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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樣的時間。

不過是下了五層的功夫,田恬渾身黑一塊白一塊,頭發也失去往日光澤,被風吹得如野草般淩亂。趁著喘熄的空隙,他扶住膝蓋望向天邊,臨近初秋的天空比以往暗沉得早,晚霞氤氳開幾朵零星的雲彩,反射到矗立在不遠處高樓牆麵的玻璃,晃出一層令人眼花的光暈。

分明是在城市鋼筋水泥的建築裡,田恬內心卻荒蕪得仿佛回到兒時那片荒蕪曠野,他收回落在窗外的寂寞視線,深呼吸再次往下趕路。

太陽已經西偏了。

喻江低頭,看著亮起的手機屏幕再度暗下,映出他寫滿疲憊的眉眼。車站空了大半,透過玻璃望去,軌道上幾乎沒有了動車,指針也慢慢指向晚六。

可能是他早就有所預料,所以等事情真的發生時,他心中的空虛遠大於失落。跟田恬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喻江學會了將事物的期待值壓到最低,這樣還能背地裡安慰自己一句:他早有所預料了。

今天所有通往北城的列車已經停運,剩下的隻有淩晨的普通火車。喻江扶住行李箱站起,掃過車次表的眼神淡漠,準備讓等候在站外的家中司機走高速回去。

“小喻!”

一道略帶沙啞的呼喚,壓住他準備離去的步伐。喻江錯愕扭頭,視線落在聲音來源,看見了因無法檢票而被安檢攔在外麵的男生。

見他看過來,那張堪比花貓般臟兮兮的臉蛋浮現如負釋重的笑容,微微舉起手,朝他緩緩打了下招呼。

“抱歉,路上耽擱了,列車是不是走啦?我手機壞掉了,沒有辦法給你打電話,如果——小喻?!”

剩下的話,儘數淹沒在喻江的擁抱裡。

壓住期待的事情重新燃起希望,這種喜悅感不亞於他五歲在鋼琴獨奏中獲得金獎。那份沉甸甸的快樂,讓喻江緊緊收住臂彎,看著人鼻尖的灰土,他心口酸軟得一塌糊塗。

那顆星星終究還是選擇了他。

第37章

雖然去北城的動車沒了,但還有搖搖晃晃的藍皮火車,剛巧不巧有兩張軟臥車票,等喻江回到候車大廳的時候,見田恬雙手抱著泡麵發愣。

“在想什麼?”

方才喻江抱他,便發現其衣服極其潮濕,外加候車廳氣流四通八達,生怕人感冒,喻江趕忙給人換上了自己的衣物。

他的尺碼對於田恬來說還算合身,不過上衣長那麼一點,露出過分白皙的%e8%83%b8口。喻江偷看過,沒發現任何曖昧痕跡,這使得心中喜悅更上一層樓。

男生不知經曆了什麼,跑過來時渾身臟兮兮的,那麼愛乾淨的田恬,腳踝竟有一條條灰泥,看得他心疼。喻江又買來濕巾,看著小孩有點蒼白的唇,用熱水浸濕了才幫他擦。

等濕漉漉的洞洞鞋被人脫去,田恬這才抱著杯麵眨眼回神,看著喻江將他的腳放置膝頭,輕輕一翻發現腳背磨出來的血泡。

“你是吃飯,還參加徒步了。”

喻江雖嘴上不饒人,還是小心繞過傷口擦拭:“我身上沒有創可貼,等去服務台要幾張。讓我看看你右腳。”

壓根不給田恬躲閃時間,他另一條腿被喻江輕鬆撈起,慣性令他身子往旁邊歪,生怕撒了今天晚飯,田恬手臂舉過頭頂,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一滴湯撒出去。

見他這副模樣,喻江啞然失笑,用熱濕巾敷住田恬的腳趾:“中午沒有吃好嗎?怎麼如此寶貝一個方便麵?”

被問到的男生未吭聲,而是學著小奶豬吸吸鼻子,眯起了眼睛朝喻江笑,模樣可憐又可愛。

“不說話,還真壞。”

幫田恬擦乾淨了腳,喻江也沒放下去,他就順勢將其攬在%e8%83%b8口,看對方的眼神寵溺。他們是淩晨的火車,所以不急著往前坐,像躲貓貓藏在角落,自然光線也不如外麵的強。

也真是因為這樣,喻江才敢肆無忌憚地端詳田恬。

越看越喜歡。

尋常喻江是生人勿近的冷美人,自從他在田恬身上發現自己一直追尋的東西,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黏在人身邊。

先前,他可能會因為田恬被所有人關注而吃醋嫉妒,可眼下,對方乖乖歪在他身邊,像隻小鬆鼠雙手捧著不值錢的杯麵,水汪汪的眼睛閃啊閃,卻始終看著自己,仿佛就是他的神、他的天。

這讓喻江的心無比滿足。

他能在這個時刻,短暫的占有他。

這何嘗不是一種得償所願。

或許是喻江的目光過於炙熱,田恬總算察覺不對,睜開眼剛好對上男生如狼似虎的眼。那種如同看上等烤肉的視線,令田恬默默吞咽喉結,語氣都帶著謹慎。

“乾、乾嘛……”

還以為他是看上自己手中的泡麵,田恬微抬脖子看向車站超市,示意那裡24小時營業。順便用腳趾輕輕踩了下喻江的外套。

見男生臉上笑容忽然加深,剛做完這一歧義動作,田恬邊嘀咕有病吧邊收回腳,穿好鞋後小心掀起杯麵蓋子,順著邊緣小心抿口湯。

從喉嚨溜下的熱意,暖和住被柳相旬凍住的血液,不過他也就喝這一口,嘴巴裡稍微有點鹹味,便將東西遞給了喻江。對方也不嫌棄他,順從接過後的吃完剩下的麵條。

候車廳的數字跳轉到了十一,先前還算喧囂的大廳逐漸寂靜,偶爾有檢票的人起身排隊,動靜傳到他們坐在角落時可算是忽略不計。

田恬縮在椅子上,膝頭還蓋著用來保暖的喻江的外套,他默默低頭,鼻尖埋入衣領,自以為不被發現呼吸著殘留的氣息。與柳相旬極其霸道的冷香截然相反,這種混合陽光的味道,讓人不自覺地想一直嗅下去。

他自以為動作小心,其實早在他低頭時,喻江眼角餘光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見人如小動物般嗅來嗅去,喻江極力克製住嘴角,當未察覺到獨自竊喜。

“小喻,你在偷笑嗎?”田恬忽然開口,視線也隨之落在身邊男生,結果因嘴巴離開熟悉的氣息,又默默低頭埋在衣服裡麵。

先前在人文主義極濃的學校裡時還看不太出來,他隻知道喻江長得還行,有種古代世家公子才有的淡雅氣質,那是種對世俗無所謂的凜然之感。等將人放在接地氣的高鐵站,這份獨一無二的出塵之氣,很容易就將他跟身邊人區分出來。

候車廳燈火通明,角落光線偏暗,零星落在喻江肩膀時,更襯得他五官如水墨般出眾。仿佛有道無形屏障,將他與周圍俗世分割,有種格格不入的美。

田恬目光偏移,下巴抵住膝蓋。

他有點不太敢看他了。

“恬恬?怎麼,哪兒不舒服?”

第一時間察覺他異樣,喻江詢問聲關切,隔著扶手伸過來手臂,溫熱掌心貼住他額頭。緊接著,座位間的扶手被田恬拉起,他一點點蹭到喻江身邊,閉眼靠在人肩膀,整張臉蛋都埋入喻江的衣服裡。

他壓著喉嚨,聲音含糊,呼嚕呼嚕的就如小動物瞌睡:“小喻。”

“嗯?”

“小喻。”

“嗯。”

“小喻。”

田恬也說不上來怎麼,就想一直喚著對方的名字,然後聽喻江不厭其煩的回應他。結果最後一聲時,身旁沒了動靜,他也不想抬頭見喻江不耐煩的臉。

看吧,沒人回應他,旁人都會覺得他聒噪還無理取鬨。借外套的遮擋,田恬微閉雙眼,下巴放在膝蓋緩緩地來回摩攃。

壞小喻。

喉嚨處隱隱散發柳相旬擠壓後的痛感,田恬不敢發出太大嗓音,於是在心底默默聲討:小喻壞。

聽著身邊人接二連三的噴嚏聲,他就如詭計得逞的小朋友,抿著嘴角偷偷地笑。誰知下秒,身下一空,冷風順著褲縫往裡鑽,田恬渾身打了個寒顫,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坐上個溫溫熱熱的柔軟物件。

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忙抬起下巴,分明沒有了外套的遮擋,視線還是陷入一片黑暗。感受到捂住他眼睛的手,田恬忙去掰:“彆鬨小——”

結果話還沒說完,他頭頂落來%e5%90%bb。

身體被抱入一個結實溫熱的%e8%83%b8膛以及喻江更是收緊的臂彎,還有一聲帶著令人心窩酸澀往下墜的長歎。

“彆擔心,我永遠在。”

第38章

柳家兄弟很少給對方好臉,但隔著視頻也能吵起來的,幾乎是少之又少。尤其是涉及田恬的事情,看著屏幕那頭撕碎紙巾的男人,坐在烏木桌後的柳昭夕收起蓋好章的文件,遞給旁邊大氣都不敢喘的秘書,看著人哆哆嗦嗦走了,才緩緩站起身子。

“那個叫喻江的,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我親自開車去學校將他接到這處新房,本來還想當成生日禮物送給他,結果呢?開著水流跑了!”

隻見柳相旬哪還有先前的矜貴,他滿頭碎發淩亂,在臥室裡瘋狂轉身走動。動作間,他身影閃動空出後麵大床,柳昭夕自然看見了擺在上麵數不清的用具。

至於用誰身上,凡見者心知肚明。

柳昭夕輕敲屏幕,整個視頻投影在牆壁,他反而低頭,點開了唯一置頂的對話框,看著田恬最後發的信息,食指懸在半空停頓幾秒落下。

“我說你裝什麼不在乎!”

轉著圈發瘋的柳相旬總算意識到對麵安靜的可怕,他喘著粗氣停足,望過來的眼底布滿血絲,遠看如兩盞紅燈籠般可怖。

即便如此,柳昭夕仿佛無所謂般甩甩手指,看似不經意地回複:“你怎麼知道我不在乎?”

“你在意?他都跟一個野小子、癟三跑了!你還能在柳家大宅裡坐得住!你是真不怕他移情彆戀,癡迷那個彈鋼琴的小白臉?”

或許是因為嫉妒,柳相旬的臉色烏黑,他早就失去往日的翩翩風度,此刻若瘋子發泄:“我就不該送他過來!”

他想砸,又找不到趁手物件,氣得柳相旬抄起床邊小牛皮鞭,隔空摔在手機上。屏幕畫麵的晃動總算引起柳昭夕的注意。男生沉默地環住雙臂,盯著一臉憤恨的男人。

他想了想,偏頭開口反問道:“我生什麼氣?明明是他覺得贗品比正品還要好玩,我又能怎麼攔得住?”

幾乎不加思考的說完,柳昭夕也不去管對麵男人如何反應,他轉身隨意拿起擺在桌麵的相框,端詳裡麵兩個小男孩臉貼臉的合照。

本來算得上冷漠的聲音有一瞬間的卡頓,伴隨像無奈的長歎息,柳昭夕幾乎用接近自言自語的音量,回應方才柳相旬那幾乎不成問題的問題。

“有何辦法?他以死相逼脫離你的身邊,我再愛也不能重蹈曆史覆轍讓他受二次傷害。”話音未落,不等對麵反應,他又緊接補充道:“放心,他們好不了多長時間。”

——畢竟,喻江對田恬性子了解得太少,如果對方鬨起來脾氣,就憑他這種沒武力,還愛麵子的世家小少爺來說,撐不住。

“跟我說鬼話是吧?”似乎覺得柳昭夕這話來得毫無依據,柳相旬幾乎快砸完臥室裡的燈,他哪還有成熟男人的風度,眼下就是一隻欲望得不到的野獸,在自己領地裡肆意咆哮。

“是他多次求和無果,反而去找了替代品。你看不出叫喻江的小子就是你的替身?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