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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昭說:“檢查要多久?”

文磊說:“十幾分鐘吧,很快的。”

楊昭點點頭,說:“跟我來一下吧。”

楊昭和文磊下了樓,天已經暗了,楊昭站在路燈下抽了一根煙。

“你跟生哥說話了麼。”文磊問。

楊昭說:“他的具體情況怎麼樣,我坐在他身邊,他的手總是發抖,一下一下的。”

“是……”文磊想儘可能說得輕鬆一點,“就是一點小毛病,沒什麼影響的。”

楊昭抬起眼,直直地看著文磊。

文磊被那雙漆黑的眼睛看著,忍不住移開目光。

“彆騙我。”楊昭說,“你不說,我也會去問醫生。”

文磊咬了咬牙,說:“海洛因中毒,他現在還沒完全好,會有點這類的反應。”他仔細看著楊昭,觀察著她的表情,然後他發現,楊昭在他說話的過程中,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文磊很快說:“不過都會好的,真的,嫂子,對生活沒有影響,一點都——”

“是因為神經麼。”楊昭忽然說。

文磊閉嘴了。

楊昭說:“毒品中毒,應該會對神經係統造成創傷。”

“嫂子……”文磊啞聲說,“你……”

楊昭看著他,“我怎麼。”

“你……”文磊艱難地說,“你彆嫌棄生哥,真的,你彆嫌棄他。對了!他現在有錢了,他也能讓你過好生活。”文磊似乎對楊昭有些拿不準主意,他慌亂地往前走了一步,離楊昭近了一點,他低聲說:“嫂子,生哥留了一筆錢。我沒騙你!他是為了你才留的,他也能給你好日子,所以……”他手握著拳,說:“你彆嫌棄他,你、你留在他身邊,留下來,行麼?”

楊昭聽完他急促的話語,慢慢抬起頭。她沒有看文磊,直接越過了他,看向夜幕降臨的天空。

她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疲憊。

煙,燃儘了。

楊昭掐滅了煙頭,扔進垃圾箱。

她低聲說:“回去吧。”

醫生給陳銘生做完了檢查,護士就進來給他換藥,陳銘生頭上的傷很重,紗布摘下來的時候,楊昭看見他額頭上縫了五六針,傷口歪歪扭扭,就像一條蜈蚣一樣。

陳銘生現在依舊很虛弱,他什麼事情都做不了,護士甚至給他排了尿。

楊昭在一邊看著,他就像一個脆弱的石像,一不小心,就會碎成片。

等到所有一切都做完,屋裡重新剩下陳銘生和楊昭兩個人,楊昭來到床邊,她發現,他醒著。

他在看著她。

隻有他的眼睛,還和從前一模一樣。

不,也不是完全一樣了。

他的眼神比之前更沉,更深,更沉默了。

楊昭坐在他身邊,拉住他的手。

陳銘生的嘴%e5%94%87動了動,好像想要說什麼,可是最終,依舊沒有發出聲音,他的目光裡好像有千言萬語,可是最終,依舊歸為平靜。

楊昭低下頭,輕輕地說:“陳銘生,這跟你說的不一樣。”

陳銘生的目光更痛苦了,他張開嘴,沒有聲音,但是楊昭看懂了。

他在說對不起。

對不起,楊昭。

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楊昭的手緊了一些,她的臉色還是平淡的,“那不是你的錯,那隻是你的選擇。”她輕聲說,“隻是你的選擇而已……”

陳銘生的手回應了她。

輕微的、緩慢的。

楊昭看著他的眼睛,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知道了,他目光中的含義。

他在害怕。

這種害怕來源於很多,對已知的,對未知的。

而這種感覺,被他自己歸總在一起,最後擰成一條叫叫告彆的長繩,勒住了他的脖頸。

楊昭抬起手,輕輕撫摸他的臉。

陳銘生貪戀這種感覺,他的臉微不可察地向那隻手的地方靠了靠。

楊昭感覺到了,她慢慢地笑了。

她開著玩笑一般地對陳銘生說:“陳銘生,雖然我之前說過很多次了,但是我還得再說一遍——”

她緩緩靠近陳銘生,她聞到刺鼻的藥水味,她在那味道中,對陳銘生說:“你真是一個混蛋……”

這一回,她看清楚了。

他的嘴角的確彎了。

他看著她,目光裡依舊有那麼一絲地不確定,可是害怕與恐懼,卻少了許多。

他一直想要托起她,這是從前任何時間都沒有的感覺。

他想要托起這個女人,他想要徹徹底底地擁有她。

可是到了最後,他卻發現,是這個女人,撐起了他。

雖然時間如此短暫,可她帶給他的力量,卻是無法形容的。

她不善良,也談不上溫柔,可她拯救了他,在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用另外一種更為突出而尖銳的東西。

雖然無人知曉,也無人在意。

陳銘生用力地握緊手,但他的手猛烈地抽[dòng]了一下,沒有用出力氣。

可他們的手依舊牢牢地扣在一起。

她的手很乾燥,就像她的人一樣,冷冷的,淡淡的。隻有在一種情況下,你才會懂得她熱烈的靈魂——那就是你們同時敞開心扉。

像陳銘生這種人,看著堅不可破,其實隻是個包著硬殼的軟饅頭。

任何的不堅定,任何的迷茫,都會拖住他的腳步。

隻有最坦白的人,隻有最直接的人,隻有最赤/%e8%a3%b8的人,才能把他從那個幽暗安靜的角落裡拉出來。

她拯救了他,在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

用她的自我。

雖然無人知曉,也無人在意。

第69章

那天,楊昭一直陪著陳銘生,到他沉睡。

其實也沒有多晚,大概七八點鐘的時候,陳銘生就休息了,楊昭離開病房,發現文磊不在了,換了另外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料想文磊應該是對他說明了楊昭的身份,在見到楊昭從病房裡出來後,那人打量了她一下,然後點頭說:“你好,我是來看護陳銘生的,小磊去換班了。”

他年紀看起來比文磊大一點,個頭不高,中等身材,穿著一身普通的半袖衣服和短褲。

楊昭點頭,說:“好,那麻煩你了。”說完,她又問他,“他現在二十四小時需要照料麼?”

那人說:“嗯,隊裡的人也很關心,這次他立了大功,多虧他才把白吉一夥一網打儘,他絕對不能有事,我們肯定會全力救治他的。”

楊昭低聲說:“謝謝。”

等到她下樓走到門口了,被人叫住時,楊昭才晃神,她把楊錦天完全忘記了。

楊昭有些愧疚。

楊錦天坐在一樓的凳子上,看見楊昭目不斜視地從他麵前經過,他喊了一聲姐,楊昭還是沒反應,楊錦天叫她楊昭,她才站住腳。

“小天……”楊昭連忙走過來,她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說:“對不起,姐姐待的太晚了,我——”

“我知道。”楊錦天看起來並沒有生氣,也沒有久候的不耐煩,他站起身,還從一邊凳子上拎起一個塑料袋。*思*兔*在*線*閱*讀*

楊昭看了一眼,楊錦天說:“吃的,你肯定沒吃東西吧。”

楊昭的確沒吃東西。

“我沒什麼胃口,你自己吃吧。”楊昭說。

“你明天還要來吧,什麼都不吃,抵抗力就會下降,醫院這種地方說安全安全,說危險也危險,而且,你什麼都不吃,也沒力氣照顧人對不對。”

楊昭忽然抬頭看他。

楊錦天目光坦然,毫不在乎。

他的角色改變了,楊昭想,他改變了,他長大了。

“好。”她說,“拿回賓館吧,我在那裡吃。”楊昭說著,朝外麵走去,楊錦天跟在她身後。楊昭來到停車場,掏出鑰匙,隨口問了句,“買了什麼?”

“糖醋排骨。”楊錦天說,“你喜歡吃的。”

楊昭忽然定住了,她拿鑰匙的手,也停下來,她似乎是驚懾於某種片段似的回憶帶給她的衝擊。

“怎麼了?”楊錦天問。

楊昭看著弟弟的眼睛,他的目光在夜色裡,很清澈,帶著濃濃的關心。

這種關心隻給她一個人。

可是他又不可避免地觸及到另外的地方,另外的一個人。

楊昭恍然,原來那段短暫而平淡的時光,也停留了這麼久。

久到像流沙,一點一點滲透進她寬廣的心裡。

“沒什麼,走吧。”

第二天,楊昭早起,她想了想,穿了一條長裙子,她把頭發披散下來,佩戴了簡單的首飾,還化了淡淡的妝。

他來到醫院,那個看護的人不知道去了哪裡。

楊昭進了病房,陳銘生閉著眼睛,好像在睡覺。

楊昭坐到他身邊,靜靜看著他。

過了一會,陳銘生好像有什麼感覺一樣,慢慢睜開眼。

他看到楊昭,目光緩慢地,上下移動了一下,然後他笑了。

雖然蒼白無力,但是他笑了。

“……弄的這麼漂亮,乾什麼。”他低聲慢慢地說。

楊昭說:“你不喜歡我漂亮麼。”

陳銘生笑得有些縱容,也有點痞氣。

“你這是在欺負我……”

楊昭明知故問地說:“是麼。”

陳銘生胳膊動了一下,他似乎想坐起來,但是沒有成功。因為這個動作,他的左%e8%85%bf向下蹬了一下,他和楊昭都看見了,他們也都知道,這是他無意識地動作。

陳銘生不動了,他靜了一會,楊昭依舊拉著他的手。

“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她問。

陳銘生沉默地搖搖頭。

他的頭上還纏著紗布,將大半個頭部都包了起來,楊昭抬起另外一隻手,摸了摸他的眉毛,又碰了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