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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好地活著,還做了我烏蒙的大妃?”

此言一出,兩軍齊聲嘩然。

烏蒙的大妃是大鄴皇帝陛下的生母?這話怎麼說?怎麼可能?

楚清歡猛地握緊韁繩,心中乍起波瀾。

她沒有懷疑巴達榮貴所說的話,剛才夏侯淵的反應已經證明了一切,那樣堅如磐石的人,到底怎樣的事才能讓他至此?

還有石堅的表現,所有人裡麵,隻有他見過夏侯淵的生母,所以才會象見了鬼一般。

“父王,您在說什麼?”阿依汗不可置信地驚叫,“母妃怎麼可能是他的母%e4%ba%b2?”

“阿依汗,說起來,你還要叫陛下一聲哥哥。”巴達榮貴笑看著夏侯淵,“當年父王在大鄴皇宮遇到你母妃,我們兩人一見鐘情,彼此吸引。你母妃答應隨父王回烏蒙,為了能順利出宮,你母妃與她的婢女交換了衣服首飾,讓她代替你母妃留在宮裡,後來那宮殿著火,婢女被燒死,人人都以為死的是你母妃……哈哈,那時你母妃生的兒子,也就是現在的陛下,已經九歲,你叫一聲哥哥也是應該的。”

“不可能……不可能……”阿依汗毫無辦法接受,指著夏侯淵道,“他怎麼可能是母妃生的!他憑什麼做我哥哥!”

“巴達榮貴,你卑鄙!”石堅突然回過神,大聲怒吼,“你堂堂一國汗王,怎麼能做出這般齷齪下流之事?什麼娘娘答應跟你回烏蒙,定然是你強行擄掠了娘娘,害娘娘與陛下母子分離!”

“是麼?”巴達榮貴慢悠悠打馬上前,走到大妃旁邊,低下`身子,“我的大妃,他們不信我,你說怎麼辦?”

“淵兒。”大妃麵露出些許尷尬之色,但仍殷殷地看著夏侯淵,說道,“事實確實如此。母妃當年入宮隻是出於無奈,並不愛你的父皇,後來遇見了大汗王,我們……我們兩情相悅,因此,因此……”

“因此,你不顧皇家臉麵,不顧出身教養,不顧父皇,不顧年僅九歲的我……”一直不曾開口的夏侯淵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極緩,語聲沙啞得如被沙碾,“火燒宮殿,罔顧他人性命,做出假象,與巴達榮貴私奔,是麼?”

“淵兒……”大妃美麗的臉龐有些難堪,“母妃不是故意拋下你不管,隻是那皇宮,母妃是實在待不下去了……”

“你可知,父皇是如何死的?”夏侯淵驀然打斷她的話,聲音冰冷得猶如來自冰川雪域,萬年不化,“你可知,父皇去後,我過的又是怎樣的日子?你可知……”

眸子黑得沒有一絲光亮,象墮入幽冥地獄,無可救贖,裡麵的痛苦那樣深,深得讓人透不過氣。

那是怎樣黑暗的過去,黑暗得他不願去回想,隻想將那一段過往層層封存,就此拋卻,永不再來。

他深深地俯視著馬前的女子,他那依舊年輕依舊美麗的母%e4%ba%b2,歲月在她臉上沒有留下任何風霜,所見的是一個深受丈夫疼愛與兒子孝順的女人。

她是幸福的,而她的幸福,建立在她拋棄了她的原配丈夫與兒子之後。

“你做你的大妃,我無話可說。”他的聲音滿是疲憊,象經曆了一聲艱難而持久的跋涉之後,以為很快就可以看見棲息地,沒想到前方出現的,是一條無法跨越沒有渡船的大河,攔住了所有去路,想要渡過,隻有跳下去,拚儘全力劃水,爭取遠處的那一點微薄的希望,“但是,我想問,今日這般情景,你出現在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大妃本有絲愧疚的臉上立即展現出一抹笑容,柔聲道:“淵兒,你知道,阿依汗是母妃與大汗王的兒子,母妃不想看到你們兄弟反目成仇,同胞相殺……”

“兄弟?”夏侯淵輕聲反問,“同胞?誰跟誰的同胞?”

大妃聲音一滯。

以前身為皇帝寵愛的妃子,如今又是烏蒙大妃的身份,平時誰見了她都是恭敬有加,如今在數十萬大軍麵前被自己的兒子連番打斷,麵子上很是掛不住。

“不管如何,母妃都不允許你傷害阿依汗。”她拉下臉,甚至挪步擋在巴達榮貴的馬前,“也不允許你傷害大汗王。”

夏侯淵看著他的母%e4%ba%b2,看著她的嘴%e5%94%87一張一合,看著她高高在上的姿態,以及對巴達榮貴與阿依汗的捍衛,眼前忽然閃現出很多年的那場火。

那場火是如此凶猛,凶猛到無人敢衝進去救人,他眼睜睜地看著大柱傾倒,殿頂崩塌,心裡的依賴也就此倒塌。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的母%e4%ba%b2居然還活著,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出現得毫無預兆,讓他猝不及防,如同在最不設訪的時候,被最為信任之人從背後插了一刀。

那些最初的日子,一個孤獨的少年在淮南僻地裡所蓋的衣冠塚之前一坐便是天明,那些日日夜夜的思念與沉痛無一刻不在啃噬著他的心。

他痛恨自己,因為太過年幼而沒有力氣掙%e8%84%b1宮人的拉扯,以致無法救出自己的母%e4%ba%b2。

這種痛恨一直持續了很久,久到%e8%83%b8腔裡的那顆心麻木,才覺得這種痛恨離自己遠去了些。

每年忌日,他千裡奔馳冒著生死的危險悄悄回到兆京,不敢靠近,隻能遠遠地對著那皇陵,對著裡麵那個與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宮女骨骸一壺接一壺地喝酒,將對母%e4%ba%b2的所有懷念都融入那冰冷的酒液中,和著徹骨的風飄零的雪花咽入喉嚨,滾落下肚,滲入那一身骨血中,凝固——

這所有的一切,此刻都成了諷刺。

如今,他的母%e4%ba%b2,就這樣站在他的敵人麵前,告訴他,那是他的弟弟,那是她現任的丈夫,她不允許他傷害。

這就是他的母%e4%ba%b2……

他那思念了那麼多年,心痛了那麼多年,愧對了那麼多年的母%e4%ba%b2……

現在,卻來告訴他當年一切不過是假,不過是一場掩人耳目的戲碼,一種%e8%84%b1身的手段,他當如何自處?

他當如何自處!

那些過往的歲月,他的那份對母%e4%ba%b2的真情,連同那顆漸漸回暖卻在此刻瞬間被凍結的心,就在這冰寒天地中被人毫不留情地掏出,狠狠摜擲於地,再重重碾碎,成泥。

毫不憐惜。

“怎麼能,怎麼能……”石堅眼眶裡的熱淚滾滾而下,喃喃低語,“娘娘,您怎麼能如此狠心,怎麼能……”

楚清歡沒有去看那個護在巴達榮貴,或者說,護在烏蒙大軍前的女子,隻是看著蒼灰陰霾的天際上,那隻振翅翱翔的鷹,高遠,卻孤獨。

他母%e4%ba%b2對那幅塞外風光圖的喜愛,原來如此。

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絲心疼,這心疼慢慢自心底溢上來,滲透了整個%e8%83%b8臆。

是啊,怎麼能!

巴達榮貴用這種方法來打擊他,繼而打擊整個大鄴軍的士氣,其心險惡一眼便知,她身為他的母%e4%ba%b2,卻在此情此景下,象護崽的母%e9%b8%a1一般,張開雙臂保護他的對手,他的敵人,命令他不得傷害他們。

她可有想過,他不殺他們,他們便會來殺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一心一意地隻顧著眼前的幸福,卻將身上同樣流著她的血的兒子置之不顧,不問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不問他這些年是怎樣過來的,過得可好,甚至連母子%e4%ba%b2情都吝於敘說,給予,隻要求他不得傷害她如今的丈夫和兒子。

這是要有多狠的心,才能讓她雖然身為母%e4%ba%b2卻拋下年幼的孩子,與她的心上人私奔,才能這麼多年來對那個兒子不聞不問,才能在久彆重逢之後,對那個被自己拋棄過的孩子說出這些足可剜心剔骨的話。

身心血肉的淩遲,莫過於此。

緩緩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那隻向來溫暖,此時卻比她還冷的手,用自己掌心細微的溫度去熨貼他此刻的悲涼,一點點握緊,一點點用力,將自己的力量傳遞過來。

他是強大的,不屈的,堅忍的。

這些年來,他從未被任何事打倒,哪怕當年那樣大的打擊都未讓他倒下,她有何理由不相信,他如今強大依然?

對麵高頭大馬上的巴達榮貴已露出輕蔑與勝勢在握的笑容,攻心為上,他這一出精心安排,為的就是這一刻,他已等待了多年,結果果然沒有令他失望。

大鄴軍都想不到巴達榮貴會使出這麼卑劣的手段,更想不到這位陛下的生母會如此讓人心寒,這位娘娘雖然早年葬身火海,但因為她是他們陛下的母%e4%ba%b2,所以他們從心底裡尊敬她,在陛下去皇陵祭奠時,他們亦會真心誠意地行上一禮,可萬萬想不到……

最前方的那個背影一如既往地挺直,可那挺直卻不如以往那般如鋼堅硬,如鐵不折,此時看去,似乎隨便輕輕一折,都會脆弱地折斷。

楊書懷與清河皆雙眼通紅,心疼又擔憂,一旦主心骨倒了,這場仗……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等著他下決定,誰也不敢妄加猜測,這一仗,是否還能打得了,他們的陛下是否會改變心意。

微微的溫暖自手背傳來,一點點沁入皮膚,捂暖被冰雪凍住的肌骨,夏侯淵反手握住那隻手,彼此掌心相貼,十指交錯,感受著指掌間的力度,那份來自內心硬生生被人撕裂的疼痛而產生的脆弱,因這力量而漸漸驅散。

他閉起眼眸,慢慢深吸一口氣,片刻後,等到再睜開時,那眸中的一切情緒都已沉澱,深邃平靜如初。

“母%e4%ba%b2。”他開口時,語氣已平緩得象是對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這是我十多年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樣叫您。今日之後,你我便不再有母子之情,您想做什麼,想說什麼,都與我無關。”

“淵兒……”象隻鬥誌昂揚的母%e9%b8%a1一般的大妃在聽到他這些不含感情的話之後,突然起了絲慌亂,“母妃不是不要你,母妃隻是……”

“您要或不要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夏侯淵輕忽地笑了一下,將與楚清歡交疊的手放在心口處,看著始終沒有說過話的她道,“心疼我的人,自會在乎我。不心疼我的,就算把心剖出來,也未必能得到一絲半點的在意……”

他轉頭,看著大妃,字字緩慢而有力,“去吧,您的丈夫與兒子都在後麵,您且與他們好好說說話,再不說,隻怕就沒有機會了。”

“你……”大妃臉色一變,“你還是要打?”

“我不打,您的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