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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看得忘了眨眼,有人愣愣地抹一把臉上的水,想要將來者看得更清。

當先一人墨袍金帶,眉目冷峻,尤其那雙入鬢劍眉之下的一雙眼眸,如巍巍險峰深海暗礁一般讓人望而生栗,不敢直視。

那是,那是……

那不正是一年多前,%e4%ba%b2率十來人將楚清歡與季婉瑤的淮南王,如今的大鄴皇帝夏侯淵?

曾經見過他的人都已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e4%ba%b2眼所見——他怎麼會來?又是如何越過文晉多重門戶毫無聲息地進來?

楚清歡眸子裡的那個人影越來越清晰,微抿的%e5%94%87角輕輕勾起,沒想到,他居然來了。

是不放心她?還是因為石堅沒能將她帶回,所以%e4%ba%b2自帶了人來,想用武力來押著她回去大婚?

不管是哪種原因,此時見到他,她的心情都很好。

眼看著那數千黑騎毫無放緩之意,直衝過來,這些禁衛與守城軍皆被這氣勢震懾,紛紛往後退去,唯恐被其衝擊,卻聽得“嚓!”一聲震天鏗鏘之聲,黑潮猛然頓住,萬蹄猶如一聲,在數丈開外停住。

墨騅長嘶一聲,朝前方興奮地甩了甩腦袋。

夏侯淵深沉而鋒銳的眸光一掠而過,越過層層疊疊人影一眼定在最中央那名女子身上,眸心驟然射出一道冷芒,殺氣森然。

他端坐於馬上,眸光自那些不自覺地露出疑惑或怯意的臉上劃過,之後,緩緩吐出一個字,冷酷而無情,“殺!”

輕輕一個字,宛如殺神祭出了弑天利劍,驚得人駭然失色。

清河已率著數千黑甲騎兵衝了過去。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殺戮,雙方人數相當,然而在氣勢上,這些沒有經曆過大型戰火的禁衛與守城軍早已被這些由鐵與火淬煉過的軍人所壓倒。

未戰先餒,兵之大忌。

這一片平地,轉眼間就成了人間煉獄,再沒有人顧得上楚清歡,在麵對這些沉默無聲隻知道拿刀殺的軍人麵前,膽子稍大的還知道提刀對抗,膽量不足的則返身就逃,而往往越是不戰而逃,越是死得快。

陳屏兒彎腰嘔吐,臉色慘白至發青,卻硬逼著自己睜眼看著,看著那些曾殺她至%e4%ba%b2之人的禁衛被人同樣無情地斬殺。

楚清歡拔出匕首,放開了張成,將他往前一推。

張成腳下一踉,神情慘淡,他知道,不管如何,他的命都留不住,哪怕楚清歡放了他,回去之後蕭天成也不會饒了他,更有可能會遷怒家人,倒不如死在這裡,還成留個戰死之名。

“念在你當初的識時務與今日的骨氣上,我不殺你。”楚清歡知他想法,淡淡道,“你在宮中做統領多年,相信多少給自己留了後路。我可以放你離開,能不能救你家人出齊都,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張成一震,不敢置信地望著她,見她全無玩笑之意,這才相信自己所聽,頓時眼眶一熱,三十好幾的漢子險些當場落下淚來。

“若你大難不死,可帶家人前往大鄴找我,我會給你家人一方平安,免除顛沛之苦,若不然……”楚清歡沒有再往下說,但話中意思已經說得很明白。

張成砰然跪在血泥之中,不顧滿地血水泥濘,砰砰砰重重磕了三個頭。

“謝公主不殺之恩!”

“謝公主成全之恩!”

他站起,滿臉都是血汙,連眼睛都是通紅,定定地看著楚清歡,動了動嘴%e5%94%87,猛地轉身牽過一匹失去主人的馬,躍馬而去。

楚清歡靜靜地看著前麵那個修羅場,看著文晉這邊的人象是被割倒的麥子一般一批批倒下,眸光清冷無波。

“公子?!”身後鐘平忽地一聲驚呼,下一刻便已與那些侍衛奔了出去。

她倏地轉身,看向來時的路,卻見前方一灰一白兩人騎馬而來,蹄聲被這邊的喧雜淹沒,可馬背上的人,不正是魯江與嚴子桓?

心中忽然便是淡淡的喜悅升起——他沒事,蕭天成並沒有為難他。

隨即便微蹙了眉,這麼大的雨,他竟然就這麼不管不顧地趕了來,身上連個遮雨的雨披與竹笠都沒有,就他那樣的身子骨,真是不要命了。

嚴子桓一張臉蒼白得象他身上那件白色錦衣,頭上的束發早已散落,黑發淩亂地貼在臉上,看上去狼狽不堪,搖搖欲墜,象是隨時都有可能從馬背上摔落下來,哪裡還有半分平日裡的倜儻風流模樣。

這個但凡出門便需有馬車,上了馬車還得躺著,身下還要墊上三層軟墊的人,說不定連騎馬是什麼滋味都沒嘗到過,此時就那麼風裡雨裡地顛簸了那麼久,隻為了她。

他並沒有去看那滿地的屍骨,眼睛急切地搜尋著,當看到遠遠站在一邊的楚清歡時,他狹長漆黑的眸子驀地一亮,青白的%e5%94%87便深深地彎了起來。

一笑,容顏傾絕,偏那笑裡還帶著絲孩子氣的開心。

她心中一暖,便也微微地笑起。

%e5%94%87弧微揚,心中突起警兆,她回頭,便見高坐於墨騅上的夏侯淵不知何時手持金色長弓,金羽墨箭上弦,弦如滿月,箭尖一點寒光對準了毫無察覺欣然而笑的嚴子桓。

神情肅殺,通體殺意。

------題外話------

夏夏啊夏夏~扶額~

第一百五十二章 恩仇

沒有人發現這出人預料的突然變故,除了楚清歡。

鐘平等人正背向著朝嚴子桓跑去,嚴子桓則振作了精神加快速度朝她奔來,眼裡隻有一個她,而魯江一路護在他身邊唯恐出意外,精神體力皆有大耗,此時見他安然抵達,又有鐘平等人接應,反倒鬆懈下來,放慢了速度落開了一大段距離。

清河所率的騎兵還在繼續著掃尾,一個簡單的“殺”令,意味著沒有人可以留下性命,陳屏兒到底撐不住,彎著腰吐得天昏地暗,自顧不暇。

隻有她,是那個最先也是唯一意識到危險的人。

她一驚,隻覺得前後兩世加在一起,也隻有當初得知阿七被困古墓生死未卜時的消息最讓她心驚,然後,就是這一次。

他要殺嚴子桓!

這絕不是個疑問,而是肯定的事實。

他的眸子裡,清清楚楚地寫滿了殺意,比之先前下令時更令人心寒,那殺意裡是狠厲,是必殺,是勢在必行。

她想出聲詢問,想過去阻止,都來不及。

也就在她回頭看到那一幕的那一刹,夏侯淵鬆指,箭離弦,那金光穿越雨幕,激起朵朵水花飛旋,那尖利寒光挾帶風雷之聲破空,萬鈞之勢如雷霆,如慢鏡頭一般自她視線裡飛越,似緩慢,實則一瞬,筆直呼嘯著射向那含笑奔來的男子。

金尾羽箭自所有人頭頂越過,淩厲的風聲響徹耳鼓,對麵魯江猛然轉頭,隻見那墨色金線橫貫長空倏忽而來,瞳孔驟然緊縮,鐘平幾人驚詫回頭,無不變色。

“公子!”

他們齊齊狂奔,魯江拚命抽馬,恨自己沒能緊跟在後,鐘平等人則恨自己跑得不夠快,怕自己來不及,來不及在最後時刻為他們最為敬重的公子擋箭。

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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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來不及。

那箭是何等的快,又是何等的臂力射出,憑腳步又怎能追趕得上。

漫天的絕望幾乎將他們淹沒,以至他們都沒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幾乎幻化成一道虛影,在箭離弦的瞬間便衝向嚴子桓的方向,然後狠狠揮臂,雪亮光芒自她手中激射而出,在箭尖即將射中嚴子桓心口的刹那與那道黑線交彙。

“叮!”一聲清音悠悠,如山水雲間古寺中梵音將起的那一刻,那聲清悅悠揚的鐘響。

所有人的眼睛都停留在了交彙的那一點,心弦震顫。

一撞間,火星迸濺,長箭與匕首皆是一震,巨大的震蕩之下,匕首反彈而出,長箭偏了一偏,一偏之下,箭尖沒衣而入。

“噗!”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一朵血花綻開在那片素白之上,嚴子桓%e5%94%87邊猶有笑容未褪,怔怔低頭看著%e8%83%b8`前那支墨黑金羽的箭枝,笑容凝結成霜。

即使被撞偏了方向,這支必殺之箭還是射中了他的%e8%83%b8口。

“公子!”

鐘平等人痛呼一聲,奮力縱身一撲,堪堪接住斜身落馬的嚴子桓,虛虛地環他在懷,卻是連碰都不敢碰他,象是抱著稀珍的薄胎瓷品,輕輕一碰就會碎了。

都是流血不流淚的漢子,此時皆淚流滿麵,與雨水混在一處,滿嘴都是鹹澀的味道。

楚清歡一步步走了過去,雙%e8%85%bf一下子沉重得象是灌了鉛,每走一步都是艱辛。

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殺嚴子桓,為什麼?

眼前都是嚴子桓虛弱又強撐的微笑,他在流血,%e8%83%b8`前的衣襟都被血染紅,又被濕衣暈開,深一片淺一片地讓人更為心驚,他的%e5%94%87角也有血緩緩流出,與蒼白的臉青白的%e5%94%87交映著,濃烈而慘淡。

他躺在鐘平懷裡,其他人%e8%84%b1了上衣輪流為他擋住潑天的大雨,一人的衣服濕了,立即由另一人替上,不停地換,卻擋不住那透人肌骨的寒氣。

他在那方小小的庇護裡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欣慰,微微地笑,在她走近的時候,輕輕地喚了聲,“楚楚。”

那一聲楚楚沒有聲音,隻能從%e5%94%87形裡辨認,她卻聽得明白,如響在心頭,整顆心都被喚得象是被一隻手狠狠擰起。

橐橐靴聲彙了過來,數千雙戰靴整齊列在兩邊,中間那條通道上,篤篤蹄聲靠近,踩碎無數血窪。

“阿歡。”

她突然回身,仰著望著馬背上的男子,雨點砸在她臉上,她卻恍若未覺,隻是麵無表情地問:“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

夏侯淵眼裡的那絲笑意漸漸淡去,在馬背上低頭看她,雙?%e5%94%87微抿,深邃眸中看不出情緒,半晌,不答反問:“我殺他,自有我的原因,而你,為何要救他,還為了他來質問於我?難道你還不知他是誰之子?他的父%e4%ba%b2又跟你有著怎樣的仇?”

“他是他,蕭天成是蕭天成。”她淡漠地道,“我隻知道,他對我有恩。”

“他對你有恩?”夏侯淵微微眯起眼眸,初見她時的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