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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半爐香 秦十二 4282 字 3個月前

在柘因身旁的離垢,一身鮮紅的嫁衣,極細的眾華瓔珞上墜著細碎的珠石,聽聞離垢身上的這件嫁衣是由三十四天上雲錦織成,天君果然是十分重視這樁婚事的。

大紅雲錦結成的彩球兩人各執一端,站在正中朝三清大荒鄭重行了三禮,仙官高聲道:“禮成,開宴。”

離垢被送進洞房,柘因在外頭挨個桌敬酒,柘因的酒量原本十分淺,但不知怎的今日卻顯得十分能喝,大約是人逢喜事。

我倒了杯酒朝柘因道:“恭喜。”

柘因握著杯子道:“多謝。”

沉淵拿過我杯子一仰而儘,將空杯子放在我手裡:“想喝酒?”

我看了看空杯子:“不想,我就是做做樣子。”

這回我沒有騙他,我真的隻是想做做樣子,柘因來敬酒我總不能空手站著,但是按照我酒鬼的前科他定然不會相信我。

他伸手又倒了一杯:“喝吧,無妨。”

我接過酒杯,將信將疑:“真的?”

他笑看著我:“你說呢。”

要是按照平時我定然一口喝光把杯子放到他麵前,但如今我隨時有可能羽化的身子,我不敢冒這種險來試試是不是真的。

我將酒杯遞到他麵前,諂媚道:“我說著玩兒的,誰不知道我怕死。”

沉淵接過酒杯放到桌上,撩了衣擺坐下:“你怕死,你最不怕死。”

我順著他一旁挨著坐下,我方才坐的那個被潑濕的團褥早已換了新的,但沉淵沒有讓我挪回去的意思,我樂的靠著他。

從前我有諸多顧忌,我想給他清譽,我不想讓他有困擾,但如今我可能就快死了,任性一些大約也是可以被原諒的。

我道:“沉淵,你說神仙死了,是什麼樣的?”

我不知道他是聽見我叫他名字愣了還是我問他神仙死了愣了,他的身體僵了一僵,卻又很快恢複正常,我覺得大約是我的幻覺罷了。

他道:“應該很疼罷。”

我道:“我這個人不怕死,但是最怕疼了,要是可以不死就好了。”

良久,他嗓音極壓抑的說了一聲“胡思亂想做什麼。”

我也不想胡思亂想,誠然我不是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我最喜歡的事情便是喜歡沉淵,其次是睡覺,有時間我總是在做這兩件事,沒有什麼空來想死這個事情。

但這件事不是我不想他就不會降臨在我身上,我覺得不得不深刻的想一想我到時候是否能坦然麵對這件從未經曆過的事情。

我想了想蒼梧從我身上拿走妖力時候的痛苦,身體不自覺縮了縮,那太疼了,但我卻沒死,我想若是死應當會比那更疼上幾分罷。

我不是個什麼患得患失貪生怕死的人,但遇到這種事情誰都難免退縮一下來表示對生命的敬畏罷,我也不例外。

沉淵沒有再說話,我也不知如何接下去,隻低聲道:“若是我還能活下去,我一定.....一定....”我一定要站在沉淵麵前跟他表一回白,認認真真的表上一回心跡。

我握著酒杯一旁的茶杯,還未就口便見他遞過來一個漆黑的藥丸,我不動聲色轉了轉身,他說:“一.......二”

我將茶杯放到桌上:“師父,今天停藥可好?”

他從袖中拿出另一枚藥丸,涼涼威脅道:“選一個。”

按照我平常總結出來的規律,後拿出來的這個藥丸一定苦的連%e8%88%8c頭都恨不得切了,我果斷拿過先前的藥丸一口吃進去,果然我太機智了,這個藥丸有些淡淡的甜味。

作者有話要說:

☆、妖力發作

這等良宵,即便柘因今日能喝也不會一直能喝,我道:“你見過鬨洞房沒有?”

他道:“什麼?”

我想了想,他這樣的人哪會去看鬨洞房這樣的事情,即便會去也沒什麼機會,他的朋友數來左右不過西天梵境的佛祖,月華觀的應微元仙,元夙君和今日成%e4%ba%b2的柘因神君,也沒有機會去看鬨洞房的。

我說:“我聽聞凡界人成%e4%ba%b2,都要有%e4%ba%b2人好友鬨洞房,傳聞新房多有鬼魅作祟,借%e4%ba%b2友人氣驅邪,以保夫妻和睦平安。”

他道:“你知道的還不少。”

這些都是我從柘因的仙緣簿子裡找出來的打發時日的故事,看看卻覺得十分有意思,神仙居住的地方自然沒有鬼魅作祟,天族威嚴自然也不會有人間的喜樂玩鬨,著實少了許多意思。

我說:“若是我能度過天劫順利修得上神位,定要去人間走一遭。”

沉淵說:“你從不是什麼上進的人,對前路也很少打算,嫁了一回卻長進不少。”聲音沒有什麼起伏,卻隱隱覺得這句話是含了怒意和諷刺的。

他說的對,我從前的確不是什麼上進的人,我覺得世事萬變,即便對明日有什麼殷切期盼也有千萬變更,事實並不是能和想法一樣一步一坑的走,既然前路變數不能預知為何還要將明日打算,好沒意思。

嫁了一回人長進不少我覺得也沒什麼不能拿出來說的,人總要向前走的,走一步便應該有一些長進,若是我嫁了一回人卻還是沒什麼長進,我覺得那才糟糕。

我說:“是啊,從前我太不懂事了。”

他走在前頭似乎覺得我這次十分乖巧的承認自己不懂事沒有什麼意外,我覺得我好不容易這麼乖巧一次必須得得到他一些誇獎,我說:“沉淵。”

他腳步一停,轉身看著我:“你叫我什麼?”

腳下儘是沉沉的暮色,浮雲如塵煙漠漠,往事於我是刻骨銘心的記憶,於他來說不過俱如過眼雲煙,寒霧裡的那一葉扁舟載的是我幾萬年的情仇,於他有關,於他無關。

我走上前,伸手握著他前襟,定定道:“沉淵,其實你是有一些喜歡我的吧?”

他愣了愣沒有接話,我道:“你殺蘿芙月,入幽冥場,贈我綠竹簫,還有……..”他猛然打斷我:“沒有。”聲音沉沉透著隱隱的壓抑。

他拒絕人的時候從來都是這樣果決又不留一絲情麵,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著,涼薄的%e5%94%87逐漸吐出一句話,似要將人凍成冰塊:“這些話,誰準你說的。”◇思◇兔◇網◇

我將手伸向他的臉,卻被他猛然揮開,我道:“我先前在天上的時候,就想著,若是我能順利渡了天劫,定要對你認認真真的表露一回心跡,我活得雖不算長久,但該長的心眼都長齊了,該說的話也應當認真說一說,若是我死於天劫,也沒有什麼遺憾了,你說是不是?”

他站在我麵前,喉頭甚至都未動一下,清冷的麵上並沒有一絲變化,我覺得心有些忐忑,隱隱發著抖,我有些退縮要不要說下去,但我想這個事情既已開口了就沒有什麼辦法收住,倒不如將它說完了乾淨。

我向後退了一步,尋了個大石坐著:“我在海子裡頭的時候,扶欒喜歡我,說想和我在一起,連命都豁出去的喜歡我,但後來他的父%e4%ba%b2設計讓我上戰場,這與扶欒是沒什麼關係的,後來聽聞我死了,扶欒病了一場,千碧跟在床頭照顧了許久終於將他打動,懸崖勒馬這個事情本是沒的說的好事,我打心眼裡替他們高興,千碧與蒲薑誆我,要除去我這件事我雖氣怒,但婆婆死前交代我好生照顧千碧我卻不能忘。我對千碧隻當是還了婆婆的恩情。”

他負手背對著我,我繼續說:“後來蘿芙月死了,天君要給妖族一個交代,這個交代定然是換條命給妖族送回去,我向來不是什麼太有大義的人,但好歹是知道大是大非的,敢做便要敢當,蒼梧對我也是極好的,我想若是這麼過上一世也沒什麼不好,隻是再不能見著你,我剛嫁到妖族時,時常整日整夜的想你,想你少有的誇獎,就連你的訓斥我都想的難受。”

他猛然打斷我,語氣冷然:“夠了。”

我愣了愣,這樣的他我從未見過,從前他訓斥我的時候不少,比我見著的誇獎不知多了許多,但這樣滿滿蘊著冷意的模樣我卻從未見過,眉間冷意似要將我生生打出個洞來。

他說的對,我不怕死,從來不怕死,我隻是怕疼,我還怕被他拒絕,我想除了這兩樣,這世上再沒什麼更可怕的東西了。

我側頭不看他,方才還透著隱隱血色的殘陽漸漸沉下去,接著便是沉沉的黑夜,像是不留一絲光明般吞噬整個天地。

我道:“幽冥場裡的十幾萬年妖力,才是蒼梧想要的東西,他這樣待我,我其實是有一些高興的,蘿芙月死不死我從來不放在眼裡,但我不想欠了蒼梧,他從我這裡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算作我給他的一些補償,白墜說我這樣待人總要吃虧,我覺不然,這是原則性的東西丟不得,如此我才能心安理得回到榣山,回來找你。”

他始終沒有接話,我有一些想哭,心口泛著酸,眼裡也泛著酸,我忍了忍:“我想在我修成上神的時候,用我最好的一麵站在你麵前,認認真真,好好的跟你表個白,讓你知道我喜歡你。”

這種場景我設想過千萬次,什麼樣的拒絕方式我都設想過,他當年拒絕檀溪的時候我也想到了,但我沒有想到他能這樣一句話都沒有,就像在聽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我終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睛,毫無意外摸到一片濕濡,我定定看著掌中透明的溼潤,越想越覺得心中更酸苦,似要將這千萬年來的委屈儘數哭出來,將對千碧的委屈,對蒼梧的委屈,對沉淵的委屈,儘數哭出來。

我這一生哭的次數屈指可數,隻在婆婆去時我曾哭過一回,我覺得這世上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若是能用刀劍拳頭來解決豈不更爽快,眼淚這種示弱的東西我從來不屑去用,後來時間久了也便不大記得哭是什麼感覺。

沉淵轉身歎了口氣,大約是要與我說些什麼,我有些聽不清,隻看著他的嘴%e5%94%87似乎在動,眼前泛著隱隱的黑霧,遙遙看著他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恐懼,大約是恐懼一樣的東西,但我不太相信他會恐懼。

醒來時已在清江院裡,我躺在床上深深看著帳頂,我到底還是沒有聽見他對我的答複,這樣也好。

他是這三清塵世上最莊重最有清譽的神,也隻該坐在三清仙台上受六界供奉,這樣的仙若是沾了什麼紅塵世俗,是極大的罪過。

我像是一瞬間靈台就通透的將一切都能看清了般,好像從前的腦子是塞了漿糊的,如今被通透的挖了乾淨裝了靈台仙露。

原來放棄是一件這樣容易的事,我羨慕扶欒能及時從對我的感覺裡頭抽身,如今我終於也能像他一般,其實是有一些敬佩自己的。

正想著,腦子猛然像被撬開一般,碎裂的疼痛漫著整個腦子,我雙手握住頭,渾身瞬間便被一層層冷汗浸濕,窗沿透進來的風吹著我冷的發抖,頭卻像烈火灼燒般燙人。

我掙紮起身時碰倒了窗沿上擺的一個插著白梅的白瓷花瓶,極脆的一聲炸開在我腳邊,眼前重重疊影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