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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地休整了半個晚上,第二日一早便拔了營,臨行前,讓清河給楚清歡送了兩樣東西。

清河幾度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最後隻默默地將東西交到她手裡,轉身就走。

一身素服的楚清歡望著清河漸漸遠去的背影,浮現在眼前的卻是昨晚那個披著夜色漸行漸遠,與墨騅融為一體,最後又與整個天地融在一起的身影。

他走得很乾脆,沒有如她預料的那般強行乾預或阻攔,一人一騎,行走在天地間,傲然又孤清。

那一刻,她的眼睛澀澀地疼。

低下頭,看著手裡的東西,一件是圓滑通透的水晶球,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觸手寒涼,映著她的臉,正是文晉被夏侯淵搶去的“天眼”,他沒有忘記自己的諾言,送了來,交給她。

她看著,與當初阿七跟她描述的一般無二,可卻不知,該如何把它交給阿七。

另一件,則是一把彎刀,通體烏黑,刀鞘上鏤刻著鳳尾圖案,纖毫畢現,邊上雲紋繚繞,而刀柄則是一隻引頸高歌的鳳凰,形態逼真。

隻是這般拿著,隻是這般看著這刀鞘,她便覺得心生契合,難得地喜歡。

她將“天眼”收起,隨後握住鳳頸,輕輕一拔,雪亮白光倏然四射,一聲龍%e5%90%9f清亮不絕——絕世好刀。

他知道她隨身武器隻有一把匕首,其他尋常的又看不上,於是便給她尋了這把刀來,想來是要%e4%ba%b2手送給她的,隻是昨晚初時沒有機會,後來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今日卻又不來,隻讓他人代為轉送。

他說過,等他平了烏蒙再來看她,想必在此之前都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了。

烏蒙……

烏蒙本來就野心勃勃,窺伺大鄴已久,久到幾代帝王之前,他的父皇還在世時便存了覬覦之心,後來他的大皇兄繼位,尤其是大皇兄之子夏侯昱在位時,烏蒙更為肆無忌憚,不停擾邊,搶占了不少小城池與村子,嘗到了甜頭的烏蒙豈會願意就此退回原地。

上次石堅就說過,夏侯淵忙於應付烏蒙之事而不能前來接她回去,此次他一怒之下率軍二十萬攻取文晉,烏蒙那邊勢必兵力不足,他又在文晉耽擱了太久……

“陛下,外麵風大,進去吧。”鐘平在身邊低聲說道。

她轉身,看著一夜之間憔悴得不成樣的鐘平,片刻,道:“過兩日去把卓宛宛帶進來吧……她找他找得那麼苦,總得讓她送上最後一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夢歸

天色沉得似乎要下雪,卓宛宛從後院的馬廄裡喂完馬出來,抬頭看了看天,縮了縮脖子,抱著胳膊準備上樓。

今日是先帝逝去的第五日,城內還在戒嚴,等過幾日解除了戒嚴,她也該換到城西去看看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運氣特彆不好,來齊都才多少日子,老皇走了不說,連登基沒幾日的新帝也駕鶴西去,滿城素縞,人人麻衣,慘白慘白的,讓人看著直想打哆嗦。

她想找的人一直沒有音訊,國喪期間,她也不能再滿大街地拿著畫像拉著人就問,更何況,那日為了追鐘平與楚大哥,被馬踢了一腳,把%e8%85%bf給折了,在床上休養了這些天,到現在走路還不太利索,這找人的事更加擱下了。

想起楚大哥,她回頭看了眼馬廄裡的馬,歎了口氣。

萍水相逢的一個人,她卻有一見如故之感,才熱心地給他介紹客棧,卻不想第二日起來去叫他吃早飯,屋裡卻沒人,她看著他隨帶的幾件物品與馬都還在,心想著是不是出門找人或上街買東西去了,便也沒放在心上,未想等到天黑她找人回來,他還沒出現,她便有些擔憂。

為了節省銀錢,她替他退了房,將東西都拿到了她房裡,又替他養著馬——她雖沒多少銀子,可做人得講意氣,楚大哥一看就是個好人,她不能不管。

樓下大堂裡沒什麼人,這些天城門不開,不準人進出,住店的人自然就少了。

她呆呆地站了片刻,心裡不知為何空落落的,不著邊際,不上不下,隻覺得%e8%83%b8腔裡那顆心飄飄蕩蕩,著不了實處。

這種感覺自從那年輕的新帝死了之後就有了,也不知是可憐他死得太早,連個女人都沒有,還是彆的什麼,在聽說他才隻有二十三歲時,她突然很想哭。

事實上,那晚她憋悶得晚飯都沒有吃,早早就睡下了,後來做了個夢,夢到嚴慕對她笑,她想去抓他的衣服,可怎麼也抓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他越來越遠,醒來後眼睛紅腫,半個枕頭都濕了。

她一直不知道嚴慕到底多少歲,問他總不說,他身邊的人也從不告訴她,但她猜測應該比這位新帝小不了多少,想著他似乎也身子不好,若是換作他……

呸呸呸!

雖然以前偶爾得知他在山上是為了養病,可她看他那樣子,根本就不象個有病的人,誰知道他是不是富家公子病,躲到山上來是為了圖個清靜。

轉身慢吞吞地就要上樓,客棧的門卻被什麼撞得響了一下,她扭頭,便見幾個高高壯壯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眼熟得很。

她頓時眼睛一亮,咧了嘴正要說話,那幾人卻橫眼一掃,在看了她一眼之後便一左一右提著她的胳膊,象提了隻小%e9%b8%a1一般往外走,一個個都陰沉著臉不說話。

“哎哎,你們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嚴慕呢?是不是他知道我在找他,叫你們來接我的……哎哎……哎喲……”

身子砰地一聲撞到木板,她被撞得七葷八素,還沒搞清楚狀況,前麵的馬已跑了起來,她一個沒坐穩,又從座位上跌了下來,她顧不得疼,扒到車簾子繼續問,卻沒有一個回答她的。

看著那幾個一個個跟鋸嘴葫蘆似的,她也不問了,到車裡麵去坐好,心裡卻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老天開眼,老天開眼,她找不到嚴慕,嚴慕卻來找她了,這叫什麼來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她心裡甚是得意,這句子竟然讓她用得這般貼切,卻猛地拍了下腦門子——她的行李還在客棧呢,忘了拿了!還有楚大哥的東西和馬……

算了算了,等見了嚴慕再過來一趟好了。

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了一路,一張嘴就沒合攏過,等到她想起來撩開簾子認認路的時候,卻被眼前景象嚇了一大跳。

這是什麼地方?好氣派!

高聳的牆,巍峨的房,超大的院子——原諒她沒見過大世麵,不知道這片開闊平整足可容納數千人的地方該叫什麼——還有這些,這些手握槍杆子表情嚇人的士兵……

天哪天哪,嚴慕是在這裡麼?

心裡一慌,她也顧不得許多,打開簾子衝著外頭小聲地問:“哎,壯大個,你們到底把我帶到什麼地方來了?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兵?嚴慕是在這裡麼……”

她隻知道,拿著刀槍穿著軍服的就是兵,至於什麼兵,她分不清楚。

那幾人依然不吭聲,將她帶到一座大殿前才停下,然後又象提小%e9%b8%a1一般將她提了下來,往地上一放。

她覺得有點%e8%85%bf軟,但轉念一想,她天不怕地不怕,以前在山上就象個女大王,怕過誰?還是尋嚴慕要緊。

抬頭就要說話,卻見台階上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很好看很好看的女人。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多少描述一個人好看的詞,隻覺得眼前的女子跟嚴慕一樣好看,但氣質又截然不同。↙思↙兔↙在↙線↙閱↙讀↙

當你看著她時,會覺得自己看到了山頂上的青鬆,在厚厚白雪的覆蓋下依舊挺拔有力,亦仿佛是山穀裡的那一眼天泉,清澈寧靜,卻又深不見底。

卓宛宛可以肯定,她以前絕對沒有見過這個女子,可當她觸上她的眼睛,聽到她叫她名字的時候,她卻愣住了。

她沒怎麼讀過書,記性卻很好,見過的人聽過的聲音都不會忘,這個女子的眼睛分明很象一個人……

“宛宛,聽說前些日子你被我的馬踢傷,可大好了?”楚清歡站在階上,看著這個隻見過一麵的年輕女子,語氣平靜,眼底微潤。

那一日長街之上,她拿著一張氣韻神態都畫得不像的畫像逢人就問,那份執著與堅持,記憶猶新。

“楚大哥?”聽到她如此說的卓宛宛大是詫異,不信也得信,“真的是你?”

“是我。”楚清歡輕輕點頭。

“哎呀,楚大哥,你竟然,竟然是個女的……”卓宛宛開心大叫,“我……”

“放肆!”一側的魯江冷著臉喝道。

卓宛宛被嚇了一跳,連忙住了口,這才發現四周的禁衛都在瞪著她,她雖膽大,但被這麼多人這麼看著,還真有點心裡發虛。

“彆嚇唬她。”楚清歡走下兩步,朝她伸出了手,輕聲道,“上來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卓宛宛先是一怔,隨即想起什麼來,立馬笑逐顏開,大眼彎彎,眉目飛揚,連眼梢裡的眼神都似要飛起來,“嚴慕,嚴慕對不對?楚大哥……哦不,楚姐姐,你認識他?可你之前說……”

楚清歡看著她,那神情,每每在提到嚴慕都是那般的神采飛揚,這種發自內心的真實歡輕易就能感染身邊的人,可現在,她看著這樣的歡喜,心裡卻更為酸澀。

“你畫得不像,所以我沒認出來。”她從衣袖裡取出一幅不大的卷軸,遞給她,“看看吧,這畫上的人是不是你要找的嚴慕。”

“我以前根本不會畫畫,那還是嚴慕教我的,才能畫成那樣……嘿嘿,我也知道不像,他哪有我畫的那麼醜……”她邊說著邊打開卷軸,還沒完全打開,她便已“啊”了一聲,驚喜地叫道,“嚴慕,就是他!”

畫中一名年輕男子背倚青鬆而坐,衣袂飄飛,神態懶散,懶散間可見眉目精致,眼眸狹長,同樣的畫,但畫中的人卻全然不同,逼真得似乎會從那畫中走出來。

“他在哪裡?他在哪裡?”卓宛宛一迭聲地道,“楚姐姐,你快帶我去見他……哼,看他見了我,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他就在裡麵。”楚清歡眸底一黯,往殿內走去。

卓宛宛小心地將畫軸卷起,連忙跟上。

殿內布置得很簡單,素帷白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