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1 / 1)

他們一家上他自己的座船,“彆的船上人多眼雜,周兄還帶著女眷,多有不便,我這船有上下兩層,下層是極清淨的,正適合嫂夫人和小娘子住。”

主人盛意拳拳,周鬆實在無法拒絕,最後還是一家人上了他的船。周媛聽見他的話,不由心中腹誹,這家夥直接跟周鬆平輩論交,還管春杏叫嫂夫人,那自己不是被他占了便宜?

~~~~~~

韓廣平到了公主府,把府內下人拷問了一遍,卻無人看到公主是何時走的,隻都說好些日子沒見過公主了,上一次還是公主進宮探病。但是細問起來,他們平日本來也就沒怎麼見過朝雲公主,所以公主到底是何時離府的,竟沒人能確定。

等核對了公主府的人數,發現朝雲公主一共帶了五個人走,其中兩個是從宮裡帶出來的內侍,另兩個也是宮裡帶出來的婢女,還有一個護衛。再打開府內庫房核查,發現少了些細軟,大件卻沒動。

韓廣平終於相信,這位貌似軟弱的公主真的帶人去涼州了。會咬人的狗不叫,他心中這樣想。

“先去四麵城門悄悄查問有無特彆情形,再帶著人往西沿路搜尋!”韓廣平咬牙吩咐,又讓人悄悄接管了公主府,對外還是宣稱公主在養病,每隔幾日還叫請禦醫來。

他想著這一行人肯定走不遠,很快就能找到帶回來,誰知派出去的人一連找了三天,愣是一絲蹤影也無,韓廣平無奈,隻得給兒子寫了一封信,讓他那邊往京師方向找一下,然後自己又加派了人手去找。

又尋了兩天,依舊沒有消息,靖王和永安公主那邊卻有動作了。韓廣平由著他們帶人衝進了宮,讓他們一路順利闖進了楊琰養病的寢殿,等靖王宣稱要楊琰下詔禪位當太上皇,把楊琰氣得暈死過去之後,才“忠心耿耿”的帶著人“浴血奮戰”進去救駕,將一乾謀逆的皇子皇女拿下問罪。

楊琰昏睡了兩天才醒,醒過來聽說兒子和女兒真的要謀反篡位,後宮諸嬪妃也有牽連,氣得先嘔了一口血,又欣慰皇後和太子無事,最後臨終托孤,將皇位傳給太子,並命丞相韓廣平和中書令苗廣、尚書令陳雲輔政。遺詔寫完,楊琰扛不住又昏迷了過去,到夜裡忽然開始嘔血,沒等天明就駕崩了。

韓廣平長舒了一口氣,一麵安排楊琰的身後事,一麵命有司查辦涉及謀逆案的人等。

自來謀逆案查下來,總是牽連甚廣,這一次又是由靖王和永安公主牽頭,牽涉進去的宗室子弟無數,而韓廣平又是攢足了勁要一網打儘的,一點也不肯寬縱,連各駙馬王妃以及後宮嬪妃的家族都牽涉了進來,尤其是前皇後的娘家、前太子和永安公主的母舅家盧家,此番更是舉家入罪,株連三族。

最後案情了結的時候,楊琰的子女,除了韓家一直稱病足不出戶的兒媳婦朝雲公主和已就藩的信王、興王幸免,隻餘病了幾個月的誠王楊川和兩個尚未出嫁的公主,當然,還有那六個月大的小太子——新登基的小皇帝。

除此之外,幾個參與其事的皇子和公主之生母也都被賜死,案子辦完,連後宮裡都空蕩蕩的,更不用提牽連更廣的朝堂了。

第8章 下船

周媛到了楚州才知道楊琰駕崩的消息,順帶也聽說了所謂謀逆案的始末。可以說,是這些人的死去成全了她的出逃,讓她獲得了擁有新生的機會,可是她似乎也不需要為此而有什麼不安。她隻是抓住了這個機會而已,該作死的人,從來不會因為誰就不作死。

這一路船行還算順利,除了剛開始那段時間周媛和周祿輪流暈船之外,其餘都還好。倒是春杏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完全沒有反應,她自己後來想了想說,可能跟她從小出生就長在船上有關係。

本來到楚州他們就可以下船了,從楚州去鹽城跟從揚州去的路途長短差不多,可是前兩天周鬆從歐陽明口裡聽說,現在鹽城不是很太平,他們就有些遲疑了。

鹽城遍地皆為煮鹽場,到處都有鹽河,不太平的原因自然就跟鹽有關。本來鹽業之利都歸國家,但架不住官鹽昂貴,私鹽有利可圖,在江南私鹽泛濫尤其嚴重,朝廷雖多番整頓,卻收效甚微。

直到文宗皇帝在位時,將最寵愛的小兒子吳王封到了揚州,命他監管淮南鹽業,情形才好了起來。吳王減免各項課稅,將官鹽價格壓了下來,同時又大力打擊販私鹽,捉住的隻要到了規定的數量,一律處絞刑,並籍沒家眷、發配子孫,一時倒把這販私鹽之風壓了下來。

可是近兩年朝廷不知怎地又打起了淮南鹽場的主意,光巡鹽禦史就派了好幾個過來,這些年來,鹽城當地可是隻知有吳王,不知有朝廷的,如何能聽禦史的指揮?於是那邊就鬨了起來。

周媛一聽這個緣故,立刻就不想去鹽城了,她想到這一定是韓廣平想插手鹽務。她原先忘了考慮鹽利之大,沒人會不動心,也沒料到韓廣平這麼早就往江南布局,畢竟在周媛考慮要出逃的時候,楊琰還活蹦亂跳的,一點也不像隨時會駕崩的模樣。

歐陽明也建議他們暫時先彆往鹽城去,因周鬆說的下江南緣由,是與族人鬨掰,想去投靠嶽父一家,歐陽明就說不如先到揚州落腳,往鹽城去一封信,了解了那邊的情形再做打算。

周鬆聞言麵露難色,說在揚州人生地不熟,還真有些心慌。

歐陽明發揮一貫好客愛結交的本色,拍%e8%83%b8脯說包在他身上,讓周鬆一家隻管放心跟著去就是了。

“你覺得他這樣熱情正常嗎?怎麼我總覺得不太安心?”周媛問周鬆。

周鬆笑了笑:“你是宮裡住久了,笑裡藏刀看得多了,自然戒心就重。我總在外麵行走,多見了些人,像歐陽官人這樣急公好義的實不在少數。況且我們一行都謹慎小心,穿著打扮都稱不上富貴二字,實沒什麼值得這位歐陽官人圖謀的。”

是這樣麼?周媛覺得有些道理,點頭道:“也對。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我怎麼把這句話忘了!人家是揚州首富,也許隻是想邀買個人心呢?”好吧,她還是沒法把人想的大公無私。

於是大家就決定了同去揚州。從楚州開船去揚州,快則兩日即到,慢也不會超過三天,所以周媛就開始籌劃到揚州的生活。

她手裡除了一些帶出來的金銀首飾,還有當初變賣東西折出來的金銀和兩千貫銀票。

從京師出來以後,周媛為了以防萬一,把金銀分了四份,每人帶了十兩金子十兩銀子和一些散碎銅錢在身上,餘下多出的銀子都讓周鬆放在了身上,至於銀票則是自己貼身藏了。

她已經讓周鬆跟歐陽明和其他人都打聽過了揚州的物價,知道跟京師相差不大,有些時鮮吃食比京師還便宜,當然,房價與京師比起來也是低的。

現在他們還不確定要在揚州定居,所以打算到了以後先賃一處房子住著,周鬆在打聽價格的時候,被歐陽明聽到,直接就允諾說,他正有兩處臨街的屋子出租,既可居住也可以臨街做點小生意,到時隨周鬆挑選,至於價錢都好商量。

周媛就按市價大概計算了一下所需花費,然後再對比一下自己的身家,心裡覺得穩當了許多。她早就算過,以他們帶出來的這些錢財,四個人衣食無憂過一輩子,也未必能用完,當然,是在天下沒有大亂的情況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說起來當初她把剩下的銀子交給周鬆保管的時候,周鬆還少有的表現出了驚異,也許是沒有想到自己肯這麼信任他?

其實周媛雖然輕易不肯相信彆人,但一旦付出了信任,就不會再多疑。

當初白婕妤初入宮的時候,周鬆就已經到了她身邊服侍。白婕妤原是民間女,幫著兄嫂賣傘的時候被楊琰相中帶回了宮,也曾受寵過一段時日,身邊前呼後擁,從人不少。

可後宮從來不缺美人,楊琰的寵愛更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白婕妤剛生下周媛,楊琰就有了新歡,再沒有來看過她們母女。當初捧場的人紛紛散去,僅餘真正忠義的奴仆。周鬆就是其中之一。

周鬆本是蜀地人,少年時因受流民叛亂牽連,被罰沒入宮淨身成了內侍。他心裡瞧不起那些阿諛諂媚的中官內侍,更不屑和他們同流合汙,在白婕妤入宮之前一直被排擠去做粗活。恰好那時宮內缺人手,白婕妤又不是什麼名門淑女,內侍省在選人的時候也不精心,就把周鬆也安排了過去。

白婕妤是個好主子,她本就是溫婉善良的性子,得勢時不張狂,失勢了也未見歇斯底裡,隻一直安守本分。對待身邊的侍從也是從始至終和煦,有要走攀高枝的不攔著,願意留下的也不曾另眼相待感激涕零;好好服侍的就留著,奴大欺主的,她也不會一味容忍,自會稟告皇後處置。

周鬆覺得自己跟對了主子,難得的開始表現起來。不受寵的嬪妃在宮裡受欺壓是難免的,一般不過分大家也就都忍著了,可萬一有連飯食都不好好送,禦醫也請不來的時候,周鬆就拿出他混不吝的本事,開始去跟管事的人作。

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周鬆就是那不要命的,他鬨起來,總是非要鬨出個結果不可的,而且回回都要往大了鬨,皇後在的時候就鬨到皇後麵前,皇後去了,四妃理事,就鬨到四妃麵前,最後他雖然少不了挨頓打,但白婕妤那裡總歸是不會太吃虧。

於是白婕妤死的時候,不少人都推他去殉葬,要不是當時八歲的周媛哭鬨著非要他抱,他早活不到今天。若是這樣的人,還不能相信他的忠心,周媛也沒誰再可以相信了。

“十娘,前麵就是揚州了,你和阿娘要不要上去瞧瞧?”周祿小跑下來尋周媛。

周媛笑著點頭:“好啊。”起身去找春杏,兩人戴了帷帽,跟周祿一起去了船頭。

比起周鬆來,春杏到周媛身邊的時日就短了許多,那年采選入宮後,她並沒得到楊琰的青睞,隻是作為普通宮人給分到了白婕妤那裡,白婕妤看她年小,就讓她陪著周媛玩耍,也不曾給她安排什麼活計,後來白婕妤去世,身邊大部分宮人都殉葬了,隻因春杏是一直照顧周媛的,才留了下來。

十年相伴,周媛和春杏於主仆之外,更有一份姐妹情誼。

兩人相互扶持,站在船艄往岸邊遙望,遠遠能看到高聳的城牆,雖不及京師城高池深,卻也齊整堅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