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淵低聲說了些什麼,神情極為凝重,夏侯淵眉梢驟挑,眸過閃過一抹冷芒。
他略作沉%e5%90%9f,將手裡披風遞給走近的楚清歡,沉聲道:“你們先在山上稍事休息,等我回來再作決定。”
楚清歡將披風抖開披在身上,問:“你要去哪裡?”
“我要趕在天亮之前回趟王府。”英挺的輪廓在夜色裡如同斧削,夏侯淵的眉目冷若寒夜之霜,“有些事,我必須%e4%ba%b2自去確定一下。”
------
淮南王府的火勢一直延續到天亮時分才稍稍漸小,城裡百姓一夜未眠,誰都知道出了大事,但沒有誰敢靠近半步。
天光薄薄地透過雲層,天地間一片混沌,餘火混著煙霧充斥著這片廢墟之地,斷壁殘垣之下不時可見的焦屍,昭示著這裡曾發生的一切。
幾條黑影悄無聲息地隱身於一處雖然殘缺卻還未倒塌的屋簷之後,隱蔽,沉默,目光炯然。
分散於王府各個角落搜查是否還留有活口的黃甲軍紛紛彙聚過來,在一方空地上列成兩隊,一名副將模樣的年輕男子單獨上前稟報:“將軍,府內所有人都已斬殺或燒死,無人生還。”
“所有人?”黃甲將軍眼神一厲,“逃出去的那些人可有追到?”
“沒有。”副將低下頭,“我們追出北城門之後就失去了他們的蹤跡,不知去向。”
“大概有多少人?”
“十來人左右。”副將回答,“將軍不必擔憂,雖說他們身手都還不錯,但這麼幾個人,料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你懂什麼!”將軍發怒,“皇上嚴旨必須斬草除根,一個不留,沒有將人全部除掉,便是你我的失職!”
副將一按腰間佩刀,忙道:“屬下這就帶人去追。”
“算了。”將軍揮了下手,“現在你再去追,還能追得上?”
他轉身,看向躺在一邊的一具焦屍,臉上並無過多表情。
副將看了眼那屍體,垂下眼瞼,片刻後,他麵上露出不解,問道:“將軍,雖說皇上不喜歡淮南王,但也一直容忍著,這次怎麼突然……”
“容忍著?若不是因為皇後……”黃甲將軍哼了一聲,“淮南王安安分分地做他的閒散王爺,皇上也不至於現在要他的命,誰叫他心裡想著謀反,身邊偏偏還有不可信之人……”
他突然住口,對那副將拉下臉來:“做好你的本分,不該你問的便不要問!”
“是。”副將連忙低頭,“是卑職多嘴。”
“淮南王已死,皇命已經完成。”將軍走下台階,向外走去,“通知樊陽城守了沒有?那顧老兒可老實?”
“顧老兒識趣得很,一看到聖旨半個字都不敢多說,就讓人去給將軍收拾屋子去了。”
“那就好,將士們辛苦,先在此休息三日,三日之後回京複旨。”
“是,一切聽憑將軍吩咐。”
“……”
腳步聲漸遠,黃甲軍都朝樊陽城守府而去,四周歸於寂靜。
屋簷上,石堅正想直起身子,卻被清河一把摁下,手勁大得出奇,而更讓他驚訝的是,清河的身子竟然重重一震。
石堅抬頭,見他眼裡皆是震驚之色,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亦不禁心下大震。
那處原本是夏侯淵住處的廢墟中,此時走出一人,他朝剛才黃甲將軍所處的位置筆直走來,一直走到那具麵目全非的焦屍前才停下。
他久久地凝視著那屍體,從頭到腳,從左手到右手,看得十分細致,細致得讓人無法認為他是在看一個死人。
許久,他才點了點頭,長長舒出一口氣,仿佛放下了一件讓他苦惱了很久的事。
石堅隻覺得心中如同壓了塊巨石,空氣寒冷如冰。
位於他左側的夏侯淵靜若山嶽,感覺不到任何怒氣與殺意,唯有那一雙眼眸越發深邃幽黑,如一潭無法掀起半絲波瀾的深淵。
第四十三章 小胡子,藥,胭脂
八月十六,晨。
辰時,樊陽城門如往常一般準時打開,並沒有因為淮南王府的變故而有所改變。
進城的人比往常要多,一名身著黑袍蓄著一撮小胡子的俊秀男子排在後麵,平靜地隨著入城的人潮往淮南王府行去。
王府外圍進行了戒嚴,外麵守著持槍佩刀的黃甲軍,嚴禁行人進入。
所有人都遠遠地觀望著這淪為廢墟的王府,不明白平時%e4%ba%b2善待人不問政事隻知養花弄草的淮南王怎麼就突然遭到了滅頂之災,皆不勝唏噓。
黑袍男子淡淡一眼掠過,將遠近之人的表情儘收眼底,待轉過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時,視線忽地一凝,眸光深了深。
“哎呀,彆擠彆擠……”身邊一名肥胖的女子被人搡了一下,站立不穩向男子倒過來,他一側身,伸手將她扶住,再抬頭時,視線所及處已不見了原先那裡所站之人的身影。
他微抿了雙?%e5%94%87,問人打聽了城內幾處藥鋪的方向,便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掌櫃的,抓藥。”如先前幾家藥鋪一般,他進門之後便從懷裡取出一張藥方放在櫃台上。
正在撥打算盤的掌櫃頭也不抬,隻微微抬高了音量喊了一句:“六子,有人抓藥。”
“哎。”櫃台下麵有人應了一聲,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直起身來,撣去手裡的藥末,拿起藥方。
“咦?”他抬起頭來看了眼男子,自言自語道,“怎麼儘是些外傷的藥方?昨晚上半夜來了一個,今兒個大早上的又來。”
“哦?”男子似乎很隨意地說道,“刀劍無眼,受傷本就是常事,就是切個菜傷到手不也很平常麼?”
“切個菜?”六子很不以為然地將藥方放回櫃台,轉身開始抓藥,“就這方子上的藥材與分量,如果真是割破了手指頭那麼點小傷,都夠一百個人喝的了……這位公子,不是我多嘴,就你家病人的傷,恐怕流了不少血吧?”
“想不到小哥也懂醫理。”男子並沒有正麵回答。
“藥方看得多了,多多少少也懂了點兒。”六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見小哥是個聰明人。”男子稱讚了一句,隨口問道,“剛剛小哥說,昨晚半夜有人來抓藥,莫不是淮南王府那些黃甲軍的人?”
“那倒不是,那會兒淮南王府還沒動靜呢。”六子熟練地將藥分包,大概被讚得高興,很是樂意與他多說幾句,“昨晚那個,是城裡那家最大的胭脂鋪佟掌櫃的人……說也奇怪,明明住在城西,隔壁不遠就有家藥店,還大老遠地跑在這裡來敲門……”
“六子,哪來那麼多話。”掌櫃拿過櫃台上的藥方算賬,嘴裡訓斥道,“你隻要記得,咱們隻管做生意,不管人家是城西還是城東,隻要樂意往咱鋪子跑,咱就招呼著,明白嗎?”
“掌櫃的,我明白。”六子將藥交到男子手裡,“公子,藥都抓好了。”
男子點點頭,將藥方放入懷裡,拿起藥包付了銀子便出了門。
出門後,他走到一個拐角時,隨手將手裡的藥包扔進暗溝裡,轉身往城西方向而去。
半個時辰之後,他站在一家胭脂鋪門前,隻稍稍抬頭看了眼上麵的門匾便抬%e8%85%bf邁了進去。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胭脂鋪內十分冷清,隻有兩個夥計在整理貨櫃,見他進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才堆起笑臉迎了上來。
“公子是要買胭脂?”語氣裡有著不確定。
“嗯。”男子在櫃前隨意地看了看,“都在這兒了?有沒有更好的?”
“當然有。”夥計從裡麵拿出幾盒包裝考究的胭脂來,試探地問,“公子是給夫人買麼?怎麼不一起同來?”
“昨晚發生那麼大的事,婦道人家還是不要出門的好。”他拿起一盒胭脂來聞了聞,歎道,“天現血月,果然不是什麼好兆頭,先是天水湖出了事,之後又是淮南王府……”
通往二樓的樓梯上,有人正要下樓,聞言駐了足。
“可不是。”一名夥計跟著歎氣,“天水湖淹死了人,淮南王府裡的人又都死絕,真是不祥。”
另一名夥計作了個噤聲的動作,“彆說了,掌櫃都說了不讓我們私下討論這些。”
“死絕?”男子皺了皺眉,凝神想了片刻,搖了搖頭,象是自語道,“那有可能是我看錯了……也是,連淮南王都死了,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活著逃出來。”
兩名夥計對視了一眼,有些變色:“公子是說,看到了王府裡逃出來的人?”
“嗯,就是淮南王的側妃,我認得她。”男子擺弄著手裡的胭脂,說得心不在焉,“去年中秋節遊湖的時候我跟我夫人還見過她,長得很美很端淑的一個女人,可憐如今竟然這般落魄……不過應該是我看錯了。”
“應該是公子看錯了。”兩名夥計連忙笑著轉開話題,生怕招惹是非,“公子看中了哪款胭脂,小的給您包起來。”
“就這個吧。”男子指著一款桃紅色的,“我夫人臉白,薄薄地抹上一層應該會好看。”
“公子真有眼光。”夥計將胭脂包起,送上,“五兩銀子。”
男子將銀子扔進夥計手裡,掂了掂手裡的胭脂就要走。
“公子慢走。”樓上有人出聲,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緩緩步下樓梯,臉色略顯蒼白,眼睛卻閃爍著精光,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公子從哪裡來?”
男子似乎並不喜歡回答陌生人的問題,看了他一眼才道:“城外。”
“公子剛才說,看到了淮南王府的人,也是在城外看到的?”
“就在城郊,一座破廟裡……怎麼?”
“哦,沒什麼,隨便問問。”男人目光一閃,笑道,“公子請。”
男子沉著臉,似乎對於耽誤了時辰而有些不快,略一點頭便快步走了出去。
待出了城門,到了無人之地,他伸手往%e5%94%87上一撕,而那盒胭脂則被直接扔進了河裡。
------題外話------
天都亮了,真相還會遠麼麼麼~(無限循環中)
第四十四章 破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