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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支白燭明晃晃地亮著,中間一樽包金烏絲沉香木棺靜靜躺著,寶兒與鐘平一人跪在一邊,往火盆裡放著金銀錫紙做的元寶。

傅一白說,嚴子桓在很早之前就跟他說過,他若死了,一切簡辦,不做道場,不讓人哭靈,讓他安安靜靜地走,但是紙錢要多燒一點,他享受慣了,過不得手頭拮據的苦日子。

卓宛宛一邁入大殿,人就呆了。

她愣愣地站在門口,一腳跨在門內,一腳跨在門外,茫然地對著那滿殿的蠟燭,不適應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視線慢慢移到殿中央的棺木上。

“楚姐姐,這是……”

棺材?靈堂?

跪在地上的不是鐘平和寶兒麼?他們在燒什麼?

“進來吧,你不是要見嚴慕麼?”楚清歡麵朝裡,對著那棺木,聲音低得聽不出語氣,“他就在那裡。”

“可那裡……”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卓宛宛連手都開始發抖,“那裡不是隻有一副棺材麼……他人呢?”

太詭異了,一切都太詭異了……不行,她要到外麵去,叫嚴慕出來見她……憑什麼他不告而彆,現在又來這一出嚇唬她……當她好欺負還是怎地?

她抬腳就要退。

楚清歡象是後背長了眼睛一般,一反手就抓住了她,將她往裡麵一拉。

“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相?

卓宛宛一個趔趄跌了進去,眼神裡已有了恐怖,她死命地想往後退,卻怎麼也掙%e8%84%b1不開楚清歡的手。

“嚴慕不姓嚴,姓蕭,也就是五日前大行西去的先帝蕭慕……”

楚清歡平直敘述的聲音回響在這空曠的大殿中,落在她耳朵裡近乎殘酷,她忍不住尖叫:“不!不可能——”

“不是他,鐘平,寶兒,還有那些你所見過的侍衛,為何都會在這裡?他若不是皇帝,為何他的靈堂會設在這裡皇宮裡?”楚清歡沒有回頭,隻看著那點點燭光,“其實你自己已經猜到了,隻是不肯承認……不承認又能如何,難道他還能活過來……”

“他不會死,不會死……”卓宛宛的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可就是倔強地不肯流下來,“他的身體那麼好,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生病,好端端地怎麼會死……”

“他有心疾,自小便有,以前發作過一次,花了好幾年才調養好,這次……他沒能捱過去……”

“不——”卓宛宛的身子慢慢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緊緊抱住那幅畫軸,淚水滂沱直下。

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她還沒見到他,很多話都還沒當麵問他,他怎麼可以死?

鐘平將一串元寶放入火盆,默然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寶兒眼睛腫成一條線,眼淚卻似已經流不出來,麵無表情地抓起一大把元寶扔進火盆裡,亦跟著走了出去。

殿裡隻剩下楚清歡與卓宛宛兩人。

外麵的風卷著雪花飄了進來,打著旋落在兩人身上,楚清歡伸手接了一朵,看著那雪在掌心裡化成一滴剔透水珠,微微地涼,這是上天落下的淚。

下雪了,不知道他可受得住這樣的冷?

他的身邊總不缺人,內心卻是孤寂的,如今一個人上路,該是很寂寞的吧。

卓宛宛在使勁地哭,用力地哭,這個總是洋溢著快樂的女子,象是要把一生的眼淚都灑落在這裡,要把所有的未曾表明過的愛與痛都留在這裡。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外麵天光暗淡,雪片紛飛,地麵積起一層銀白……哭到嗓子嘶啞,哭聲支離破碎,喉嚨充血……

楚清歡站在她身邊,未曾動過一分,身影蕭索,隻有衣袂在風中飛舞。

“不,我不信!”卓宛宛突然止了哭,紅腫的雙眼死死盯住那棺木,“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你說他死了,憑什麼我就要信!”

她猛地站起,一改剛才的悲傷,將畫軸往懷裡一塞就往棺木衝了過去。

“你做什麼?”楚清歡伸手一把去扯她,未想竟沒扯住。

“他要真死了,彆說還沒下葬,就算下葬了,我也要挖開他的墳墓把他找出來。”卓宛宛已衝到棺木旁,去推上麵的棺蓋,棺蓋重,雖未釘實,卻有凹槽下嵌,一推之下分毫不動。

“他都已經走了,你還想讓他不得清靜?”就這一間隙,楚清歡已到,出手捏住她的手腕,淩厲地道,“他是一國之君,生死是何等大事,豈能兒戲?”

“你若不讓我看,那麼你說的,都不算。”卓宛宛倔強地扭著頭,“你說過,人活著要有希望,有希望是幸福的。你還說,你相信我一定會找到。可是現在呢?”

她紅著眼,嘴%e5%94%87微顫,“現在你對我說他死了,連看都不讓我看,是想讓我放棄麼?不,我不!”

“一個已經死了五天的人,還怎麼看?”楚清歡緊抓著她的手,眼神冷冽,“再怎樣容貌傾城的人,死了也會腐爛,發臭,你想讓他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麵就是那樣一副模樣?”

卓宛宛猛地一震,似乎受不住這雪天的寒氣,身子抖動得仿佛風中落葉。

她看著自己放在棺蓋上的手,忽然象是被火燙了一般,倏地抽開,眼睛黑暗無光。

楚清歡緩緩放開她,閉眼。

腐爛,發臭……這樣的詞與用在他身上就是一種褻瀆,居然出自她口。

“轟”然一聲巨響,震得地麵都顫了顫,她霍然睜眸,卻見卓宛宛踮著腳尖兩眼發直地盯著棺木,麵頰潮紅,氣喘如牛,而棺蓋,猶自在地上震蕩不休。

她竟然,掀了棺蓋!

“卓宛宛!”一股怒氣抑製不住直衝頭頂,她冷然怒喝,一掌險些揮了過去。

“陛下!”殿門外鐵甲齊動,大批禁衛衝了進來,以為發生了什麼意外,卻一眼見到裡麵這番場景,齊齊愣怔之下皆大怒。

“哈哈!哈哈哈——”卓宛宛卻瘋了一般狂笑起來,她指著棺木,一味大笑,就是說不出話。

禁衛上前就要拿她,楚清歡冷然由著他們將她拖開。

她錯了,不該一時心軟把卓宛宛接進來,不該讓嚴子桓連最後一程都走得不安穩,不該……

“楚姐姐,楚姐姐,你聽我說……”直到被拖出殿外,卓宛宛被風雪一吹才稍稍清醒過來,死命扒著門框喊,“嚴慕,嚴慕沒死,他沒死!”

誰也沒把她的話當回事,都隻當她已經瘋了。

“真的,楚姐姐,不信你自己往裡麵看看……”卓宛宛又哭又笑,一把鼻涕一把淚,“他若是死了,那他的屍首呢?這裡麵是石頭,石頭……”

“我就知道他一定沒死,哈哈……啊,你們放開我,放開我……”卓宛宛看著紋絲不動的楚清歡,急得眼淚和汗齊流,“楚姐姐,你信我,你信我……我以自己性命發誓,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楚姐姐,楚姐姐……”

楚清歡緊緊攥住雙手,攥得骨節生疼,她也想信,也想嚴子桓沒死,可她是%e4%ba%b2眼看著他死去的,如何能自欺?

卓宛宛喊得聲嘶力竭,禁衛沒有將她拖到彆處去,卻也沒讓她再進去,另有一些禁衛在魯江的指揮下已抬起棺蓋,可剛才那一下摔得太狠,以至邊角有了些缺損,是絕不能再用了,一時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魯江又氣又恨,恨不得將卓宛宛就地正法,隻因楚清歡沒有下令,他也隻能狠狠罵她,“瘋子,你瘋夠了沒有!”`思`兔`網`

卓宛宛隻望著楚清歡,哭喊聲淒慘得讓人不忍聽聞。

楚清歡深吸一口氣,一手撐著棺木邊緣,連續幾日沒怎麼好好合過眼,如今讓她這麼一鬨,隻覺得渾身疲乏。

“好,我看。”她回頭,“但是,隻這一次,看過之後你不許再鬨。”

卓宛宛連連點頭,高興得泣不成聲,滿臉的眼淚鼻涕。

楚清歡閉了閉眼,探身往棺木裡看去,棺木很深,從她的角度,最先看到的,是微微隆起的香軟的錦褥,那香味是嚴子桓最喜歡的茶茉香……也不知以前那麼濃鬱的蘇合香,他是怎麼忍受的。

香味……

楚清歡驀地一怔,就算再上等的香料,與停放了五日的屍體在一起,那味道也該變了,怎麼可能還如此清香?

卓宛宛剛才那些話猶在耳邊,她突然屏了呼吸,撐著邊沿的手已不自覺地握緊。

她一點點移動視線,沿著那片隆起的線條,慢慢移向首端,那裡本該是嚴子桓的頭部,此時卻是——石頭!

竟然,真是,石頭!

一瞬間,她不知怎樣形容此刻心情。

這世上絕對沒有屍首變成石頭的荒唐事,也不會有人來偷盜一具屍體,更何況,四周戒備嚴密,靈堂十二個時辰不斷人,就算有人來偷,也沒有這個機會。

嚴子桓去了哪裡?

“楚姐姐,我沒騙你是不是?我沒騙你。”卓宛宛見她背影僵硬,久久不動,知她已經看清了棺內情形,又悲又喜,“我就說他不會死,肯定是知道了我在找他,以為我還會象以前那樣纏著他,才想出這種法子躲著我……”

楚清歡眼眶潮濕,定定地看著那塊被綾羅裹住大半的石頭,良久,輕輕地彎了彎%e5%94%87角。

“放開她。”

魯江與那幾名抬棺蓋的禁衛一直站在旁邊,將她的神情都看在眼裡,掩不住震驚,很想衝上去一看究竟,礙於身份之彆隻得硬忍著。

卓宛宛一得了自由便撲進來,扒著棺沿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過了很久才緩和了情緒,扯著沙啞得不成樣的嗓子道:“他真夠狠的,來這麼一出。他就這麼討厭我,連皇帝都不要做了?他騙了整個文晉的人,害得那麼多人披麻戴孝,我倒要看看他怎麼收場,怎麼跟百姓們交待。”

楚清歡卻突然轉身,出了大殿。

風雪驟急,鼓舞起她的長發與衣袖,她注視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麵無表情地道:“去把鐘平和寶兒給我叫來。還有,請輔國侯即刻過來,不必說什麼事,隻說我有事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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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一白很快從議事殿過來。

他一路上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