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1 / 1)

,石堅就粗著嗓子吼了一聲:“開始!”

寂靜的廣場就象平地裡炸了一聲雷,炸得當場就有幾個老的捂了%e8%83%b8口,疑是心臟病發作。

“嘩!”那些提著水桶的士兵二話不說,就將桶裡的水倒在地麵上,一撥倒完了接著第二撥。

地麵上的水立即四處漫延,很快就流向那些老頑固所坐的位置,最邊緣上的幾人再也坐不住,抖抖索索地站起來,抖著胡子罵道:“你們這是乾什麼?”

“沒乾什麼。”楚清歡負著手淡淡道,“衝洗地麵。”

“衝洗地麵?”老頑固拔高了聲音,頓時激動了,“你沒看到我們坐在這裡?”

“正因為看到各位大人坐在這裡,這地麵才更要衝洗乾淨。”楚清歡眉目紋絲不動,“大人們一件衣裳就要抵過尋常百姓一年口糧,若是因為這地麵不乾淨給弄上了汙漬,洗不掉給扔了多可惜。”

“就算是臟了也不用你管。”另一人不斷避讓著腳下流過來的水,遠遠指著她道,“快叫他們停了,不許再倒水了。”

“他們打掃他們的,你們坐你們的,誰也不妨礙。”楚清歡一瞥他的手指頭,“還有,這位大人似乎火氣有點大,想必是地上太臟了,石堅,你給這位大人的位子多衝點水洗洗。”

“好嘞。”石堅抓過一個水桶就大步走了過去,朝著那老頑固的腳下就潑了過去,末了,還衝著他一笑,“大人,這水涼快,瀉火正好。”

一桶水嘩地潑下去,周圍幾個立即跟著遭了殃,哪裡還能再坐,隻能被迫站起,那身老骨頭卻因為坐得久了,行動都顯得不太穩當,讓彆人看著揪心。

一時間,站起來的占了大半,其餘幾個眼見著水漫了過來,哪裡還能不明白楚清歡的用意,卻是寧可濕著也不肯起來了。

站起來的那些個個氣得須發倒豎,腳下鞋襪儘濕,卻誰都不肯離開,踩著那冰冷的水,硬是準備頑抗到底。

夜間的氣溫越發的低,很快,倒在地麵上的水都結起了冰,那些誓死不肯離開的老頑固微微變了臉色,此時就算他們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些坐在地上不肯起來的,心裡更是叫苦連連,整個%e5%b1%81%e8%82%a1大%e8%85%bf都凍得跟掉進冰窟窿裡似的,老胳膊老%e8%85%bf更是一陣陣地作疼,可望著周圍一片亮晶晶的地麵,就憑他們這些,還能走得出去?恐怕沒走兩步就把一身骨頭給摔碎了。

“你是什麼人,膽敢對我們這些朝廷元老如此無禮?”有人怒聲質問。

“你們彆管我是什麼人。”楚清歡站在邊緣,用腳尖踩了踩冰麵的牢固度,示意石堅清河繼續潑水,潑完了,才接著說道,“你們隻需知道,在這樣天寒地凍的冬天露宿一晚,到了明日各位大人就可以成為永垂不朽的大英雄,整個兆京的百姓都會為大人們的勇氣而鼓掌,到了清明節,大人們的墳前更可以受到無數百姓的祭奠,今晚的英雄事跡也會廣為流傳,被萬民稱頌。”

“你——”有人翻白眼,暈了過去。

士兵們暗暗發笑,清河與石堅更是不留情麵地笑出聲。

不遠處,身披裘衣的男子會心微笑,柔和了臉上的冷毅線條。

“叫淮南王來!”年紀最大的一名老頑固抖著胡子躬著背,聲音在風裡抖得不成樣。

“王爺公務繁忙,這點小事無須驚動他。”

“小事?”老頭子差點背過氣去,“我們這些三朝元老,哪個不是看著淮南王長大的,現在我們撐著這把老骨頭在這裡受凍挨餓,他竟然對我們不聞不問,還說是小事?”

“大人認為呢?”楚清歡神情一冷,“淮南王不日就將成為大鄴新主,你們這些大人不但不替淮南王分憂,還處處加以羈絆,這就是你們的為臣之道?”

“正是因為淮南王分憂,老夫們才要在此死諫!”老頭子重重哼了一聲,“忠言逆耳,淮南王若是聽不進忠言,今後的皇位怎能坐得長久?今日他若不聽從老夫們的勸告,老夫們就算凍死在此,也絕不離開。”

“當真不離開?”

“當真不離開。”

“有骨氣。”楚清歡不清不淡地讚了一句,意欲轉身。

“這不是骨氣,這是老夫們作為臣子的氣節!”老頭子在她身後高傲而又輕蔑地加了一句,“跟你說了也不懂。”

“氣節?”楚清歡似是聽到不可思議的事一般,止步回頭,語調上揚,“你們還有氣節?”

“怎麼沒有!”老頭子將腦袋仰得更高,幾乎拿鼻孔對著她。

楚清歡看著他微微地笑了。

一笑,那清冽的月光似乎也暗淡了些許,周遭的空氣也跟著冷了幾分,而地麵那層反著晶光的冰麵,更是泛著層層寒氣,那寒氣從褲管裡滲了進來,一點點往上,直至蔓延至全身,整個人都仿佛被凍住。

“你說你們有氣節,那我倒是想問問。”楚清歡的笑意漸漸冷了下來,眼眸更是如刀鋒邊緣的那一層寒光,直直地朝他們逼了過去,“若你等真有氣節,君王無道,為臣者為何不誓死進諫,上表忠言?若你等真有氣節,君王自儘,為何不以身殉節,卻要在此苟且偷生?若你等真有氣節,為何不為路邊無數凍死餓死的百姓冒死請命?”

她的眸光自眾人身上掠過,眼看著他們的臉色一分分白了下去,才一字一句地道:“敢問,你們身上當真有氣節這東西?當真確定不是被狗吃了?”

“你!”老頭子抖著胡子,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字字句句,都如實質般敲擊在他們心裡,擲地有聲。

從不敢有人當著他們的麵說這些,倚仗著他們的資曆地位,更沒有敢當麵質問他們這些,正因為如此,平時他們跟人說話都鼻孔朝天成了習慣,此時卻不得不低下頭顱,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著眼前說這些話的人。

這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子,與他們的孫女差不多年紀,身姿挺拔如修竹,氣勢凜然如刀鋒,但他們的孫女卻絕對說不出這些話,沒有這個本事,也沒有這個膽量,風采神韻更及不上她的十分之一。

“你們若是想以拒食和靜坐來要挾淮南王,想讓他的意誌跟著你們走,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這個如意算盤打錯了。”楚清歡冷冷道,“如果淮南王今日依從了你們,那就不是淮南王。他能走到現在,憑的不是運氣,他的心,也沒有你們想象中的軟。”

“這個世上每日都有人死,前幾日死的人更多。你們覺得這些人的性命不值錢,我卻覺得比你們要珍貴得多。你們的命,我從來不在乎,若想死,請便!”

------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七日後,夏侯昱入葬皇陵,李一全隨葬於皇陵外。

一切進行得很順利,那些反對聲最強烈的老頑固最後都沒了聲息,對於那晚的事,他們也絕口未提,一個個表現得坦然自若,好象什麼都不曾發生,甚至於連他們的絕食靜坐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越是如此,其他不明內情的人就越是想探究,沒過多久,朝廷內外對於當晚的情形也就了解得七七八八。

據說那天晚上,老頑固們不僅濕了褲子鞋襪,還紅了老臉,最後十分聽話地在淮南王的士兵護送下回了家。

因此,對於淮南王身邊的那個女子,他們更為好奇。

究竟是怎樣的氣魄,讓她敢於對那些誰也不敢得罪的老迂腐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又究竟是怎樣的身份,讓淮南王那些強兵悍將對其尊敬愛戴有加?

誰也不知道,隻知道他們都叫她姑娘,連個軍銜都沒有。

山上起了風,有零星的雪花落了下來,偌大的皇陵安靜地坐落在半山腰,送葬的隊伍已被遣返,風聲過處,幡旗搖動,枝葉飄零,山間空空作響,顯得更為孤寂冷清。

隨行的石堅清河與楊書懷將一些祭奠之物放到一座墓前,擺放好瓜果碟盞,點起蠟燭之後便無聲地退了開去。

夏侯淵默然靜立,山風鼓舞起他身上的狐裘,袍擺翻飛,他的背影蕭索而孤傲。

許久,他倒了三杯酒,一一灑於墓前,又將所帶的紙錢燒於火盆,這期間,他一直沉默著,紙錢燃起的火光映著他俊挺的側臉,如墨的眉猶如刀刻。

“在我九歲那年,宮裡起了火,著火的地方正是我母妃的寢殿。”指尖一鬆,一張紙錢落入火盆,他看著那火%e8%88%8c將它卷起吞沒,再化為灰燼,緩緩道,“我趕到的時候,大火已蔓延了整座宮殿,火勢太大,連近身都不能。我當時力氣太小,被宮人們拉著根本無法進去救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宮殿倒塌,最後燒成一片瓦礫。”

他的語聲很平靜,聽不出來裡麵的情緒,然後楚清歡還是聽出了裡麵的沉痛。

“事隔一年,我父皇說我犯了錯,不僅廢了我的太子位,還將我送到了淮南這片苦瘠之地,並讓我一生不得回京。”他似自嘲地抿了下%e5%94%87角,“其實那所謂的錯根本子虛烏有,但我並不怪他。那時候他的身體已每況愈下,我母妃又沒什麼深厚的家族背景,我那時尚且年幼,他若西去,我性命堪憂。他並不曾對我說這些,但我能理解他的苦心,隻有如此,我才能在兄長們的虎視眈眈下保全性命。對於一個沒有實權又地處偏地的弟弟,不管是誰繼承皇位,畢竟都要顧及聲名,不能對我趕儘殺絕。”

他的眸光落在火盆裡,卻又仿佛穿過了火光,回到了久遠的記憶。

楚清歡蹲下`身子,拿起紙錢一張張放入盆中,默然未語。

“因為這句一生不得回京,這些年來我一步都未踏入過兆京,每到我母妃的忌日,隻能悄悄回來,遠遠地朝著皇陵磕上幾個頭,連紙香蠟燭都不能點,就怕被人發現。”雪漸漸下得稠密,落在他發上,臉上,他卻似無所覺,“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力氣大一點,勇氣再足一點,是否就能將她救出,而不是讓她孤零零地躺在這裡。”

“你不必自責。”楚清歡將最後一張紙錢放入,火光瞬間將它吞噬,她的麵容平靜如水,“誰都有力不能及的時候,何況那時你還隻是個孩子,宮裡那麼多人都無能為力,你又何必苛責自己。至少,你已經憑著自己的能力站在這裡,可以為你母%e4%ba%b2燒上一柱香,再也不用顧忌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