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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淵冷眸中閃過一抹疑慮。

司馬如卻眸色一深,身邊的任海已迅速轉首朝那邊望去。

那是泯江的方向,確切地說,那是堰門的方向,剛剛那雷聲,細細聽起來,其實也不象是雷聲,腳下更不會有那麼明顯的震動。

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未等眾人有所反應,那似雷非雷之聲再一次響起,這一次聲音更大,震顫的感覺更為明顯。

司馬如%e5%94%87邊笑容驟斂。

“殿下……”任海也已察覺到不對勁。

堰門,一定是堰門出了事,但到底出了何事,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動靜,誰也無從得知。

隻有楚清歡,%e5%94%87角輕輕勾起,仰望著在天空中盤旋未去的那隻蒼鷹,似乎它也在等待著一場聲勢浩大殘酷無情的殺戮。

東庭大軍的後方突然亂了。

在他們的視線裡,滔滔不絕的泯江水如%e8%84%b1了韁的野馬一般奔流而來,白浪滾滾,來勢洶洶,衝擊的不是原定計劃中被引到那裡的大鄴軍,而是%e8%84%b1離了方陣,以便在雙方交戰之後能夠迅速悄然撤離,並埋伏到後方的八萬本營大軍。

他們原本的目的,一來是為了方便方陣大軍誘引大鄴軍並能及時%e8%84%b1身,二來是準備等著收拾大鄴殘軍,卻未想泯江水會提前出閘,自己反倒成了江海中的魚蝦。

“堰門提前開了!”

“是泯江決堤了!”

“快跑!”

麵對如此巨大的自然之力,沒有人可以克製住內心瘋狂湧出的恐懼,八萬大軍正中江水中心,慌亂之下有人往既定後方跑,也有人朝方陣大軍方向跑,但大部分都被卷入了冰冷的水流之中,衝向了已被拓寬十數倍以便泄洪的泯江支流。

東庭大軍前麵的方陣隻看到滔天江水以勢不可擋之勢奔出,卻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隻道是堰門守軍不聽帥令指揮盲目打開堰門,神色大變。

一步出錯,全盤計劃皆打破。

“殿下,是泯江水……”任海心中震驚無以複加。

司馬如輕輕一抬手,製止了他的話,神情從未有過的沉凝,這樣的意外,未曾在他的謀算之內。

二十五萬大軍,五萬守在大鄴邊軍營,隻等著他的號令與他進行夾攻,八萬布置於後方作掃尾收攏之用,餘下的十二萬,他特意將方陣與疏陣相結合,看著與二十萬大鄴軍不相伯仲,實則相差懸殊,原先也並沒有打算與之久戰。

然而眼前這變故一生,這一場謀算便將成為真正的實戰。

也就這電光火石一刹間,眼前黑影一晃,一隻冰冷如鐵的手扼上了他的喉嚨,清冷語聲響在耳邊:“殿下,陪我走一遭?”

第九十一章 出戰

“殿下!”周圍無數聲驚呼,鐵甲精衛轟然圍攏。

“楚青,放開殿下!”任海雙眉緊皺,厲聲喝道。

楚清歡半跪於司馬如身側,一手穩穩扼在他喉間,無視於眼前幾乎戳到身上的槍尖,語聲無波:“隻要殿下陪我去趟對麵,我自然放手。”

“你這是要挾!”任海大怒。

“是又怎樣?”她無謂反問。

“你!”

“殿下,你意下如何?”楚清歡隻冷冷地注視著麵前的男子。

司馬如手托暖爐,將有些冷的手背在上麵輕輕熨貼,%e5%94%87邊輕輕泛起一抹微笑,象楊柳抽出新芽,象花苞悄然開放,春風拂過,一池靜水未起點滴漣漪,完全沒有半分大戰在即,受人脅迫之態。

許是流血過多的緣故,她的手比他的還要冷,沒有絲毫溫度,臉色更是蒼白如雪,隻有那雙眸子散發著冷玉般的光芒,而她身上大小不一的傷口更是多得可以看見裡麵的肌膚。

風寒未愈,體力大耗,大量失血,能支撐到現在已非常人能及,她扼住他脖子的手,卻依然一絲不顫。

他該認為,是她的體質異於常人,還是她的意誌遠比他認為的還要強大?

他微垂了眸,眸子裡映著她青紫破皮的手腕,含笑淺淺:“全軍撤回大營,取道邊軍營,隨時應戰。任海,你派人通知竺文接應。楚青……還需麻煩你送我一程。”

語未落,便聽得“硌”地一聲輕響,他的軟椅之下突然彈射出幾條細長堅韌的鐵絲,上麵倒鉤橫生,全是細刺,將楚清歡的腳踝緊緊纏住,隻要一動,便可撕扯下大塊皮肉。

楚清歡未能避開。

她低頭看了一眼,淡淡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你不會。”

她手力驀然一重:“你怎知我不會?我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人。”

他卻微笑不語,隻抬了抬手。

任海立即一聲高呼:“回營,隨時應戰!”

軍令層層傳遞下去,喊聲連綿不絕,精衛往兩邊退開,呈半圓形護衛在馬車兩邊,四匹雪白健馬抬蹄前行。

說不清到底是誰挾持了誰,他篤定她不會真的下殺手,她也知道他不會真的想要她的命,如果要,昨晚就要了。

抬頭,看向對麵的那個人,她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主子!”石堅看著調轉方向要與他們交錯而過的東庭軍,看著與司馬如彼此鉗製的楚清歡,不由焦慮。

夏侯淵眸光冷銳,一言不發,隻是冷冷地盯著司馬如,而他座下的墨騅焦躁地低鳴了兩聲。

誰都明白,司馬如計劃失利,從兵力上講,夏侯淵占有絕好的優勢,但楚清歡被司馬如所困,誰又敢輕舉妄動?

一隊快馬從後方迅速馳了上來,領頭一人正是清河,卻身上負傷,後麵幾人也是半身浴血,他匆匆望了眼東庭軍,神情凝重地打馬到夏侯淵身邊稟報:“主子,邊軍營已被東庭軍占領,剛才屬下猝不及防,險些被他們暗算,帶去的人也死了大半。”

石堅濃眉一豎:“主子,給我三萬兵馬,我這就去把邊軍營搶回來!”

“三萬?不夠。”清河搖頭,“他們被我驚動,此時已傾力而出,往這邊趕來。我估計,至少在五萬人以上。”

“三萬足夠。”石堅堅持。

夏侯淵輕輕一豎手,兩人聲音立止。

大氅翻飛,戰甲森然,他凝於馬背上靜若山嶽,眸如深淵,望著那抹黑白之色越離越遠,望著那攻取了邊軍營的五萬後備軍轟然到來,與十數萬主力軍彙合相融,他驀然下令:“出戰!”

出戰!

二十萬鐵騎如黑色浩瀚的大海,呼嘯奔騰,殺氣肅然,迅速席卷過平原大地,直奔那片銀色汪洋,很快便與之砰然相擊,激起無數翻湧巨浪。

狂風猛烈,喊聲震天,數十萬鐵蹄奔馳之下,連大地都為之振動不止,楚清歡卻離那片熱血沸騰的戰場越去越遠。

在數千鐵騎精衛的護衛之下,馬車很快穿越邊軍營,上了坡度平緩的盤山山頂,在那裡,她見證了當世兩大強國在戰場上的正麵交鋒。

十七萬與二十萬之間的對抗,論兵力,夏侯淵勝一籌。

然而長時間晝夜不停的奔波,再強悍精良的軍隊都無法保持充沛的體力,而他們麵對的,是早已枕戈待旦實力相當的對手,這三萬的差距,便無法成為太大的優勢。

視線所及,一股細小的黑流如一柄利刃插入銀色汪洋之中,快速而堅定,破開前麵的阻礙,一點一點穿過東庭大軍,朝邊軍營筆直而來。⑧思⑧兔⑧網⑧

“有貴客要來,怎能不以禮相待。”司馬如撫著暖爐上的細細花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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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黑色細流最終以不可阻擋之勢刺穿了防禦嚴密的銀色巨盾,過大營,越盤山,勢如奔雷,疾如閃電,朝東庭大營飛速奔去。

“轟!”地麵再次震了震,如泯江決堤時響起的雷聲一般,不遠處的東庭大營猛然爆發出衝天震響,隻是這一次距離更近,更清晰,更讓人明白,那絕不是天上發出的雷聲。

漫天火光伴著巨響熊熊燃起,濃煙滾滾,急速奔馳的眾人一驚。

“主子!”

夏侯淵眸子倏地眯起,臉色陰沉著猶如天際那層層濃雲,身子前傾,促聲催馬:“駕!”

墨騅如離弦之箭,將其他人遠遠拋在後頭。

“鏗!”大門在望,數百名的東庭精衛如一麵鐵牆一般擋在他麵前,槍尖直指,容不得他再進一步。

夏侯淵沒有去看任何人,也沒有去看那一排銀光鋥亮的槍尖,他隻是坐在馬背上,看著裡麵那片映紅了大營的火光。

他隻知道,她在裡麵。

“讓開!”他麵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

沒有人讓,也沒有人動,甚至連槍尖都沒有抖一抖,雖然他們也憂心如焚,但在外敵麵前,守護大營的職責更重要。

“主子,讓我們來!”後麵人馬隨後而至。

夏侯淵再不打話,一掌拍在墨騅後%e8%87%80,墨騅一揚前蹄,雙目噴火,衝著前麵那些精衛便埋頭狂奔。

不要命的馬,不要命的人!

就在即將與那些槍尖相撞之際,夏侯淵驀然雙手一撐馬背,雙腳離鐙,縱起之際再重重一跺馬背,身形陡然騰空而起,如一隻淩空大鵬般越過鐵牆,落入大營之中。

墨騅猛地方向一轉,擦著槍尖,轉身奔遠。

在地上就勢一滾,夏侯淵往四周略一打量,便往裡大步走去,身後雙方已交戰在一處,再也無人能分身追來。

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燃燒著的帳篷,還有許多橫七豎八分不清麵目的屍體,他沒有過多留意,他的目標隻在於大營中間那頂最大白色金頂的帥帳。

白馬!

看到那四匹漂亮神俊的白馬安靜地站在大帳外,他心中一鬆,毫不猶豫地朝那頂少了牛皮帳簾的大帳衝了進去。

大帳已破損得不成樣,裡麵的東西全部被毀,幾處零星小火給昏暗的空間帶來些許亮光,但是,沒有人!

心重重一沉。

他快速地掃視了一圈,不甘心地翻開那些傾倒的桌椅軟榻一處處搜尋,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