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違師尊百年,師尊餘威卻尚在。當玄天帶著其他師弟進入師尊的寢宮,卻發現師尊在修行的時候,哪怕明知一旦入定,不知朝夕,他們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打攪,隻能在下首靜候,見袁不破醒來,方才床前跪拜。

沈慕白不是袁不破,沒有千年寂寞支撐著的默然。哪怕知曉如今自身並不比麵前跪著的四個老人年紀小,也還是覺得,被四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跪拜,有些不甚合適。又猛然想起,男神本就高絕,也許這套參見的禮儀,大家早就習慣了吧。所以,饒是內心淚奔苦逼,麵上依舊隻剩下了神色淡淡,保持著打坐的姿態,隨意的揮了揮寬大的衣袖,對床邊跪著的四個人說道“不必多禮,起。”

得到沈慕白的許可,四人方才起身。沈慕白忽然有些尷尬,他也不太確定,阿破召喚四個徒弟來,到底要做什麼。幸而原來袁不破也不是什麼關係徒弟的師父,所以沈慕白乾脆隨意的問了問“經年一彆,你們修行得如何了?”

宅男是說不出這麼文藝的話的,然而,沈慕白不是一般的宅男,他可是能夠背下來袁不破一言一行的骨灰級腦殘粉,所以,模仿男神說一兩句話,還算是信手拈來。

玄天聽聞師尊問話,連忙上前一步,答到“啟稟師尊,玄天慚愧,百年以來,修為止步元嬰後期,難於寸進。倒是玄雲,玄辰兩位師弟,從元嬰初期,躍升到元嬰中期。”說完稍微一頓,望了望玄月,繼續說道“小師弟修為進步最快,已經破丹成嬰了。”

玄月自小由玄天一手教導,與其說,是袁不破的徒弟,不如說,是玄天的徒弟。所以,玄天說起這些的時候,神色裡,分明是驕傲的。

玄月很少見過師尊,卻總是聽師兄們說師尊多麼厲害,所以總是對師尊的修為有些憧憬。他懂事的時候,袁不破已經“閉關”,所以,他並沒有見過袁不破整治門下不規矩的弟子的手段。而且玄月生性不羈,言行也有些無忌,在他看不清師尊到底是什麼修為的時候,便大大咧咧的詢問道“敢問師尊,您閉關百年,該是何等修為了?”

沈慕白嘴角動了動,忽然整個人都不好了。尼瑪!他不知道自己的修為是什!麼!程!度!然而為了保全袁不破的在徒弟麵前的麵子,隻得故作神秘的說道“為師修行和世俗不甚相同,無法仔細界定。爾等勤奮,取得今日修為,為師心中甚慰。”

玄字輩的四人,對沈慕白的說辭自然深信不疑。對此也並不深究。師徒幾人顯然沒有聊聊家常的習慣,一時之間,沈慕白的房間裡,氣氛有些尷尬。

日暮將頹,屋外傳來一聲輕響,有一個細弱的女聲輕聲詢問“宗主,傳膳否?”

沈慕白聽見傳膳二字眼前一亮,輕咳一聲,冷聲道“花廳傳膳。”而後動作優雅利落的穿鞋下床,推開房門,對呆立了許久的徒弟們說“一同用膳吧。”

四人有些受寵若驚,卻緊隨沈慕白之後。師徒五人信步走到花廳,袁不破從來沒有與人同桌而食的習慣,這個沈慕白是知道的。而花廳之上,每人麵前是一張矮幾,後方有一塊軟墊,跪坐其上,宴請賓客,此為古禮。沈慕白自然坐在首座,玄天玄雲玄辰玄月位列其次。

袁不破的寢宮裡,雖然有花廳作宴客之用,百年以來,卻真真的從未用過。

婢女垂頭,手腳伶俐的端上吃食,水雲身著一襲粉裙,從旁指揮。袁不破喜靜,所謂指揮,也當然不可能是吆五喝六的市井之狀。流雲峰的婢女仆人自有一套交流方式,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就能將事情布置完畢,絕不驚擾主人。

沈慕白沒有將太多精力放在水雲身上,倒是玄辰多看了她幾眼。直到水雲帶著大隊婢女退了下去,玄辰方才收回目光。

雖然這幾個徒弟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更是和萌徒沾不上邊,但是沈慕白還是很有師徒愛的觀察了徒弟們的一舉一動。看到玄辰一直注視著水雲,倒是沒想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畢竟玄辰看起來……都差不多是水雲的爺爺了。

夾了一箸素炒茭白,爽脆的質感在%e8%88%8c尖爆裂開來,微甜的汁水蔓延了整個口腔,鮮嫩的滋味仿佛包裹了一個春天。沈慕白心滿意足的舒了一口氣,方才起了一點談性,便對玄辰問道“辰兒,你看她做什麼?”辰兒這個稱呼,沈慕白說的%e8%88%8c頭有點打結,心裡有一種微妙的窘迫感。袁不破交代了四個徒弟的名字,以及他平時稱呼他們的方式,卻沒有說,當年他稱呼他們的時候,玄字輩還都是小豆丁,而如今,宅男麵前的,卻都已經是耄耋老人了。

被點名的人長著圓圓的臉龐,長長的眉毛已經全白了,肉乎乎的臉上卻仿佛嬰兒一樣紅潤,沈慕白微妙的想起了他床頭擺著的……不倒翁。他對著沈慕白憨憨一笑,層疊的下巴仿佛都鼓了起來,說道“師父,我就是看著那個小女娃兒麵熟,而且她修為不錯,當咱們內門弟子都夠格了,卻在這當一個丫鬟,有點可惜。”

反常即為妖。玄辰自然不會以為,師尊看不透水雲的修為,隻是,處於憂心,還是出言提醒了一下。

玄辰哪裡知道,沈慕白……他還真的看不出來。

幸而沈慕白戴著純天然撲克臉,方才沒有被人看出異樣。倒是在座上一直猛吃的玄雲接了一句“看著像是步家的人,他們家一家都是眸色有異。”吞掉麵前盤子裡的最後一塊糖醋排骨,玄雲抹了抹嘴上的油,看著沈慕白說“師尊,您傳喚我們之時,說讓我們準備準備,隨您去往襄樊步家一趟,這個步家,方才那位姑娘,就應該是襄樊步家的人吧?”

沈慕白手一抖,夾起的一塊裡脊肉掉在了桌上,鮮亮濃稠的肉汁在桌上慢慢凝固,沈慕白卻來不及理會。玄雲的一席話,信息量有些略大啊。

襄樊步家是什麼,沈慕白不太清楚,然而這和常人有異的眸色,沈慕白卻記得真切。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人,《仙弦》的主角,步風塵。

《仙弦》裡,袁不破的婢女映梳和主角走到了一起,映梳跟在袁不破身邊,被袁不破散自然散發出的靈氣滋養,雖然沒有靈根,卻保持了少女韶華。又因為自小養在人煙稀少的苦寒之地,自然而然的保存了少女的天真,是以她遇見步風塵的時候,步風塵十八歲,她已經二十八歲了,卻依舊相配。而且修真之人已經並不在意年歲,甚至模糊了男女陰陽。因為修仙步步險途,有一人相伴足矣,外物何必計較太多。

前幾日見過映梳,方才十一二歲的樣子。由此推算,步風塵應當隻有一兩歲。距離拜袁不破為師還有許多年歲,阿破卻有意前往襄樊,想來,是自有一番謀略。沈慕白雖然宅到爆棚,但也不是不明事理,抿了抿嘴,取消行程之類的話,到底沒有說。

“我們何日出發?”沈慕白放下吃得差不多,放下手裡的筷子,端起右手邊的清水飲了一口。

“啟稟師尊,三日之後風雪稍停,我們即可上路。”一直沒有動筷子的玄天起身答道。到了他們的境界,其實,吃與不吃,都沒有差彆。有些人吃東西,為的是口腹之欲,有些人為的是凡塵俗世的感覺。而有些人不吃,是清靜的茹素,斷絕紅塵。沒有什麼好與不好,隻不過,都是自己的道罷了。

沈慕白淡淡額首,徑自離開。玄字輩的四人對視一眼,也無聲退下。沈慕白急著回去詢問袁不破事情始末,連好不容易逃%e8%84%b1遊君的懷抱的枕黑,都沒來得及理會。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不打算慣著她家包子主人,在沈慕白悄然入定的時候,飛起爪子,撓亂了他的一頭長發。

第15章 步家的步是步風塵的步

發現枕黑不見了的遊君,一路小心的嗅著空氣中殘存的小姑娘的氣味,循著微弱的氣息,最終找到了沈慕白的寢宮。袁不破禦下手段嚴苛,但是一心掛念著幼妹暗衛的遊君,還是硬著頭皮,推門進入了沈慕白的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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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敲門,卻做好了被彈出去的準備。袁不破入定之時五感尚且通明,遊君又沒有刻意收斂氣息,若袁不破不願被打攪,自然會將他彈出門去。然而宅男剛剛接手袁不破的身體,又一心想要找袁不破問清事情原委,所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有人推門而入。

是以,遊君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平素一向高絕的男子,雙目微閉。他的青絲已然淩亂,頭上一隻沒有巴掌大的小奶貓正在肆虐,將已經亂成一團的長發撓得更亂,糾纏在一起的發絲卻纏住了小黑貓的一個小爪子,小姑娘“喵喵”的叫著,男子卻已然入定,不予理會。

遊君簡直絕眥欲裂,生怕下一刻尊主發怒,將他家小妹子摔出去。其實摔出去……還是好的吧。遊君默默的想起,百年以前,主人徒手捏碎過凶獸的頭顱。

也無暇細想尊主如果修煉完畢,會給自己怎樣的懲罰。遊君飛速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托住枕黑不斷掙紮的身子,捏住她細軟的小爪子,小心的解下上麵纏繞的頭發,手心裡托著他家小妹子,就一溜煙兒的跑出袁不破的寢宮。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遊君才長舒了一口氣,伸出一隻潔白修長的手指,用指尖輕輕戳了戳躺在他手掌上的枕黑的小肚子,低聲對她說“以後不要那麼淘氣,尊主生氣了,哥哥也救不了你。”

在床上假寐的遊臧抬眼看了一眼遊君,迅速睜開了眼睛,在床上抖了抖身子,一躍而下,衝到遊君身邊。用碧綠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遊君,鋼鞭似的尾巴也討好似的,蹭著遊君的手腕。

遊君用空著的一隻手摸了摸遊臧的頭,好笑的問道“餓了?”

“嚎嗚”

“喵唔”

回答他的是兩聲叫喚,方才窩在他掌心的枕黑也顫巍巍的站起來,和遊臧一起,用碧綠色的大眼睛乞求似的看著遊君。

遊君被這兩隻小的歪纏得無可奈何。剛吃過飯,哪裡那麼容易餓,分明就是在撒嬌。但是又想到遊臧最近正在積蓄力量開啟靈智,枕黑也和他自己小時候不同,說不準,他們兩個還真是餓了。想到這,遊君隻得將枕黑放在遊臧頭上,輕輕摸了摸遊臧的耳朵,對他說“帶著你小姑姑玩一會兒,叔叔給你們找點吃的去。”

流雲峰過了飯口,後廚便沒有現成的食物供應,索性遊臧在吃生肉,枕黑也隻需要一些流食,遊君在青雲宗地位不低,去後廚吩咐個人準備一些這些東西,還是可以的。