥,“這是在乾什麼?”

☆、第25章

眾人大驚,忙恭敬掃袖打千兒,“十二爺。”

向來溫文爾雅的人,即便對下人也沒有高聲的時候,如今這一嗓子,把眾人都震住了。他踱過來,板著臉,滿眼陰寒,“你們是王府護衛,是隨行護主的戈什哈,聚眾嬉鬨,還有王法沒有?上上下下這麼多雙眼睛瞧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進了%e6%b7%ab/窩,你們知罪不知罪?”

沒 人見過他這模樣,男人間的打鬨起先源於玩笑,誰也沒當一回事,可越玩越沒邊兒,落了上頭的眼,這下子就難辦了。到底鳳子龍孫,好說話的時候萬般都好,不好 說話起來他是王爺,還是高他們主子一等的和碩%e4%ba%b2王,哪個不要命的敢得罪?起哄的幾個人唬得跪下了,一頓磕頭如搗蒜,“是奴才們不知分寸,叫十二爺糟心了。 奴才們罪過大了,請十二爺責罰。”

他睥睨著滿地的奴才,再轉頭看小樹,那孩子形容兒可憐,咬著嘴%e5%94%87,眼裡裹著豆大的淚,想哭又不 敢哭,隻吞聲飲泣。這麼個放達人,被他們作弄成這樣,簡直令他怒不可遏。要懲處他們,拖下去軍棍伺候不是難事,可他們不是自己奴才,打狗還得看主人。慢慢 冷靜下來,擰眉道:“我不罰你們,你們犯事,自有你們主子教訓。我隻說一點,出門在外,軍紀如山,打鬨玩笑要有分寸。六七個人圍著一個扒衣裳,人家不願意 你們還硬來,成什麼體統?今兒是個筏子,都給我聽好了,再有下回,叫我知道了,後果怎麼樣,你們自己掂量。”

眾人一迭聲說是,起身垂手退到一旁。他又瞥了廖大頭一眼,“你是他們的班領,帶頭鬨事,罪無可恕。去你主子跟前領罪,一五一十說清楚,七爺怎麼處置,全憑他的意思。”

廖大頭哭喪個臉,往上覷一眼,十二爺一臉決絕,不像個容情的樣子。他可恨死這幫狗崽子了,橫眼衝他們一瞪,沒奈何,哈著腰先領了命再計較吧!

定宜呢,噎得喘不過氣來。可她知道不能在這裡現眼,毛手毛腳對女人來說是有辱名聲的大事,對於男人來說,摸一下、薅一把,算得了什麼?

%e8%85%bf在褲管裡打顫,心裡跳得沒把持,她實在覺得丟人透了。告訴自己要大方些,橫豎十二爺已經替她出了頭,可是剛才的恐怖經曆烙在心上,沒法不當回事。她摸爬滾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